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徒玄的强制命令和精心调理下,弈樊星过上了几日难得的“清闲”日子。每日针药不断,在静室调息,吃着林见深精心准备的药膳,偶尔被方优儿拉着研究她新设计的机关,或者看裴深和阿哲被司徒玄骂得狗血淋头。那些温暖的记忆碎片时不时浮现,让他冰冷的神情偶尔也会露出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缓和。
这日午后,他刚做完一轮针灸,正在廊下翻阅一本司徒玄扔给他的、关于意识能量结构的古籍,就听到庄园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似乎有车辆强行闯过了第一道防护,触发了警报。
阿哲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主控室窜出,脸色凝重:“师父!有硬点子闯山门!能量反应很强,带着伤,但速度极快!”
司徒玄正在院子里打理一株珍稀药草,闻言眉头一竖:“哪个不开眼的敢闯老子的地方?!优儿,启动‘困龙闸’!阿哲,用‘**烟’!老子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方优儿立刻跑到一个伪装成石灯笼的控制台前操作起来。庄园外围传来机关转动的沉闷声响。
然而,几分钟后,阿哲盯着监控屏幕,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师父……他……他闯过‘困龙闸’了!**烟好像也没完全起作用……他快到内门了!”
司徒玄这下真的有些惊讶了:“哦?有点意思。”
就在这时,一个踉跄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身血腥气和凌厉的煞气,猛地撞开了内院的月亮门,闯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破损不堪的黑色作战服,多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显然是中了剧毒。但他那双眼睛,却如同濒死的猛兽,锐利、警惕,充满了不屈的野性。
正是凌曜!
弈樊星在看到凌曜的瞬间,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他怎么会找到这里?还伤得这么重?
凌曜闯入院落,目光如同锐利的刀锋般迅速扫过全场,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站在廊下的弈樊星。看到弈樊星安然无恙,甚至气色比之前还好了一些,他眼底深处那抹几乎被剧痛和毒素淹没的焦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大的担忧。
但他立刻移开视线,强撑着身体,对着院中的司徒玄,用沙哑至极的声音艰难开口:“前辈……冒昧打扰……晚辈凌曜,身中奇毒,求前辈……救命……”话音未落,他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却硬是用意志力撑住了。
司徒玄打量着凌曜,又瞥了一眼廊下面无表情的弈樊星,花白的眉毛挑了挑,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凌曜?凌家的小子?”司徒玄哼了一声,“听说过你。胆子不小,敢硬闯我的地方?中的这是什么毒?乱七八糟,阴狠刁钻,像是几种毒混在一起了。”
“是……FFF的‘蚀骨’和EUrEKA第七实验室的‘神经枯萎’……混合变种……”凌曜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费极大体力,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但眼神依旧清醒。
司徒玄脸色微变:“两种绝命毒混合?你小子命真大!还能撑到这里!”他上前一步,手指快如闪电地在凌曜手腕上一搭,片刻后脸色更加凝重,“毒已入心脉!再晚半刻钟,大罗金仙也难救!”
他立刻对林见深喊道:“见深!准备‘九转还魂汤’!裴深,去拿我的金针来!快!”
整个庄园瞬间忙碌起来。
凌曜听到司徒玄肯救,心神一松,强撑的那口气顿时泄了,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然而,他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靠在了一个并不宽阔、却异常稳定的肩膀上。
弈樊星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后,扶住了他。
凌曜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弈樊星一句冰冷的命令打断:“别动。”
弈樊星扶着凌曜,看向司徒玄:“爷爷,需要我做什么?”
司徒玄看着这一幕,眼中古怪之色更浓,挥挥手:“先把他扶到静室去!平躺!衣服解开!”
“是。”弈樊星应道,半扶半架着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凌曜,向静室走去。
凌曜靠在弈樊星身上,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与自己滚烫体温截然相反的冰凉气息,以及那稳定有力的支撑。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千辛万苦、拼死找到这里,是为了确认弈樊星的安全,并寻求一线生机,却没想到是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对方面前,甚至需要对方来搀扶。
静室内,弈樊星动作算不上温柔,但极其高效地将凌曜平放在玉床上,利落地解开他破损的作战服,露出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痕和狰狞伤口的上身。
司徒玄拿着金针和药箱走了进来,看到凌曜身上的伤,又是哼了一声:“啧,真是拼命三郎。”
他不再多言,凝神静气,开始施针。他的手法比对待弈樊星时更加凌厉快速,金针带着嗤嗤的破空声,精准地刺入凌曜周身大穴,封堵毒素蔓延,激发自身生机。
弈樊星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看着司徒玄额角滴落的汗珠,看着凌曜因极度痛苦而紧绷的身体和咬出血的嘴唇,看着他身上那些为自己而战的伤痕……
一些模糊的画面再次冲击他的脑海——
【……凌曜将他护在身后,挡住爆炸的冲击波……】 【……黑暗中,凌曜急切地呼喊他的名字……】 【……凌曜看着他,眼神里有他看不懂的深沉情绪……】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但这一次,伴随着疼痛的,还有一种莫名的、酸涩的情绪。
司徒玄施针完毕,又给凌曜灌下了林见深刚熬好的、气味刺鼻的药汤。
凌曜的脸色渐渐从死灰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沉沉睡去。
司徒玄长出一口气,擦了擦汗,看向一直沉默的弈樊星,没好气地说:“这小子,中毒这么深,一路怕是靠燃烧生命力硬撑过来的。真是胡来!”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压低了声音:“他身上的毒,混合了FFF和EUrEKA的手笔,显然是被人下了死手。是为了找你才弄成这样的?”
弈樊星看着沉睡中依旧眉头紧锁的凌曜,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大概率是。”
“哼!”司徒玄哼了一声,没再多说,只是道,“他今晚是关键,得有人守着,观察气血变化,随时调整针法。老子累了,这活儿交给你了。”
说完,也不等弈樊星回答,老爷子就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嘴里还嘀咕着:“一个个都是孽徒……尽会给老子找麻烦……”
静室里只剩下弈樊星和沉睡的凌曜。
弈樊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玉床边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月光透过静室的特殊窗棂,洒在凌曜棱角分明的脸上,柔和了些许他平日的凌厉和霸道,显得有些脆弱。
弈樊星的目光落在凌曜紧抿的嘴唇和依旧微蹙的眉头上。
他伸出手,指尖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拂过凌曜手臂上一道狰狞的新伤。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的心湖微微动荡。
这个人为他中毒,为他拼命,此刻毫无防备地躺在这里。
而自己,却依旧想不起关于他的任何具体往事。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极淡的愧疚,涌上心头。
他收回手,重新坐直身体,闭上眼睛,如同老僧入定,但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监控着凌曜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
今夜,他不再是需要被治疗的病人。
而是成为了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静室之内,月光如水。
一个沉睡,一个守护。
恩怨纠葛,似乎在这一刻,短暂地化为了寂静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