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天小许和阿姨都聊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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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爸爸也是第一次做父母。”
许燎其实挺长时间听到“第一次做父母”都会皱眉毛，但是他不敢对丈母娘皱眉毛。
“有一段时间我很讨厌自己有小孩这件事。我每天上班那么累，晚上的时间应该完完整整属于我自己，或者属于我和他爸爸我们两个人。但是夏夏小时候身体弱，特别爱哭。有时候半夜被吵醒，好不容易给他哄睡着了，我一看闹钟还有两个小时就要上班，真的是会想把他从窗户扔下去。”
“但是我一直记得一件事。”
“夏夏上小学的时候，有天下午我和他爸爸都休息，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好久没觉得这么放松了。等到从电影院出来才想起来是星期三，小学只上半天，两点钟就放学了。”
“我急得边跑边在哭，想他要是走丢了怎么办，被车碰到了怎么办，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要是真的出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我还想——我还想要是夏夏没事，再也不会打他骂他，以后一定做最温柔，最有耐心的妈妈。嗯，大概做妈妈都会有过这样的想法吧。”
“那天到学校门口，我看见你陪夏夏坐在校门口等，快天黑了，你寸步不离地陪在夏夏旁边……我一直记得那件事。”
“阿姨就是想说，这么多年阿姨一直对你很放心。阿姨相信你一定会和夏夏生活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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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燎记得那天，林弈夏放学特别积极，第一个跑出来却没有看到人。别的小朋友都欢天喜地奔腾的江水般从他身后超过他，各自找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林弈夏像是一块茫然的礁石被左冲右撞，许燎抓着他的书包带给他拽到一边。
“来我家吧。”许燎拎起脖子上挂着的钥匙朝他晃了晃。作为一年级就能自己回家的小朋友，钥匙是许燎的勇敢勋章。
绚烂的晚霞把目之所及的楼房和树木都涂抹了一层橘色的光，太阳像是一个巨大又模糊的血团，越往下落就让林弈夏觉得离他越近，他瘪着嘴在落日底下觉得好可怕，抬起脸看向头发也被铺上一层橘红色的许燎，觉得人在脖子上挂钥匙好土，但是不敢说怕许燎揍他。
林弈夏一边摇头一边呜呜呜地哭。
“你怕你走了妈妈找不到你，对不对。”许燎很有耐心地站到他旁边，像是在哄比自己小很多的小朋友。
林弈夏点头，眼泪婆娑地看着许燎，忽然想到什么，抬手抓住这个人的衣服，声音强硬地说，“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陪你在这儿等。”
许燎从书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林弈夏看到糖就不哭了，他蹭蹭眼泪听话地站好，看许燎笨手笨脚拆开糖纸。
保安叔叔从休息室出来问他们怎么不回家，许燎挡在林弈夏前面仰起头说，“在等阿姨。”
“进来坐着等，有电视看。”保安叔叔很善良，但是保安室有另一个叔叔在抽烟，林弈夏不愿意进去。
叔叔搬出来两个折叠凳，“那你们坐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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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钟以后天快黑了，学校变得很陌生，学校对面的步行街也变得很陌生，马路上亮着红色车灯的车很陌生，世界很陌生。陌生的世界里只有熟悉的许燎，许燎说，“林弈夏你妈妈是不是不要你了。”
“你讨厌！”棒棒糖吃完了，林弈夏有恃无恐，口齿不清地喊，“我最讨厌你！”
许燎说，“那我就走了。”
林弈夏立刻握住他的手，可怜兮兮，“你不走！我最不讨厌你了。”
许燎低头看着他想为什么林弈夏一秒钟就能从很烦人突然变得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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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等到天都快黑了肚子都饿了，林弈夏的爸妈才急匆匆地赶过来。妈妈给许燎家长打电话说小孩在她这里，带着两个小朋友回家吃饭。
晚饭的时候林妈妈和许燎说了好多句谢谢，还要林弈夏也对许燎说“谢谢哥哥。”林弈夏一不能理解谢谢二不能理解哥哥，他很有骨气，“我不说。”
“说了给你做草莓蛋糕。”
林弈夏，“……谢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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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许燎住在他的房间，林弈夏大方地拿出玩具挖掘机给许燎玩，但是许燎对挖掘机不感兴趣，一会儿扯林弈夏的头发一会儿揪他的耳朵，林弈夏专心玩小车懒得理他。
“你今天害不害怕？”许燎捏着他的耳垂问。
“我才没有怕。”林弈夏想了想又诚实地说，“如果你不在的话会害怕。”
许燎拍拍他的脑袋，表情很拽地告诉他，“我一直都在，你就永远不用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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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林弈夏想起这件事只记得许燎脖子上挂着钥匙好土。
