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的门轴发出轻响，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光线顺着门缝漫进，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淡影，恰好落在正全神贯注对战的三人组身后，却没惊动任何一个人。
裴翊正趴在房顶上开着八倍镜扫图，指尖死死扣着鼠标，屏幕里的准星在树林间缓慢移动。
决赛圈剩下最后三支队伍，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周漓姜悄然站在后方，直到裴翊的准星第三次扫过西南侧山坡，他才冷不丁开口。
“450斜坡。”
裴翊几乎是本能地将准星甩向那个方位，屏幕里只有一片杂乱的野草。
“镜头上抬三度，开枪。”
没有半分犹豫，他依言微调，子弹精准穿透草叶，屏幕上两秒后跳出“淘汰”提示。
此时场上人数骤减到七人，场上只剩下两队，除去他们三个，剩下的那队是个满编。
傅洺先摸去房区侧面架枪，林说寻往房区门口扔了颗震爆弹，刺耳的嗡鸣声刚过，裴翊立刻掏出烟雾弹，三颗烟精准落在房区周围，形成一片浓密的烟幕，把敌人的视野死死封死。
钓鱼？
周漓姜的目光落在屏幕里上，眼睛追着角色移动。
裴翊从房顶下来，贴着墙根往房区靠近，傅洺架住东侧窗口，林说寻绕到房区后方，拉开枪线，等待蓝圈收缩。
当蓝圈将房区覆盖三分之二时，房屋开始起烟。一人刚出房区，就被傅洺几枪击倒，右上角跳出击杀信息，是个熟悉的id——Ruth。
“这不无良么，老熟人啊。”裴翊忍不住调侃，手指却没停，迅速补枪拿下这一分。
随着无良的死亡提示弹出，裴翊和傅洺的位置也彻底暴露。
“哦吼~这是要3V3？”裴翊切满了子弹，准备随时往前冲。
“是3V2。”随着林说寻话落，右上角再度出现击杀信息。
他趁着裴翊补枪的时候，隔着窗口点射了一人。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还没找到剩下两人具体的位置。
最后一个蓝圈慢慢收缩，中心圆形成一个极小的梅花桩。
然而4W三人并没有在安全区内。
“傅洺架住西侧，我跟裴翊封烟进圈。”林说寻话音刚落，烟雾四起。
“斜前方325，枪口反光。”周漓姜再次出声报了点。
傅洺立即切枪开镜，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几发点射将斜坡后架枪的敌人击倒。
而此时，林说寻也找到了最后一个敌人的位置，和裴翊前后夹击直接突脸，成功拿下这局胜利。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八个字在屏幕中央跳出，裴翊小小地欢呼了一下，随后猛地转头看向周漓姜，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你怎么看出来的？”
周漓姜往后退了半步，米白色的微分碎盖蓬松地搭在额前，发尾带着点自然的卷度，在晨光里泛着柔软的光泽，几缕碎发垂在眉梢，只露出平静的眼神。
“看动态。450 斜坡的草叶没跟风动，是被人压着；树后的影子边缘有枪托反光，你扫图时只盯着地面，没注意光影死角。”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平常事。
裴翊和傅洺震惊了一瞬。
刚才周漓姜站在身后，视线几乎没停留在固定区域，而是随着战局动态移动，连最细微的草动、光影变化都没放过。
这份超凡的动态视角，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无法企及。
两人悄悄瞥了一眼林说寻，只见他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变化。
周漓姜像是没察觉他俩的惊讶，径直走到林说寻旁边的空位坐下。左耳的流苏耳圈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细碎的银链轻轻扫过衣领，微光落在银链上，折射出细闪的光，和他眼底的平静撞在一起，倒显出几分清冷的鲜活。
电脑早已组装完毕，他先前送过来的常用外设整整齐齐摆在桌上，连数据线都理得顺顺当当，没半分杂乱。
他俯身按下主机电源，一声轻响后，屏幕骤然亮起，冷光映亮他眼底的平静。登录界面弹出时，周漓姜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光标闪烁间，“4W—Vain”取代了初始ID名，黄色字体在屏幕上格外醒目。
鼠标点向林说寻发来的组队邀请，随着“接受”按钮被点击，他的ID瞬间出现在队伍列表里，四个ID图标连成一排，像四枚即将启程的徽章。
界面瞬间跳转，地图加载的进度条开始滚动。
4W战队首发阵容集结完毕，首场训练赛开始。
///
四人的磨合意外的顺利，不再是之前的三人默契，而是被注入了一袋新鲜血液那种即将重生的期待感。
有了周漓姜的动态视角加持，林说寻的指挥更具攻击性，傅洺的架枪更有针对性，裴翊的突击更无后顾之忧，甚至教练组根据周漓姜研发出了新的战术。
他们以前的老套路早就被各个战队研究透顶了，即使是后来改成了轮流指挥也只是换汤不换药，始终没能突破瓶颈。
而现在这套新战术，完全打破了过去的固定模式。
