第8章 采风

司驰没多少喝酒,就抿了口香槟,但睡到第二天醒来,头还是疼。

众里进到房间里,问他吃什么早饭,顺便告诉他,司弈已经去公司了。

也好,省得他起床碰面了还尴尬。

司驰点了几个他常吃的早点,把众里打发走,就捞起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季青。

“我的小少爷,现在是帝都时间六点二十分,你不应该还在睡梦中吗?”季青的声音仿佛从睡梦中传来,全是疲惫和不耐烦。

司驰悻悻地看了眼石英钟,“计划有变,子青,咱们今天就去J市采风吧。”

季青清醒了些:“不是过两天吗,少爷?我酒吧还一堆事儿呢!”

司驰听着理亏:“我自己去也成,反正就去隔壁市而已。”

“你等会儿,等会儿。”季青似乎坐了起身,“昨天你是不是遇见什么过不去的事了?”

“是你哥要跟白家掌权人订婚,还是白家掌权人要跟你哥订婚?”

看来还是没完全睡醒,司驰叹气:“没谁要订婚!你这话说得像我在吃白序礼的醋!”

“我乱猜的,不是很懂你们兄控。”季青讪讪地笑,“那肯定还是心情不太好,你要不先过那边去,我下午就到,总得给我点儿时间安排管事的人。”

“你可以不陪我去。”司驰无奈。

“不行,咱哥俩好长时间没单独出去玩儿了,下次指不定什么时候呢。”季青一本正经道。

不愧是他从小认下的第一个死党,司驰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季青说:“你可是我现在最大的金主,我当然得好好供着你啊。”

司驰骂道:“滚!和你的酒吧一起滚!”

*

季青到底没有滚蛋,下午三点准时出现在了司驰写生的咖啡馆,还带了两份芒果肠粉,他掀开塑料盒的那瞬间,司驰感觉自己脸都绿了。

“这是什么邪.教搭配?”司驰把画笔掷进了手边的水桶,为不把人家的卡座弄脏,他还稍稍收了些力气。

“J市的创新甜品,很受本地人欢迎哦。”季青说瞎话不打草稿,“那店里还有猕猴桃、火龙果的肠粉,卖相没芒果好,我就挑了芒果。”

“这样的搭配就不该出现在广府。”司驰惊得都不知道该念“阿弥陀佛”还是画十字,“你怎么忽然想着买甜品?你不吃甜啊。”

“那不是想着我们驰哥心情不好嘛,吃点儿甜的有益于身心健康。”季青笑嘻嘻地把芒果肠粉递到他面前。

司驰还坐在画板前脱不开身:“你先放旁边的桌子上吧,我还在画画呢。”

经咖啡馆老板允许,司驰把画架支在了窗边的空隙,正对着马路对面的骑楼建筑群,旁边是一个环状红沙发的卡座,季青就拎着两份芒果肠粉,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沙发中央。

“对了,驰哥,你出来跟弈哥打了招呼没?”季青扫完一整盒芒果肠粉,才腾出嘴来问道。

司驰捞出画笔的手顿了顿,“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事儿,我就告诉他,我过两天出来。”

“不过也没关系吧,你出来只是采风,又不做什么极限运动。”季青用手机扫码,翻看着咖啡馆的菜单。

但司驰还是把手机拿出来,给司弈发了条短信。

司弈竟然没在忙,瞬间回复了他:「嗯,知道了,玩得开心,钱不够随时跟我说。」

我只是出门采风,又不是出门买游艇。

司驰打了这行字又删除,重新敲了一行:「谢谢哥。」

司弈没有回话,司驰把手机丢到旁边的小几上,挨着他的宽檐蓝帽子,他看一看画布上的色彩,又看一看窗外的景,重新捞起画笔,蘸了些红颜料。

季青百无聊赖地坐到卡座边缘,探头探脑地打量他的画,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呼:

“嚯,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还带了个防晒的帽子。”

“我讲究的时候多着呢。”司驰给画面背景补上红色,“谁跟你似的,成天就穿个老头背心和人字拖。”

“凉快啊,岭南这鬼天气,万一穿正装给我热死了呢?”季青眯着眼睛看他的画,又特意坐远了看,“你这是那什么印象派吧?近看一团乱七八糟的颜色,远看能看出来是骑楼。”

“我这是怎么顺眼怎么画派。”司驰添了两笔红色不太满意,洗干净画笔又蘸了些灰色。

“这幅画完了送我呗,我爸妈都爱看点儿岭南老建筑。”季青又坐过来,理所应当地说。

“反正在你嘴里,我画什么叔叔阿姨都爱看。”司驰回怼道,“我家里一张我的画都没有,全在学校和你家里。”

“谁让你自己不喜欢留着,弈哥竟然也不说你。”季青嘀嘀咕咕地说,被服务员送来咖啡打了岔,很快接茬说道,“不过那一张应该还在你家吧,我记得你说那张画里是你梦中情人。”

