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樊星的身影如同墨滴融入夜色，在错综复杂的小巷网络中快速穿行。他避开了逐渐增多的警车和围观区域，智能眼镜不断扫描着环境，规避着所有可能的监控点和巡逻人员。
刚才的拦截行动，专业、高效、目标明确，使用的装备也非普通势力所能拥有。FFF？EUrEKA内部的清除派？还是……赵曼妮背后代表的那个神秘势力？
信息不足，无法立刻判断。但对方敢于在离宴会地点不远、且有顾云停在场的情况下动手，要么是狗急跳墙，要么就是有恃无恐，根本不在乎顾云停乃至凌曜的反应。
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对方的行动越来越大胆，越来越直接。
他必须尽快返回相对安全的环境，分析现状，调整策略。
他没有直接回安全屋。经过刚才的袭击，安全屋的位置是否仍然绝对安全需要重新评估。他选择前往旧工业区的维修站，那里更隐蔽，而且有他急需的研究设备。
进入维修站，反锁厚重的大门，世界再次被冰冷的金属和仪器嗡鸣声包裹。弈樊星靠在门上，微微喘息了片刻，不是出于疲惫，而是高速运转的大脑和肾上腺素急剧分泌后的生理调整。
他走到工作台前，第一件事就是检查电磁屏蔽柜。柜门完好，触发警报未被激活。他打开柜门，铅合金盒子静静躺在其中，苍蓝色的微光透过缝隙隐约可见。它安然无恙。
稍稍松了口气，弈樊星这才开始处理自身。他脱掉外套，检查了一下刚才打斗中是否有留下痕迹或伤口。除了衣服上沾染了些许灰尘和一道被能量束擦过的焦痕外，并无大碍。他将外套处理掉，换上了维修站里备用的黑色工装服。
然后，他坐到了主控台前。
智能眼镜将刚才记录下的袭击者影像、装备特征、车辆信息全部传输到大屏幕上。图像被放大、增强、分析。
【面部特征（仅眼部及口部）：数据库比对中……无匹配结果。】 【作战服款式：无标识，特种纤维材质，市面上未见流通。】 【能量束缚器型号：疑似“静滞”系列原型机，EUrEKA第七实验室三年前中止项目。】 【麻醉发射器：标准军用型号，但能量核心经过改装。】 【车辆信息：车牌伪造，车架号被磨除，发动机型号与外壳不符，经过重度非法改装。】
线索支离破碎，但指向性却逐渐清晰。
“静滞”束缚器是EUrEKA的废弃项目……这意味着袭击者即使不是EUrEKA直接派出，也必定与EUrEKA内部某个能接触到废弃项目资源的派系有关。
军用装备的改装则显示了其军事化或准军事化的背景。
结合宴会上的信息，塞缪尔基金会资助，EUrEKA内部派系提供技术和支持，FFF负责执行……一条清晰的链条隐约浮现。
但为什么突然如此急切地直接针对他本人？是因为他拿到了碎片？还是因为他在宴会上的窥探引起了警觉？
弈樊星的目光落在一旁连接着加密线路的通讯器上。他需要将今晚遇袭的情况告知凌曜。这不仅关乎他自身安全，也关乎他们脆弱的“合作”。
他启动了通讯器，经过多重加密验证后，连接建立。
“是我。”弈樊星的声音冷静如常，“返回途中遇袭，地点在……”
他简洁清晰地汇报了时间、地点、袭击者人数、装备特征、以及自己的分析和推测，省略了与顾云停相关的细节和自己动手的具体过程，只说是司机反应及时和利用环境侥幸逃脱。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凌曜压抑着巨大怒火和担忧的声音，语速极快：“你受伤没有？！现在位置？安全吗？”
“未受伤。位置安全。”弈樊星回答，“袭击者目标明确，手段专业，疑似与EUrEKA内部及塞缪尔基金会有关。建议立刻提升你处及我所有关联点的安全等级，并重新评估情报泄露风险。”
“我知道！”凌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和狠厉，“我已经收到消息了！顾云停的车被袭击，他人受了轻伤，司机重伤昏迷！警方已经介入，但被上面压下来了，定性为恶性抢劫未遂！”
顾云停受了轻伤？司机重伤？弈樊星眉头微蹙。他当时明明……
旋即他明白过来，这是顾云停对警方的说辞，隐瞒了他的存在和袭击者的真实目标。这位影帝叔叔，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履行“忘记它”的承诺，并将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嗯。”弈樊星没有多问。
“你最近绝对不能单独行动！”凌曜的语气几乎是命令，“我会加派人手……不，你立刻转移到我名下另一处……”
“不需要。”弈樊星打断他，“我目前的位置很安全。频繁转移反而增加暴露风险。我会加强自身防护。当务之急是查清袭击源头和目的。”
凌曜那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情绪：“……好。我会动用一切力量去查。但你必须答应我，随时保持通讯畅通！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
“可以。”弈樊星应允。结束通讯前，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宴会获取的音频数据，我已完成初步清洗和增强，关键部分已标记，请注意查收。”
“……收到了。”凌曜的声音复杂了几分，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保护好自己。”
通讯切断。
维修站内重新陷入寂静。
弈樊星独自坐在屏幕前，看着上面定格的袭击者画面，眼神冰冷。
凌曜的担忧和愤怒是真实的，但他依旧有所保留。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们被共同的敌人和目标暂时捆绑在一起，却又彼此提防，无法真正信任。
这种脆弱的平衡，还能维持多久？
弈樊星将注意力转回工作台。他拿出那张赵曼妮给的名片，没有直接接触，而是用仪器进行扫描。
名片材质特殊，内含微型纳米电路，似乎是一个一次性的加密通讯信标。一旦激活，很可能就会被对方追踪定位。
他小心地将名片放入一个特制的法拉第袋中隔绝信号。现在还不是接触的时候。
然后，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个铅合金盒子。
敌人的步步紧逼，让他意识到时间的紧迫性。他必须更快地解开碎片的秘密。
他启动了自制的能量缓冲装置，再次小心翼翼地打开铅合金盒。
苍蓝色的光芒流淌出来，经过缓冲后，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
弈樊星没有尝试再次刺激它，而是开始记录它稳定状态下的基础能量频谱，试图从中分离出那些混乱意识印记的个体特征。
这是一个极其枯燥且需要巨大算力的过程。智能眼镜和维修站的服务器全力运转，屏幕上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在过滤了无数杂乱波形后，分析软件再次捕捉到一小段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频率信号！
这段信号……与他之前从EUrEKA电脑《自我备份》中解密出的、属于他自己私人的身份验证密钥频率片段，高度吻合！
弈樊星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块碎片里……怎么会有他个人的身份验证密钥频率？
难道……这块碎片不仅与“认知穹顶”有关，甚至……与他本人直接相关？！
是在某个实验中留下的印记？还是……这块碎片的形成，本身就与他有关？
无数猜测瞬间涌入脑海，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而漩涡的中心，不仅仅是地洞和碎片，似乎……还有他自己。
苍蓝色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烁，倒映出无数冰冷的疑问。
真相，似乎远比他所想象的……更加复杂和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