但是这画面又很熟悉，林弈夏想起现在每天早上起来戴工牌也是这样，好土。
现在许燎每天给他发微信都是重复的几句，“几点下班我去接你”“晚上吃什么”“周末去哪玩”——但是一般周末都懒得去哪玩，躺到晚上去看一场午夜厅的电影再吃点夜宵就是最大的活动量了，节假日外面人挤人更是懒得出去旅游，只有找个两人心情都很好时请几天年假错峰出去玩。
林弈夏记得工作日的时候，许燎来接他从来没有迟到过，虽然现在他不会有等不到人就回不了家的情况，他会坐地铁会打车迷路也知道看导航，但是每天从公司楼下大门走出去看到许燎朝他招手的时候，林弈夏都会有什么东西落到地面的踏实和安心的感觉。
人生中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林弈夏记忆中小时候妈妈有一次把他抱在腿上，对他说做人不用活得太明白清楚，要难得糊涂。林弈夏也长大了以后才知道难得糊涂的意思就是，闭口不谈犯过的错误。
比如就算爸爸妈妈都记得在二十多年前的某个夏天傍晚，他们去看了一场浪漫的爱情电影，但是忘记去学校接他们的小孩。但是直到现在林弈夏也没有听到谁的道歉。在他磕磕绊绊地长大的过程中，他的爸爸妈妈难得糊涂了很多次。
有时候林弈夏会觉得许燎是宇宙派来弥补他的人。
所以他在漫长的人生中不会抓住哪一个具象化的痛苦耿耿于怀，他有足够的理由去体谅和原谅，他内心深处的小孩子愿意和解，也愿意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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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岁那年两个人倚在沙发上拿着手柄玩闯关游戏，许燎快走到通关门了还要返回来救半路又掉到坑里的林弈夏，林弈夏爬出来后也很讲义气地给许燎踩机关。屏幕里两个卡通小人来来回回地终于都各自走到终点。
他们放下手柄的时候听到楼下传来几声消防车鸣笛的声音，于是自然地聊起很多年前宁西大厦的那场大火。林弈夏一直以为不算严重，只是几间商铺暂时歇业了几天。但是今天和许燎说起这件事，他才知道那场火灾中有几个人没逃出来。
“你那时候是不是很担心我？”林弈夏问。
许燎哼了声，“担心找到你之后揍得太轻。”
林弈夏忽然想问“那要是没有找到我呢”，但是他看着许燎，落地窗外细碎的阳光映着许燎的侧脸，睫毛在日光下有毛绒绒的柔软感，林弈夏看着他，心忽然也很柔软，不自觉就咽下了那个问题。他舍不得说出来。
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让你在他面前舍不得假设生死离别。
林弈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会有亏欠感，觉得在他们的情感关系中许燎是付出更多的人，他会自我怀疑到底他能给许燎带来什么。于是在他愁眉不展好几天后许燎开口问他怎么了。
林弈夏老老实实说了自己的烦恼，然后许燎觉得好笑地认真看了他一会儿说，“你能给我带来开心，和你在一起我心情好，这不就够了？”
“这样就够了吗？”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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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弈夏想许燎总会让他觉得所有事情都很简单，所以他有一个很简单的爱情故事。
比如在他年少时会因为两个性别相同的人在一起感到困惑，会觉得自己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但是许燎会不管在哪里都神情自若地牵着他的手，指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对他说，“没什么不一样的。”
许燎在他的人生中扮演过很多的角色，邻居家哥哥，最好的朋友，喜欢的人，在他童年的很长一段时间，许燎甚至短暂的像是他的爸爸妈妈。林弈夏有潜意识让许燎替代了父亲母亲的角色，让他能依赖，撒娇，耍赖，发脾气，不用担心暴露出真实的自己就会把这个人赶跑。
因为有许燎，所以他的生命没有任何空缺，他完整地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少年，到现在成为可以照顾自己的大人，自洽满足地享受着人生的每个过程和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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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岁那一年他们养了第一只小猫，是林弈夏在公司楼下捡到的流浪猫，他把无家可归的小猫抱在纸壳里，到车上拿给许燎看。
许燎看着两双可怜巴巴一起瞧向自己的眼睛，感慨林弈夏天生有吸引流浪猫的体质，然后说，“那你给它个名字吧。”
林弈夏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如果小猫有自己的姓氏的话下辈子就可以投胎成人，所以这只猫叫林小咪。
他们换了更大的房子之后又陆陆续续养了一只猫和两只狗，许燎说家里像是宠物乐园。养了小动物屋子要一直开着恒温空调，家里花花草草也跟着长势很好，现在一半是宠物乐园一半是植物园。
林弈夏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很喜欢现在陪伴在他身边的一切。
也很喜欢他的简单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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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快乐[元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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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