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现场的后续处理工作由凌曜的人全面接手。那名被电磁脉冲暂时瘫痪的“侍应生”杀手在试图逃离时被抓获,但他口中藏有毒囊,瞬间服毒自尽,没能留下活口。现场昏迷的人员经过检查,都是被一种高浓度麻醉气体放倒,并无生命危险。
江栀和白烨被迅速送往凌氏集团控股的私立医院,进行了最全面的检查和治疗。江栀只是吸入麻醉气体过多,需要时间代谢苏醒。白烨伤势较重,肋骨骨裂,内脏受到震荡,但无生命危险,需要静养。
弈樊星和凌曜守在病房外。凌曜忙着处理后续事宜,弈樊星则靠墙站着,面无表情,但紧抿的嘴唇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白予……他到底想干什么?那句“结束‘夜莺’的噩梦”和“钥匙”又是什么意思?他最后没有阻拦自己,反而像是……帮了自己?
就在这时,凌曜的加密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极高权限渠道的信息。他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极其严肃和惊讶,将手机递给了弈樊星。
“你看这个。”
信息来自一个代号“深蓝”的联络人,内容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钢琴师”白予,身份已确认:国际联合调查组“潜影”高级特工,代号“夜莺”。任务:潜入“清道夫”残余网络,调查“夜莺”实验数据泄露及追杀事件。今日画展为其预设陷阱,旨在引出内部叛徒“蝮蛇”(即被击毙杀手)。其对弈樊星无恶意,重复,无恶意。详情后续对接。】
信息后面附带了数道极其复杂的验证码,证明了其来源的真实性和最高机密等级。
弈樊星看着这条信息,瞳孔微微收缩。
白予……是特工?代号“夜莺”?他是当年那场实验的受害者,如今却以实验代号作为自己的特工代号?画展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为了引出内部的叛徒?
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他那看似不协调的琴声,是因为常年卧底在危险中,内心压抑着巨大的压力和痛苦?他对白烨看似纵容,实则是一种保护,将他带离更危险的漩涡?他左手小指的旧伤,是当年实验事故的证明,也是他卧底身份的掩护?他突然接近江栀,或许是为了通过这条线,引起自己的注意,或者是一种变相的保护性监视?
而那封来自“蝰蛇”的警告信……现在想来,可能并非恶意,而是一种迂回的提醒,或者是对白予身份的一种试探性揭露?
弈樊星回想起画展中白予最后的眼神,那其中的痛苦、决绝、以及一丝……解脱?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结束过去的噩梦,清理门户。
“原来……是这样。”凌曜也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但他为什么不提前通气?搞得这么惊险!”
“卧底的身份是最高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弈樊星冷静地分析,“而且,他可能也不完全信任我们,或者他的行动一直在‘清道夫’残余势力的监视下,无法直接接触。”
就在这时,弈樊星的加密手机也收到了一条新的信息。发信人是一串乱码,但解密后显示内容:
【今日多谢。吓到江兄,深感抱歉。“钥匙”事关重大,并非实物,而是指当年“夜莺”实验唯一成功的活性脑组织样本数据存储位置,该数据被植入一名幸存研究员潜意识中。我追查至此,线索指向你。小心,“清道夫”也在找“钥匙”。——白予】
信息末尾还有一个加密的坐标和时间,像是一个会面邀请。
弈樊星看着这条信息,彻底明白了。
白予的目标从来不是伤害谁,他真正的任务是追查被盗的、可能引发更大灾难的实验核心数据——“钥匙”。而这条线索,阴差阳错地,或者说必然地,指向了自己。那个所谓的“幸存研究员”,很可能就是他自己失忆期间,被EUrEKA或“清道夫”利用,无意中承载了那段致命的数据。
画展的陷阱,是他清除内部叛徒、并向自己传递信息的双重行动。
“他约我见面。”弈樊星将手机递给凌曜。
凌曜看完,眉头紧锁:“太危险了!就算他是特工,也不能完全信任!谁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陷阱?”
