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阳光穿透云层,活力四射,万意园里却始终暗沉沉的一片寂静。

乔淞月接连上演两场“悍妇惊魂”的戏码之后,产生的震慑力确实不小,下人们走路都慢行,说话都压着嗓子,眼神躲闪,举止保守,生怕一个不留神,惊扰了院子里新来的“黑煞神”。

没错,众人不敢言说,只好私下偷偷用“黑煞神”来称呼新夫人。

赵嬷嬷那张总带着几分矜持傲慢的脸,现在一片惨白,连带指挥下人做事都少了三分底气,多了两分仓惶。

“都仔细着点。手脚放轻,专心做事,嘴巴别嘟囔不该说的话,眼睛也别滴溜溜地乱瞟!” 赵嬷嬷压低声音呵斥着几个清理杂草的小厮,“要是惊扰了侯爷夫人的静养,仔细你们的皮!”

乔淞月就站在廊檐下,一身温婉素净的雪月粉衣裙,粉雕玉琢的脸上冷若冰霜,平静地巡视着院里那些噤若寒蝉,不敢再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她的仆役。

很好,完全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这身假面织就的“盔甲”,虽然沉重,但有效,“泼辣蛮横,娇纵无理,惹不起”的悍妇名声,她基本算是坐实了。

下一步计划,她须尽快在侯府找到关于霖川的消息,这是她答应婚事,来到侯府的根本原因。

弟弟乔如青,这世上她唯一的血脉至亲,她愿意豁出一切,拼了命也要护住的孩子。在半年前无故失踪了,她急疯了,多方寻找无果,至今音讯全无,心底的担忧焦灼,每时每刻都在凌迟她的心。

她试过多次,继母孟氏那边没有任何破绽。

可乔淞月心里清楚,继母的手,绝不会只伸到她的婚事上,弟弟失踪若真跟她有牵扯,她绝不会放过那个狠毒的女人。

她要找证据,几经查探,居然指向了侯府戚家。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侯府跟乔家,跟弟弟失踪会有什么关系,但她顾不得许多了,找到弟弟人才是最要紧的。

不能急躁,首先她得先熟悉侯府的中心布局,尤其是戚鸣毓的书房,那里是侯府机要所在,也是她最有可能会获取信息的地方。

书房重地,必然危机四伏,此事得徐徐图之。

隔天清晨,她以采集朝露煎茶为由,在万意园和附近的几个园子随意走动,脑子不动声色地记下了她经过的每一处回廊,每一个角门,每一条路径和门卫换班的时间。

午膳时,她与赵嬷嬷闲谈,一边吃饭一边问她府中有哪些景致,言语间流露出对侯府藏书阁的向往,自然地把话题引向了戚鸣毓的书房位置。

赵嬷嬷作为她雷霆手段的直接受害人之一,对她不敢有丝毫怠慢,放下给她布膳的筷子,连忙指出了书房“宝墨斋”所在的方向,末了又好心提醒道:“侯爷常在书房静养,夫人若想去,最好挑晚间侯爷服完药歇息的时侯。”

乔淞月微微颔首,低头喝了口汤。

服完药就歇息,这倒是个可以利用的绝佳时机。

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行动吧。

当夜色湮灭了侯府里最后一丝光亮,万意园主屋的窗纸上,朦胧映着一个纤细柔美的身影。

别看侯府白天看着到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如今到了夜里,黑黢黢的一大片,只显露出一点威严的轮廓,像一只庞大蛰伏的巨兽,怪吓人的。

整个府邸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巡夜的护卫在交班时发出的“哒哒”脚步声。

乔淞月侧耳倾听,耐心等待,这波守卫逐渐远去,彻底消失之后。

她吹灭了灯,轻轻推开后窗,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落地时连一棵小草都没有惊动。

按照她白天提前计划好的路线走,问题应该不大。

她走路专挑墙壁的背光阴影处,避开偶尔有灯笼光晕照过的路段,身姿轻巧地像只小豹子,行动灵敏又迅疾。

长这么大从没做过偷鸡摸狗的勾当,这事可是头一回,她整颗心“砰砰砰”都快要跳出来了。

闭上眼,迫使自己将这份紧张压下去,把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感官上,感受风声,虫鸣,远处模糊的犬吠,以及任何一丝不属于夜晚的细微异动。

“宝墨斋”独立于侯府前院与后宅之间,环境清幽,院墙高耸。

乔淞月绕到它侧后方一个假山叠石的隐秘角落里,借着嶙峋山石的掩护,默默观察,然后把目光锁定了书斋后墙,那个位置最偏僻,有一扇半掩着的透气花窗。

一路轻声慢行,她贼溜溜的来到了花窗下面,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入窗缝,不断试探触摸,她在找门窗里面的插销,每个窗户都有的。

插销是有,老旧不堪,亏得这里不是紧要处,并没有完全锁死,她手指一点一点向外拨动,慢慢打开了它。

乔淞月心跳漏了一拍,担心会引发什么大动静。

等确定周边一如既往的静谧之后,不敢有丝毫耽搁,她推开窗扇,“吱呀”木轴转动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了,但还是刺得她头皮发麻。

走到这一步都临门一脚了,她忽然有些发怵,真的要进去吗?

