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死寂。粘稠的淤泥没过膝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EMP脉冲的余威仍在空气中嘶嘶作响,如同无形的幽灵。耳鸣尖锐刺耳,体内那股被强行激活的、狂暴而陌生的力量仍在血管里奔涌冲撞,叫嚣着要破体而出。奕樊星单膝跪在冰冷的金属立方体前,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部生疼。
那支注满了幽蓝色液体的注射器,就静静地躺在打开的隔离舱内,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光芒。旁边的卡片上,“钥匙”、“礼物”、“选择权在你”的字样,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回荡。
解锁?还是毁灭?
“熵群”将他视为实验品,一步步引导,甚至不惜用这种方式“帮助”他激发潜能。这所谓的“钥匙”,或许是更深度控制的开端,或许是通往真正力量的捷径,也或许……是彻底崩溃的催化剂。
上方传来凌曜焦急的呼喊和摸索下行的声音,以及对面黑暗中敌人重新调整、试图逼近的杂乱脚步声。
没有时间了。
奕樊星的视线在那支“钥匙”和凌曜声音传来的方向之间急速摇摆。冰蓝色的眼眸中,迷茫、挣扎、暴戾、以及一丝深埋的恐惧交织闪过。
他猛地伸出手——
却不是抓向那支注射器!
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拳砸在了那打开的隔离舱上!
砰! 金属扭曲碎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那支幽蓝色的注射器被震得弹跳起来,滚落进旁边恶臭的淤泥里,瞬间被吞没消失!
他不需要别人的“钥匙”!更不需要被引导着走向未知的深渊!
几乎在同时,他反手抽出那柄蓝白色的蝴蝶刀,刀尖不是对准敌人,而是猛地刺向自己的大腿外侧!
噗嗤! 锐利的疼痛瞬间席卷了神经,压过了体内那股诡异的躁动!鲜血涌出,染红了污水。
他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用熟悉的、可控的物理疼痛,来强行压制和清醒那不受控制的内在失控!
“呃啊……”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晃了一下,但眼神却重新变得锐利和清明。
“奕樊星!”凌曜的声音终于接近,他几乎是顺着管壁滑了下来,重重落在奕樊星附近的淤泥里,第一时间摸黑抓住了他的胳膊,“怎么样?”
“没事……选了条难点的路而已。”奕樊星喘着气,声音因疼痛而沙哑,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坚定,“‘礼物’没了。准备打架吧,凌总,回到原始时代了。”
凌曜瞬间明白了他的选择。黑暗中,他看不到奕樊星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微颤和那份决绝。他没有多说,只是用力握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迅速从他腿侧拔出蝴蝶刀,塞回他手里,同时将自己备用的一把军用匕首递了过去。
“还能动就别拖后腿。”凌曜的声音依旧冷硬,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对面敌人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他们似乎也适应了黑暗,正呈扇形包抄过来,粗重的呼吸声和武器磕碰管壁的声音越来越近。
没有夜视仪,没有通讯,只有最原始的感官和冷兵器。
“左边三个,右边两个,还有一个在正前方水管上蹲着。”奕樊星压低声音,忍着腿痛,凭借超凡的听觉瞬间判断出对方的位置。
“你左我右。上面的,交给我。”凌曜简短下令。
下一秒,黑暗中的厮杀骤然爆发!
没有枪火,只有利刃破开空气的尖啸、□□碰撞的闷响、压抑的惨叫声和泥水飞溅的声音!
凌曜如同黑暗中的猛虎,力量、速度、技巧完美结合。军用匕首在他手中成了死神的獠牙,每一次挥击都精准狠辣,瞬间就放倒了一个右边的敌人,同时格挡住另一人的劈砍,顺势拧断了他的手腕!
奕樊星虽然腿受伤,动作却更加诡异刁钻。他如同融入阴影的泥鳅,利用淤泥和环境阻碍对方,蝴蝶刀专攻下盘和关节,刀光闪烁间,必然带起一蓬血花和敌人的痛吼。一个敌人试图从侧面抱住他,却被他一个灵巧的转身反手刺穿肩胛,惨叫着倒地。
蹲在高处水管上的那个敌人见状,猛地跳下来,手中的砍刀直劈凌曜后脑!
奕樊星瞳孔一缩,想也不想,将手中的蝴蝶刀全力掷出!
嗖! 蓝白色的流光划过黑暗,精准地钉入了那跳跃而下敌人的咽喉!那人身体一僵,重重栽倒在淤泥里,再无声息。
凌曜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奕樊星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手中已没了武器。
最后一个敌人被凌曜干脆利落地解决。
蓄水池底再次恢复死寂,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血腥味混合着恶臭弥漫开来。
凌曜走到奕樊星身边,扶住他:“能走吗?”
“死不了。”奕樊星咬着牙,额头全是冷汗,“就是……亏了把好刀。”他看着远处淤泥里那把再也找不回的蝴蝶刀,有些惋惜。
凌曜没说话,只是架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记忆中出口的方向挪去。
“刚才……为什么?”沉默地走了一段,凌曜忽然开口问道。他问的是他拒绝那“钥匙”的选择。
奕樊星沉默了一下,然后低低地笑了笑,声音带着疲惫,却有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但我知道,一旦用了,我可能就不再是‘我’了。至少……现在这个‘我’,还能自己选怎么打架,怎么活下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而且,‘熵群’给的糖,硌牙。”
凌曜没有再问。黑暗中,他只是更稳地扶住了他。
经过艰难跋涉,他们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出口,爬出了这片噩梦般的下水道迷宫,重见天日时,已是繁星满天。
接应的车辆早已等候在外。
回到基地,又是一轮繁琐的医疗检查和汇报。
那支被遗弃在淤泥深处的“钥匙”最终未能找回,但它的存在,以及奕樊星的选择,都被列为最高机密。
数周后,奕樊星的腿伤基本痊愈。基地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训练、任务、简报……但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
关于“熵群”和“零号样本”的调查转入了更深的层面,由更高层级的力量接手。凌曜和奕樊星依然参与其中,但不再是唯一的锋刃。
傍晚,训练场边缘。
凌曜看着场下正在进行的对抗训练,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柔和了那份冷硬。
奕樊星站在他旁边,嘴里叼着一根新买的棒棒糖(草莓味),顶着他那重新修剪过、依旧有些俏皮的猫猫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下方。
“下一步什么打算?”凌曜忽然问。
奕樊星舔了舔糖球,含糊道:“能有什么打算?接着训菜鸟,出任务,拆‘糖果’包装呗。”他顿了顿,侧头看向凌曜,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和认真,“反正……跟着凌总有肉吃。”
凌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继续看向训练场。
但在夕阳的光影下,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冰山微融。
奕樊星看到了那抹转瞬即逝的弧度,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真正的、轻松的笑意染蓝了他的眼眸。
他或许依旧背负着“零号样本”的谜团,依旧被“熵群”窥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至少此刻,他站在这里,站在光下,身边有着可以托付后背的搭档。
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握住了属于自己的锋芒。
这就够了。
未来的风暴,来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