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交给梅筠枫去办,只要他不捅出天大的篓子,那就是一百个放心。
苏凌看着火速派发下去的新本子,正在陆陆续续添加的新道具,以及全剧组守口如瓶好像这戏本来就该这么拍的模样,就连被删了最多的戏在梅筠枫来剧组之前一直都很……骄矜的女主角都毫无异议谨言慎行,第一次享受到了特权资源咖的滋味。
“仗势欺人”的感觉的确很好,随心所欲,高高在上,弹指间众生俯首,难怪这么多人对权势趋之若鹜,神魂颠倒,不惜为其出卖灵魂道德,就此习以为常,贪婪更盛。
苏凌默默地品了会儿,全身心地沉浸了进去,直到董安易叫了他一声:“你干啥呢?赶紧的,该上妆了,cos佛像呐,宝相庄严的。”
将这点感觉储存好,苏凌睁开眼睛,品了下,总感觉董安易这嗓子虽说粗,但居然别有一番哲理。这世上,宝相庄严的金像俯瞰之下,是否尽是无穷的贪婪与膨胀。
“没什么,我收集素材呢。”以后如果有野心家的角色,也算是能找到快速切入的感觉。
素材?董安易环绕了一圈,没感觉这乱糟糟的片场有什么值得搜集的,不过苏凌嘛,观察力实在是吊打他们这些人,不然岂不是人人都是苏凌了?
他早习惯苏凌时不时扬帆远航上蹿下跳的思维了,听不懂也没抓心挠肝地问,而是环顾了一周:“不是我说,怎么回事啊,拍到一半啪地换剧本了?
换得好啊,绝对的大男主戏。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女主和经纪人那脸色啊,见着我比见着鬼都煞白呢!
苏凌:“……”合着你还挺骄傲。
董安易美滋滋地陷在扬眉吐气中不知天地为何物:“你都不知道,他们那脸啊,没一会儿又猪肝色了,还得咬牙叫我一声董经纪人。
啧啧啧,之前那茶中高手阴阳怪气的劲哪儿去了,今儿个可真是个好日子。”
“原来你能听懂他们阴阳怪气。”苏凌还有点惊讶,怎么董哥纯了这么多年,这感知能力忽然就突飞猛进了?
“嘿,你小子消遣你哥是吧。”董安易给了他肩膀一拳,然后才顿了下:“不过也确实是你新带的这小姑娘,还是个暴脾气的,上来就急头白脸挖苦了我一顿,说我是属乌龟的。”
苏凌:“……第一,人家钱莱也算是我的同事,签约了枫浩,是个正儿八经的能独立执导的导演,只不过人情世故上筠枫让我短暂带她熟悉一下环境而已,你别说得人家好像是我附庸一样;第二,你离东北那旮瘩的人远一点,虽然我没有装格调的习惯,但经纪人一开口就大碴子味也多少有点太喜剧效果了对吧。”
董安易拍了拍自己的嘴,挠了挠头:“也是,不过你放心,我就是昨天和那音乐平台盛典的对接人聊了三个小时,保证一会儿口音就回来了。你首专主打曲会领个奖项,大概一个月之后领奖顺便表演这首歌的舞台。”
“行,反正行程一直都是你们安排,时间到了告诉我过去就行。”
董安易点点头:“其实这奖也算是可有可无的,不过毕竟你现在也算是又重新正式闯回乐坛,上次去音乐综艺也是有提高音乐圈知名度的效果。
现在没时间去音乐综艺了,这些盛典多去一下还是有助于进一步在乐坛发展,不然的话这帮人可是最排外了,一个个的鼻子长在眼睛顶上,本事和审美未必有多高,傲慢虚伪装腔作势的嘴脸架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大。”
苏凌越听越不对劲,总感觉董安易这多少也沾点傲慢刻薄的话,味道有那么点不属于他的熟悉:“这话谁和你说的?”
“钱莱这小姑娘啊,前天她拉着我盘了好几个小时,相谈甚欢啊,我跟你说这小姑娘有眼光,就向着你崇拜你,未来指定有出息!”
苏凌:“……”钱莱未来有没有出息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家这经纪人是指定没啥出息了,都让钱莱给牵着鼻子忽悠缺了,还管人家叫小姑娘呢。
“行了,你啊,少接触她了。”
“怎么呢?虽然这小孩说话有点虎,但我包容啊,我心胸宽阔,不跟小孩一般见识,听她说话心里敞亮舒坦!”