随后又立刻鄙夷起自己,难得今晚行动这么顺利,机不可失,须速战速决。

她双手撑住窗沿,脚下发力,像破矢之箭一样轻盈地滑入了黑暗里,随后小心把窗扇掩回去。

书房里漆黑一片,她暂时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睁大眼睛,努力让自己适应黑暗,并调动起全身感官,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脚下铺着柔软的地毯,一股墨香扑面而来,她从没闻到过这么奇怪的味道,细细分辨了一下,空气里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清新的草药香味儿。

没过多久,她的眼睛能勉强看到房内布局了,正中间是巨大的书桌,后面几排是高耸的书架。

话说,这个地方也太安静了吧,听着她自己的呼吸声和走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甚至到了震耳欲聋的夸张地步。

毕竟是偷摸做贼溜进来的,乔淞月不敢点亮任何光源,只能借着窗外透过来的一点月光和这些模糊的大黑块,在黑暗中小心摸索前行。

最先触碰到的是滑溜溜的大书桌,桌面干净整洁,空无一物。她沿着边角向下,小心拉开每一个抽屉,里面不是空白的宣纸,就是砚台墨锭,并没有什么特殊之物。

书架上层层叠叠的书册散发着一股陈旧墨香的味道,她快速检查着书脊,想找出可能藏匿信件的簿册,或者是夹层,暗阁,密室开关之类的,但触手所及皆是平整,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普通寻常。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一无所获的挫败感泛上心头,她逐渐变得焦灼不安。

弟弟满是泪痕的小脸在她眼前晃动,继母孟氏刻薄算计的眼睛也仿佛藏在黑暗深处凝视着她,冷汗顺着她的鬓角悄然滑落。

难道......她想错了。

还是戚鸣毓为人谨慎,把所有痕迹都提前抹除了。

她心里打算放弃这次的搜索时,忽然觉得指腹下的触感有些异样,书架侧板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条细如发丝的接缝,似乎很特别。

乔淞月蹲下身,伸手在那条缝隙周围细细地摸索,终于,碰到了一个微小凸起,她用力按下去。

“吧嗒”书架下方,约莫半尺见方的木板向她敞开,露出一块暗阁出来。

乔淞月心中狂喜,立刻把手探进暗阁里,会是什么呢?

先摸到的是一叠册子,边缘很厚很整齐,可能是账册之类的吧,反正不是她想要的。

她继续摸,手指掠过纸张,碰到一个坚硬的木棱角,似乎是一个匣子,她抓住正要抽出来,又偶然碰到另一个东西,细长的,圆柱状的,触手温润冰凉的什么物体。

凡是被她碰到的,都算有缘分,万一里面藏着她想要的信息呢,秉承着“宁可错抓,也不放过”的原则,她把那个圆柱物体一并跟着小匣子,还有最上面的一摞信纸,一股脑全部拿了出来。

她捧着那些信纸拿到窗口去,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快速阅览,想立刻从这些东西里确认,是否有霖川的消息。

可能是心里紧张,纸上墨迹又模糊,看的很费力......

要是有灯就好了,她在心里默默想。

“......霖川道盐运......通关海资......” 这些账目往来庞大又繁杂,都是她看不懂的朝堂事务。

没有乔家,没有关于弟弟乔如青的只言片语。

她万念俱灰,捏着那几张没用的废纸,身体都有点站立不稳了。

自己这算怎么回事,跟别人成了亲,费尽周折,冒这么大危险,到头来居然一场空......老天爷是在玩她吗?

如青弟弟......你到底在哪里?姐姐真是没用。

她开始自暴自弃。

“咔嚓”一声电光火石的磨擦声。

一团昏黄的光芒亮了起来,光明瞬间驱赶了书房里沉闷的黑暗,把乔淞月的身影投映到了对面书架上,身姿看起来那么单薄,僵硬,透着一股绝望。

“谁?”她惊骇失色,猛然转过身,眯起眼睛看了过去。

在光影的交界处,戚鸣毓悠然端坐在梨木椅上,手里拿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青铜火折子,那簇为房间带来光明的火焰就出自他之手。

他嘴角正噙着一抹笑,白皙肤色在火光下愈发显得冷白如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乔淞月,像在观赏一只落入网中的蝴蝶。

当“猎物”落入陷阱后,再做任何挣扎都是徒劳无用的。

“夫人,” 他声音轻柔,低沉悦耳:“深更半夜,如此雅兴,在我的书房里找什么呢?”

这句不经意的询问,在乔淞月耳中听起来,每一个字都阴气森森,让她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地,把手里抓着的东西偷偷藏到身后去,背脊僵硬但挺得还算笔直,宁折不弯。

这些都是表象,其实她大脑差点断了弦,发出一连串惊天疑问。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服药歇息了吗?

赵嬷嬷的话是陷阱?

还是他......根本就是在守株待兔?

戚鸣毓只当没看见她藏匿的小动作,把火折子凑近书案,慢条斯理地点燃了一盏银烛台,火苗点燃了灯芯,很快一朵更明亮的烛火燃烧起来,把书房中心的一小片区域彻底照亮,房间里所有东西都一览无余。

见她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他的视线便缓缓下移,落在了她身后。

“哦?看来夫人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说完,他站起身,朝着僵立在原地的乔淞月,一步一步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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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系侯爷套路深
连载中或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