“真的陷阱,不会用这种方式。”弈樊星摇头,“他有很多机会直接动手。而且……”他顿了顿,“我想知道‘钥匙’的真相。”
这关乎他失去的记忆,关乎他为何被卷入这一切,也关乎可能存在的更大威胁。
凌曜看着弈樊星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阻止。他叹了口气:“好,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我跟你一起去!”
……
约定的时间在深夜,地点是郊外一座废弃的天文台。
弈樊星和凌曜提前到达,布置了人手在外围警戒。弈樊星独自一人走进了破败的主观测台。
月光透过破损的圆顶洒下,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白予已经等在那里,他换了一身黑色的作战服,受伤的左手经过了简单包扎固定,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却比之前清澈坚定了许多。
“你来了。”白予看着独自前来的弈樊星,似乎并不意外。
“嗯。”弈樊星走到他面前不远处停下,“‘钥匙’到底是什么?”
白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还记得‘夜莺’实验吗?哪怕一点点碎片?”
弈樊星沉默地摇了摇头。关于EUrEKA前期的记忆,尤其是失败的项目,大多被刻意模糊或清除了。
白予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释然:“不记得也好,那是一场噩梦。”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夜莺”项目,是比“认知穹顶”更早期、更激进的意识上传和能量具象化实验,旨在直接将人类意识与特定能量场融合,创造所谓的“能量生命体”。但实验极度危险且不稳定,最终发生了大规模能量反噬和意识污染事故,死伤惨重。项目被紧急封存,所有数据按理说应该被销毁。
但白予怀疑,当时有核心研究员私自备份了最关键的“活性脑组织样本数据”,并试图将其出售。他卧底多年,就是为了追回这份可能被武器化的可怕数据。
“我们最初以为数据被存储在某硬件中,但追查的所有线索都断了。直到最近,我们截获的信息表明,数据可能以某种生物编码的形式,被植入了一名因事故失忆的幸存研究员的潜意识深处,作为一种活的、无法被常规手段检测的‘钥匙’。”白予的目光紧紧盯着弈樊星。
“而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你,弈樊星博士。你是那场事故中,最核心、也是最神秘的幸存者。”
弈樊星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起伏。原来他那段空白的记忆,竟然可能隐藏着如此关键的秘密。
“所以,‘清道夫’追杀我,不仅仅是因为我可能泄露EUrEKA的秘密,更是为了我脑子里可能存在的‘钥匙’?”弈樊星冷声问。
“是的。”白予沉重地点头,“这也是为什么我必须以这种方式接近你,确认情况。‘清道夫’的残余势力比我们想象的更顽固,渗透得更深。画展那个杀手,就是他们安插在调查组内部的钉子‘蝮蛇’。”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恳切:“弈博士,我需要你的帮助。‘钥匙’绝不能落在‘清道夫’手里。我们必须想办法,安全地提取或彻底销毁那段数据。”
弈樊星沉默了片刻,问道:“提取数据,会对我的大脑造成什么影响?”
白予坦诚道:“不确定。这种生物编码技术是绝密的,强行提取风险极高,可能导致记忆再次受损,甚至更糟。所以,我们需要最顶级的神经科学家和你的完全配合。”
他看着弈樊星:“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和你的家人。这是我的任务,也是……我的赎罪。”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受伤的左手上,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当年的事故,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月光下,两个因一场失败实验而命运交织的男人,终于坦诚相对。
弈樊星看着白予眼中真诚的愧疚和决心,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消散了。
“我需要时间考虑。”弈樊星最终说道。
“我明白。”白予点头,“这是我的紧急联络方式。有任何需要,或者遇到任何危险,随时联系我。”他递给弈樊星一个一次性的加密通讯器。
弈樊星接过通讯器。
“谢谢你的信任。”白予郑重地说。
“彼此。”
弈樊星转身,离开了废弃的天文台。
凌曜立刻迎了上来,紧张地检查他是否安然无恙。
“没事了。”弈樊星轻声道,“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弈樊星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心中思绪万千。
“钢琴师”的琴声不再诡异,反而染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一段被遗忘的过去,一个藏在潜意识中的“钥匙”。
真相的大门,似乎又推开了一条缝隙。
而门后的风景,是救赎,还是更深的深渊?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