“我可没说过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司驰否认,耳根悄悄红了些,“先闭嘴啊,禾子青,我要哪笔画错了,就把你脑袋按水桶里。”

季青听话地闭嘴退到了沙发里侧。

司驰又停笔看向窗外,注意到太阳位置变动,外头的环境光也发生了偏移,靠人眼捕捉光真是件难做的事啊,稍不留神便让它们四散逃走,但十五岁的司驰一厢情愿地认为,他用画笔捕捉到了光翩翩起舞的影子。

那一年春末,他陷在性别二次分化的高热里,半梦半醒地瞥见校医室外,翩跹而过的素净身影。

春天路过了我的窗前。

司驰在那张画的角落里,写下这句酸涩的少年心事,可惜他当时是在课堂上用铅笔完成的速写,被任课老师当场抓包,所以和他同班的季青对那幅画的构成一清二楚。

好在老师人不错,课后把画还给了司驰,也没有叫司弈来一趟学校,只是说了些“你刚经历性别分化,产生这样的心情很正常,但不要被这种情绪牵引,耽误了学习”之类的话,司驰红着脸点头,到底没有反驳老师说:其实这样一点也不正常。

但司驰也没有丢掉那幅速写,而是藏在了他压箱底的故事书里,那故事书小的时候司弈常给他念。

司驰再回过神来,眼前的画也没有再添色的必要,他随手取下递给了嘬着咖啡玩消消乐的季青。

“我这两天除了画画还是画画,你确定要陪我一直傻坐着?”司驰有些愧疚地问道。

季青接过画放到一边:“不啊,我有本地的朋友,约好明天去他家的农家乐钓鱼。”

司驰瞬间就不愧疚了:“我就说我一个人来。”

“钓完鱼我分你两斤,活的。”季青说。

“活的死的我都不要!”司驰说。

*

司驰画了一下午,就犹犹豫豫地画完两三张,心不静手也不顺,竟然没有一张他满意的。

季青如数打包带走,正如他吃掉了那份司驰一口没动的芒果肠粉,满口都说好啊好,问好在哪里,只说了一句“都画得很像骑楼”。

可惜这是公共场合,他不能给损友来一个锁喉。

胡乱把画具收拾了,司驰背着画板拎着包,和季青走出一段路。

季青一拍脑门:“你帽子呢,驰哥?”

帽子……司驰左右看看,两手都没有,脑袋上也空空。

完蛋,帽子落人家茶几上了,那上面还别着他找司弈讨来的胸针!

司驰闻言就转身往咖啡馆赶,迎面步履匆匆地来了个人,他赶忙刹住脚,才没撞到人身上。

还没开口道歉,对面人先说话:“靓仔,是你掉的帽子吧?”

司驰这才定睛一看,对面人手里拿着的正是他那个宽檐的遮阳帽,别在上面的胸针也完好无损。

“谢谢!”司驰慌忙接过帽子,视线往上持平,看见了一张温润清俊的脸庞。

华灯初上,昏黄的路灯光将眼前人的身形勾勒,清减瘦削但不失遒劲,中长的青丝搭在肩膀,隔着无框镜片的细长眼睛盈满温和的笑意。

“顺手的事儿,不用谢,还好今天来我们店采风的只有你一个,到大马路上了也好找。”来者却不居功,还体贴地安抚了他两句。

司驰一下子轻松起来:“原来您是店老板啊。”

“老板算不上,勉强算是股东。”来者笑笑,“可惜今天我到店里晚了,不然还能有幸看看你的画。”

“我这会儿拿出来给您看也行。”季青忙配合地说。

“不用了,靓仔,你别忙活。”来者赶紧制止。

“我明后天都会来店里。”司驰听见自己这么说,“您要喜欢随时都可以看。”

“哦,那真好,我有眼福了。”来者大大方方地应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扬,扬是飞扬的扬。”

“我叫司驰,驰是飞驰的驰。”司驰赶忙回答。

季青似乎轻轻“啧”了声,也跟着自我介绍:“季青,但很不好意思,青和飞没法组词。”

“明白,是颜色的那个‘青’。”苏扬不以为意,“明天来你们跟店员说是我朋友,让他们给打折。”

“谢谢苏……老师。”司驰艰难地憋出一个称呼。

苏扬倒认了下来,摆摆手说:“不客气,明天见。”

“明天见。”司驰目送人家走远,季青的“啧啧”声也越发明显。

司驰把帽子戴好,蹙眉问他发小:“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觉得凑巧,怎么你是飞驰的驰,他就是飞扬的扬呢,可惜我爸妈没给我取个好名字,和你们格格不入。”季青玩笑地打趣道。

他见司驰无言以对,方才故意文绉绉地说道:“少跟我装傻,驰兄,这位苏老师和令兄颇有几分神似,你心里当真没甚想法吗?”

季青:飞驰的驰,飞扬的扬,这不就是巧到一块去了?

司驰:你少唧唧歪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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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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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不是故意的!
连载中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