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群”的挑衅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剧烈的涟漪,但涟漪过后,水面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基地内部的肃清行动以雷霆万钧之势展开。肯特被秘密带走,他所透露的加密频道被技术部门布下天罗地网,虽然再未捕捉到“熵群”的直接通讯,却顺藤摸瓜揪出了另外两个被不同方式收买或胁迫的低级人员(一个负责垃圾处理,能大致推断某些区域的活跃度;另一个是通讯站的初级维护员,能接触到外部信号强度的原始数据)。档案库被彻底清查,又找出了三处隐藏极深的监听装置,让安全主管的脸色难看得像锅底。
凌曜和奕樊星提交的关于“熵群”及“零号样本”的报告被标记为最高机密,直接封存,来自上层的指示只有四个字:“暂缓,待命。”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将所有的暗流汹涌都压回了冰面之下。
日子突然变得按部就班起来。
训练营恢复了往日的节奏。菜鸟们(现在是正式特工了)在经历了结业任务的洗礼后,更加拼命地投入训练。枪声、格斗的呼喝声、模拟环境的爆炸声再次成为基地的主旋律。
凌曜依旧是那个冷面教官,一丝不苟地纠正着每一个战术动作,下达着严苛的训练指令。只是他出现在训练场边缘观察的时间更长了,冰冷的视线扫过每一个角落,仿佛在评估着一切,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奕樊星也重新挂起了那副温温柔柔的“心理辅导师”面具,耐心地听着学员们抱怨压力、恐惧或是想家。但他偶尔会走神,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某种复杂的密码节奏,蓝色的眼眸深处沉淀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他那头猫猫头发长了一些,柔和了些许棱角,却依旧醒目。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古怪的默契。凌曜默认了奕樊星跟在他身边行动,无论是去训练场、简报室,甚至是食堂。他们很少交谈,但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奕樊星似乎也习惯了这座“人形冰山”带来的低温气场,甚至偶尔会故意凑近些,美其名曰“蹭点冷气降温”。
有时训练结束得早,凌曜那三个兄弟会强行把他和奕樊星一起拖去基地酒吧。
“喂,冰山,还有那只猫,别整天绷着个脸了!来来来,喝酒!虽然这玩意儿淡得跟水一样!”雷克斯依旧是大嗓门,试图活跃气氛。
奕樊星会笑着接过低度数的啤酒,咬着吸管,看雷克斯他们插科打诨,偶尔毒舌地补上一刀,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凌曜大多时候沉默地坐在一旁,指尖偶尔敲击桌面,但在这种喧闹中,他眉宇间的冰封似乎也会融化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一次,雷克斯起哄要比拼飞镖。凌曜面无表情,随手一掷,镖镖命中红心。轮到奕樊星,他笑呵呵地拿起飞镖,手腕看着都没怎么用力,飞出去的镖却精准地将凌曜钉在靶心的一支镖从尾部劈成了两半!
现场瞬间安静了一下。
奕樊星眨眨眼,一脸无辜:“哎呀,手滑了。凌总,不好意思啊,赔你一支?”
凌曜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雷克斯愣了几秒,突然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哈哈哈哈!我就说这小猫不简单!阿曜,你也有今天!”
奕樊星也跟着笑,眼神却悄悄与凌曜碰撞了一瞬,交换了一丝只有彼此才懂的警惕——即使在最放松的时刻,他们的本能也从未沉睡。
这样的“和平”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没有诡异的通讯,没有突如其来的袭击,没有关于“熵群”或“零号样本”的任何新线索。仿佛墓园的那一夜,指挥室的挑衅,档案库的监听,都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但凌曜和奕樊星都知道,这平静有多么脆弱。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是压抑。
他们像是在走钢丝,脚下是看似稳固的绳索,周围却是迷雾重重的深渊。谁也不知道,那隐藏在迷雾中的对手,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再次掀起狂风巨浪。
奕樊星肋侧的伤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粉痕。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触及,就再也无法回到原状。
比如那个称呼——“零号样本”。
比如那双无处不在的、“听得见”的耳。
他依旧会笑,会温和地说话,会顶着那个可爱的猫猫头在基地里晃悠。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每一个看似平静的夜晚,他都会独自站在宿舍窗前,望着外面冰冷的训练场和无尽的夜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柄蓝白色的蝴蝶刀。
他在等。
等那虚假的和平被打破。
等那幕后之人,再次落下棋子。
而他和凌曜,早已做好了随时撕碎这宁静假象的准备。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只是这风,暂时还被压在厚厚的云层之下,无声地积蓄着毁灭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