苏凌:“……我怕她哪天发挥专业技能把你给导了,算了,现在已经是了。”这看起来董安易可比剧组其他演员都听话,指东不打西的,还上赶着让人导,准备精进自己的被洗脑业务呢,再一次验证了其和那些买保健品领鸡蛋的大爷大妈本源的事实。
苏凌边换衣服边拍拍董安易的肩膀:“老了记得上我家旁边住。”
“啊?那你看,咱俩这关系,必须的。”董安易乐乐呵呵的,一时间热流涌上心头,感动得鼻子都有点酸了:“你说你,还挺怀旧走心的,哥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把哥当亲人。”
苏凌神色有点复杂,到底心软且仁义惯了,没把嗓子眼里那句话憋出来——方便我卖你保健品,亲人那更方便了。
董安易不知道苏凌怎么眼睛里有点怜悯在,但也没在意,反正苏凌天生一副善相,又天天有这这慈悲为怀的性子,怜悯苍生正常。
不过苏凌怜悯完了,正要去妆造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什么,一把拉住苏凌,鬼鬼祟祟地看了一圈周围,偷感极重地小声在苏凌耳边哔哔:“对了,今天这剧本突然改了,还改成了你是大男主,我左思右想,上思下想,是不是梅总出手了?”
苏凌十分想问如果不是,难道有什么慈善家看他苏凌顺眼大发慈悲吗?
“没,不是,出品方爱上我了。”
“握草,那可不行,她要潜你?”董安易活像被踩了尾巴,一蹦八尺高:“那可不行!走走走什么破戏咱不拍了,什么玩意儿呢。”
苏凌:“……”我谢谢您这么捍卫我的尊严和贞洁。
“董哥,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以苏凌为主的剧组,这个效率那就是非常高了,要不是苏凌和钱莱都比较严格,很多时候反反复复地去拍,来回变换台词动作乃至布景去找最合适的那一版,甚至能提前杀青很多天。
”现在看,这会儿拍摄的和最初拍摄的,好像是差别有些太大了。”
两个月过去了,基本上最后的几组镜头也接近尾声了,钱莱整理翻看着自己手下的拍摄成果,有些苦恼。
温和明整个人正裹在苏凌身上,明明重量没压上去,身子却缠得死紧,活像条水桶粗的大蟒蛇。
苏凌极其无奈地想把温和明扔到一边去,提醒他少儿不宜,可惜某人的脸皮实在是刀枪不入,死皮赖脸地表示这里没有少儿,得到了钱莱的格外好评,表示十分愿意享受这种近距离观摩天造地设的待遇,大饱眼福。
对此,温总表示这姑娘十分识时务,是个未来不可限量的人才,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美与永恒,于是兴之所至,基本上直接把这位格外目光如炬的姑娘当闺女养了,每次都带了一大堆小零食投喂,还顺便给钱莱的穿衣风格提高了一个level,名曰提高审美,为日后镜头捕捉做经验。
苏凌总觉得他听到钱莱也是枫浩的人后,格外的亢奋,发自肺腑地在夸这姑娘的同时内涵某些人空有外表和本事,毫无眼光。
嗯,他不想知道这位某人是不是指能劈山填海的那位,也不想知道这两位明明之前救他的时候戮力同心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像小学生似的针锋相对了。
总归对不死人,苏凌也懒得管,就是……某人终于能从他身上起来给他点呼吸的空间了。
苏凌喘了口气,就听温和明凑在屏幕前给了肯定的答案:“不是好像,它就是。”
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天差地别在哪儿,苏凌躲过温和明自然而然的手位,坚持自己拥有人身自主独立无大型人形口香糖附着的理念,灵活走位地扫了几眼:“恭喜,你的体验课已经全部完成,满分毕业了。”
温和明幽怨地看着苏凌,十分想委屈地控诉某个负心汉已经整整两个月没回爱巢了,但可惜姑娘在旁边,也只好又幽怨地收了回去,好歹穿上了正人君子人模狗样的皮。
“我可还记得,我探班第一次见到你那会儿,你机灵归机灵,我还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问你凌哥咱家闺女是不是有点毛病,现在谁敢说你有毛病,那就是找抽了,这两个月拍的可真是你病愈纪录片。”
也幸亏是苏凌这种实力派能经得起钱莱这个镜头这么祸害,居然能保持相当稳定与鲜明的苏式简松风格。
“幸亏我们虽然拍得有些乱序,但确实是大体上按照剧本的框架从前向后拍的,正好符合简松完成自省质疑、反复动摇挣扎、进行自我催动,最后推进社会机制变革找回人类天性的这种渐渐从宛如无机质的战争机器到渐渐将体内的灵魂血肉释放出来,推动社会在残酷中寻找本心与人性的暖色调匹配。有个别比较突兀的,实在不行调一调滤镜和配乐也能解决。”
钱莱的眉头松了不少:“倒也是天意……不对,以你的资深和敏锐,你早就看出来了对不对?”
苏凌浅淡地笑了下,居然有些温柔又有些俏皮:“虽然我不想升辈,但谁让我身边有这么个烦人不稳重的,贸贸然就给我整了个便宜闺女回来,那当然不能打断你自己感悟这个过程了,而且也不能说并非天意,只能说一切都是最适合的时机与际遇。”
钱莱眨了眨眼,这会儿在心中涌着一种奇怪又不同于激动的感情,汹涌而广阔,又带着温柔的力量。
“好了,准备一下,其中我在拍摄当时就标记了几场,我们重新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