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顾黎神色复杂地对此做出回应，苏凌就被暴躁的飞驰一把拍在了车背上，眼看着温和明在并不宽敞的路上横冲直撞，为了躲避后面的枪声，数次险些一头撞上旁边的墙体。
温和明走的约莫是横冲直撞流，免不了剐蹭，时不时发出刺耳的爆鸣，虽然苏凌现在也不能算没钱，但还是心疼得有些滴血——这从小在金银堆里长大的大少爷就没亏待过自己，如非必要都是提的限量版豪车，也不知道是不是镶金的车能带来镶金的运势。
于是刚才敏锐闭嘴的苏凌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顶着温和明天凉王破的黑脸迎难而上：“宝，我是说，如果想玩点刺激的，我这两天陪你去搞赛车行不？这还有孩子在呢，搞这么惊心动魄的是不是不大好？”
温和明冷淡地看他一眼，刀子一样的目光剜过他牢牢禁锢住的女孩和那为以防万一放在后座现在落在顾黎手上的亮闪闪，嘲讽了一句：“对一个绑架犯算什么惊心动魄？圣子您的圣光普照别给吓没了才是正理。”
苏凌：“……”虽然吊儿郎当，且现在也只挂个荣誉名号了，但这人倒也是没白穿这几年制服，明察秋毫啊。
就是这个明察里一大半的阴阳怪气好像都是冲着他来的，就……有点棘手，不好哄。
这会儿任何顾左右而言他的计谋似乎都有点火上浇油，虽然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很过分，但在家里一个男人不要太较真，积极认错维护和谐就好，也不知道美人计还好不好用。
他正苦思冥想，没想到顾黎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有些求恳：“你既然带上了我，想必是看出来我并没真想对你不利，我一开始也提醒了你，给你提供了离开的便利。那么请你能不能不要对警察提起晓雪，我给你一个地址，你把她送给那户人家就好，她才六岁，她真的什么都不懂，她也不知道那里装的是什么。”
苏凌脑仁有点疼，叹了口气：“老同学，虽然我上学时确实比你的成绩低了好几十分，但你这个说辞是不是也有点太侮辱我的智商了，还是说我真的让你们觉得是个爱心泛滥割肉饲鹰的冤大头大圣人？”
温和明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其具体阴阳怪气的神态，苏凌都觉得脑子里在绘声绘色地回荡着“难道不是吗”这几个字。
唉，人生多艰呐，他刚刚经历了绑架，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不仅没有来自爱人的拥抱，换来的反而是冷嘲热讽，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几枚打到车屁股的子弹心疼得苏凌心头一抽抽，也没空纠结沦丧不沦丧了，耐心地跟顾黎掰扯：“你我虽然不算熟悉，但也算知根知底了，我不用专业本职，你也别挑战我的专业了行吗？弱柳扶风你真演不好，你就算并非主动策划，也是顺水推舟，你将我卷进来自有目的，也就别装无辜清纯小白花了。”
顾黎的神色瞬间淡了下去，又是苏凌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冷峻女孩的模样了，这么多年倒也还是一如当初，殊为不易了。
“知根知底？沧海桑田，你倒是性格迥异，她当时还说担心你在娱乐圈，这么慈悲的心肠非要被人算计死，何等的杞人忧天？”
苏凌倒没从中听出什么嘲讽来，反倒品出了一点宁静雨夜的遗憾与伤感来，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她？”
顾黎倒是没接话，接上了刚才的话题：“我和那晓雪说的话你果然听到了，提示我给了，不走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总不能将这也怪到我故意将你卷进来。”
两小时前，苏凌在走进洗手间前，耳朵十分敏锐地听到了一旁帘子挡着的试衣小隔间中一个女生似乎在教育孩子的声音。
他对别人的家事和**没兴趣，正打算离开，清晰的温和明三字就穿过一层薄薄的布料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可惜了，怪只怪温和明太过咄咄逼人、不知死活了，放着好好的商界显贵不做，非要刀口舔血。”
苏凌听得清清楚楚，于是那一瓶香水被这小孩递过来的时候，他没躲。
“你说这些到底是好心提醒还是请君入瓮，你心知肚明，昨天DH晚宴的现场，我们才透露出些许切实的端倪，你们今日就动了手，果真是消息灵通。
况且，如果我不肯束手就擒，恐怕等着我的就不是迷药而是四面八方的枪子了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如果非要这样臆测也随你，你是否束手就擒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专业级别的演员演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昏迷，若还是要赖在我头上说你自己并非有所图，谁信呢？”
