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梆子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寂静的街巷里拖出长长的尾音,最后消散在浓稠的夜色里。
阿九推开一间客房的门,油灯的光晕在屋内晃了晃,照亮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茶。他伸手碰了碰茶盏边缘,眉头微蹙:“温度不对,不像是刚沏好的。”说着抬手在茶水上空挥过,指尖带起的气流让茶水泛起涟漪,水面竟浮起一层极淡的灰黑色雾气,转瞬即逝。
“是**香的变种。”阿澈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床榻上叠得整齐的被褥,“这些‘客人’要么是被迷晕后掳走,要么……从一开始就不是活人。”
晴榷躲在青决身后,声音细细的:“那掌柜的呢?他也是假的吗?可他刚才还在说话……”
“他是真的,只是被人下了咒。”青决蹲下身,检查着掌柜嘴角的黑血,“这毒发作得极快,像是早就种在他体内,刚才那黑影被灭,咒术失效,他也跟着毙命了。”
我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风带着草木的腥气灌进来,吹得油灯火苗猛地一歪。窗外的庭院里,那堆被阿九引燃的柴堆还在燃着,淡青色的火苗舔着残木,映得院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墙上攀爬。
“你们看那面墙。”我指着院墙根,那里不知何时渗出了黑色的汁液,正顺着墙缝缓缓往下淌,在地面积成一滩,散发着和刚才绿光藤蔓相似的腥气。
阿澈走过来,长剑出鞘,用剑尖挑起一点黑汁。黑汁落在剑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竟蚀出几个细小的坑洼。“是尸油。”他声音沉了沉,“这客栈底下,恐怕埋着不干净的东西。”
阿九突然转身往外走,我们连忙跟上。他径直走到客栈大堂,目光落在那块“迎客来”的匾额上。匾额是黑檀木做的,在油灯下泛着乌沉沉的光,边缘处似乎沾着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匾额有问题。”阿九抬手按在匾额上,掌心的红光隐隐透出。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匾额背面竟裂开一道缝,里面掉出几张黄符,符纸早已发黑,上面的朱砂咒文模糊不清,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污损了。
“有人在这客栈里布了阵,用客人的生魂当祭品。”阿九捡起黄符,指尖红光闪过,符纸瞬间化为灰烬,“刚才那黑影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阵眼不在后院,在这儿。”
他话音刚落,客栈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门外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两侧的灯笼在风里摇晃,光线下,青石板路上竟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泛着冷冽的光。
更诡异的是,街道尽头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几个身影。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是刚才客房里“消失”的那些客人。可他们走路的姿势却僵硬得很,双臂直挺挺地垂着,脸色青白,双眼空洞洞的,像是提线木偶般朝着客栈走来。
“不好,是被炼成行尸了!”阿澈长剑一横,挡在我们身前,“他们的魂魄被那铜盆吸走,肉身成了别人的傀儡。”
最前面的一个老婆婆走到客栈门口,突然停下脚步,空洞的眼睛转向我们,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和刚才那黑影的笑声如出一辙。
阿九将我往身后拉了拉,掌心红光再次亮起:“看来这镇子底下,藏着玄阴教的老巢。”
“今晚,咱们得把这地方翻过来看看了。”阿澈眼色一厉,他余毒排清后,恨不得把天下不平事全都平了。
话音未落,那些行尸突然加快了脚步,齐刷刷地朝大堂涌来。油灯在混乱中被撞翻在地,火苗舔上桌布,很快燃起熊熊大火。火光里,那些行尸的脸忽明忽暗,更添了几分狰狞。
远处的打更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却不再是两下,而是一下接着一下,急促而密集,像是在催命一般。“咚、咚、咚……”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震得人头皮发麻。
我们背靠背站在大堂中央,看着越来越近的行尸,还有窗外那片被白霜覆盖的诡异街道,知道这场硬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