这天深夜，训练室的键盘声终于停歇。周漓姜揉着发酸的手腕起身，他轻手轻脚走出训练室，想下楼从冰箱里拿瓶冰水，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在他走过之后缓缓熄灭。
一楼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周漓姜没在意，径直走向冰箱，刚拉开门，冷光突然照亮沙发。
一道黑影静静坐在那里，吓得他往冰箱里缩了缩。
“你有病吧？”周漓姜的声音带着刚被吓到的颤音，转身去拿水时，还不忘吐槽，“大半夜不开灯坐这儿，想吓死谁啊？”
沙发上的人动了动，林说寻的轮廓在月光下渐渐清晰。他没回答，只是目光落在周漓姜的头上。
大概是刚才吓到了的缘故，周漓姜头顶的两只小狗耳朵耷拉了下去，没了白天的利落，透着点委屈。
林说寻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蜷了蜷，简直是匪夷所思。
从周漓姜加入的战队的第二天起，他就看见周漓姜头顶上长了一对狗耳朵。他对其他人旁敲侧击了好几次，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看见。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小狗耳朵表达的意思往往与周漓姜说出的话截然相反。
比如裴翊正缠着周漓姜教他动态视角，周漓姜嘴上说着“多练就行”，语气不耐烦得像在应付，可林说寻却看见他头顶的小狗耳朵，正悄悄竖得笔直，耳尖还随着裴翊的提问轻轻晃动，分明是认真在听。
再比如，傅洺和徐顾八卦地问周漓姜选择来战队是不是为了他，周漓姜一脸平淡地摇头，声称这是他步入职业赛道的一个机会，不是为了任何人。
可小狗耳朵却是快要耷拉到肩膀了。
“姜姜。”林说寻终于开口，目光没离开那对蔫蔫的耳朵，“我一直想问，你明知道是我甩的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加入？”
周漓姜拿水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攥紧了冰凉的瓶身，矿泉水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点刻意的尖锐：“我不加入怎么让你们当我的垫脚石？林说寻，当年你说分就分，把我扔在北京，现在我来拿点‘补偿’，不过分吧？这是你欠我的。”
可他说话时，那对小狗耳朵又往下垂了垂，像被霜打了的绒毛玩具。
林说寻看着他这副“嘴硬到底”的模样，轻笑一声。
他开始庆幸能看见这对耳朵，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个总是喜欢装得冷面无情的人，心里藏着怎么样的柔软。
月光落在他眼底，映出点难得的柔和。
客厅里只剩下冰箱运行的低响，月光静静笼罩着两人.林说寻忽然觉得，周漓姜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也是分外有趣。
“那你可要踩稳了。”林说寻往前倾了倾身，目光从耳朵移到周漓姜泛红的耳尖。
“你放心，我一定、踩得、稳稳当当，让我的ID响彻整个赛区！”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可头顶的小狗耳朵却轻轻抖了抖，耳尖蹭了蹭他的发顶，像是在替他表达慌乱。
林说寻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那对耳朵又晃了晃，心里的宠溺像潮水一样漫上来。
明明在意得要命，却偏偏要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明明想靠近，却非要把“报仇”“踩碎”挂在嘴边。
他没再继续“刺激”周漓姜，只是站起身，走到周漓姜面前，伸手轻轻拂去他发顶沾着的一片细小绒毛：“那我，期待。”
“你……你干什么？”周漓姜的声音带着点慌乱。
林说寻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还是这么不经撩。
周漓姜连忙喝完水，没再停留，转身往楼梯口走，那对耷拉的小狗耳朵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走到楼梯拐角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林说寻一眼，见对方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又赶紧转过去，脚步匆匆地跑上了楼，像只被抓住尾巴的小兽。
林说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想着那对总是“拆台”的小狗耳朵，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冰箱的低响还在继续，月光依旧温柔地笼罩着客厅。周漓姜的这些“狠话”，不过是他保护自己的外壳，而那对只有他能看见的小狗耳朵，就是外壳下最柔软的秘密。
他愿意等，等周漓姜愿意卸下外壳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