她刚说完，就被苏凌一把摁下了头，呼啸而来的子弹撞击在后玻璃上，居然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痕，可见温和明今天也是特意开的这辆车。
苏凌深吸了一口气，心说自己还没怎么演警匪片，倒是亲身体验了一回，这经验可真是天上难寻的机会，其实也大可不必。
“所以，我有所图如何，无所图又如何？”
顾黎只是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凹痕，对于这正对着她后脑勺的子弹轨道毫无敬畏之心，除了似乎是生理反应的一点喘不上气，在这种场面中情绪稳定得几乎有些吓人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有那么一些渠道。你照我说的把晓雪安排好，不要告诉警察她的存在，我对警察可以省去一些和温和明相关的消息。你们被这样追杀心有不甘吧，这些消息足够让你们神不知鬼不觉越过警察，越过那些没用的程序以及内部**，亲手报仇。”
温和明险些直接一车头怼上斜侧撞出来的一辆车，猛打方向盘向右拐去，一连串的子弹带着火花砸到了侧窗玻璃上。
苏凌被顾黎这法外狂徒的言语震了一下，虽然十分想探讨一下这种做法的非法性，然而子弹交响乐在侧，只好加快了语速捡重点说。
“如你所见，我这身皮肉确实算是置以千金了，前面这位呢，姑且算是金主，身家丰厚。这个丰厚它也比较特殊，具体体现在……”
苏凌从车座下方的暗层中摸出了一把枪递给温和明备用：“你应该知道华国合法持枪的人群都有哪些，连这点信息都不知道，看来虽然你背刺了他们，他们估计也早就怀疑你了，没准并没打算让你们活着。”
这一消息大概是对顾黎打击太大，就算是这样黑暗的场景，苏凌都能看见她脸色煞白，但看她的眼色就知道她还在盘算着什么。
总归有那么一分相识的过往在，看起来这些年她大抵也是历经波澜，否则一个品学兼优的高材生不至于沦落到与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混在一起，筹谋脱身。
为了避免她再说出什么法理之外的话，苏凌示意了下温和明，于是他耳机中的声音在车内外放了出来。
“对方正面火力凶猛，楼中埋伏人手不少，接应你们的小队也遭遇巡逻持枪者，正在与其交火，无暇分身。已经申请特警支援，特警第三小队已前往你处支援，注意避免陷入敌方包围，保持通讯通畅，尽全力避开人口密集区域，保证沿途路人安全。”
刚才别车的那一辆车超车挤在了车窗左侧，从副驾探出一个人架上了一把狙，温和明骂了一声，立刻将耳机外放关闭，试图躲避，可惜没能避开，近距离射击，车窗上绽开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温和明忍无可忍，降下车窗抄起枪回敬了回去。这是苏凌第一次见识到射击场馆之外温和明的枪法，已经相当不愧对他多年有一搭没一搭的职业，简直是个天才了。
那辆车的副驾熄了火，可惜温总的车技就相形见绌了。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这位司机他对于分心驾驶这一栏显然毫无经验，之前多次险象环生终于在这一刻上演了狼来了，一车四个人被一震一勒得简直要把隔夜饭吐出来了。
所幸这车加固得相当结实，除了皮外伤还正经能蹦能跳，眼看着刚才的那辆车又追了上来，苏凌当即一解安全带，银辉之下，他白皙得格外冷峻锋锐。
“我来开车，你专心动武。”
温和明本能地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对，从苏凌身上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然而事态紧急，不想死无葬身之地就得当机立断。
于是三秒之后，温和明“退位让贤”，苏凌把小女孩放下，几乎猴一样地把自己荡去了驾驶座，在那辆车即将狠狠地怼上车屁股的时候先行向后一撞，把车从墙边抠了出来。
狭路相逢硬者胜，那辆车被苏凌撞得吱哇乱叫，苏凌零帧起手，飙了出去。
此人开疯前没有半点提示，温和明被一把拍在椅背上，头晕眼花，突然意识到自家宝贝极致的可能不只是业务能力，一但启动紧急模式，那就是神挡杀神狂暴乱杀模式，嗯，包括自己人。
不过至少是把那辆车甩了下去，还没等他调侃两句，苏凌面无表情得几乎有种冷酷的模样轻轻说了两个字。
巨大的轰鸣声中，温和明在天旋地转的漂移与撞击中，看着被苏凌撞翻在地的汽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两个字是“坐稳”。
苏凌看了一眼位置共享上特警小队与人口密集区的位置，再次加速，旋即一个一百二十度大转向，顺着一条小路飞驰而去。
温和明手抖得三次才把安全带扣上，心脏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来，像是一头发现珍宝曾经被什么人意图毁灭的巨龙：“你这车技是怎么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