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拍完上午的戏,步履匆匆地走回了自己的椅子,捞起手机回休息室,解锁打开通讯一气呵成,扫过前面一堆肉麻的“男朋友”“老婆”,注意力落在了温和明发来的一个链接,下面还标注了“来啊客官~长日漫漫~寂寞如雪”。
嗯,就……充斥着一种很不正经的气息,苏凌眼皮一跳,总感觉照这个走向,自己下一秒就得进局子。他环顾四周,找了个无人初,戴上了耳机。
“来来来,对,就是这儿,安一个无死角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好像是什么连麦的实时画面,苏凌眼前被一片动来动去像是放大的密集黑色长条糊了个彻彻底底,只听见某人得意的大嗓门。
联想起早上的对话,苏凌蓦然心跳了下,险些封印不住心底仿佛闻到新鲜血液的野兽。
温和明提出安装监控的时候,他几乎是逃出家门的,那种变态极端的疑心病和占有欲在温和明的纵容下遮天盖地,张牙舞爪地要占领他所有神智,贪婪地想要摄取温和明赖以生存的所有空间。
哪怕再多停留一秒,苏凌都担心自己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实施,可那怎么能行呢?
自己都已经卑劣地用卖惨强行软禁了温和明,逼迫他一退再退,为了迁就发疯的自己,连人身自由与**都要主动地交出来,活像是生活在既不华丽也不舒适的牢笼中的犯人。
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他?他……怎么能真的束手就擒,这么兴高采烈地投喂这样一头不可控的凶兽?
苏凌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几乎掩盖不住贪婪与兴奋:“你在干什么?”
温和明像个活泼的二哈,什么危险的味都没闻到,一听见苏凌的声音自动把尾巴摇出了花:“我跟你说,我左思右想、前想后想,你这么一貌美如花的大美人,我好不容易才追到手,天天眼里除了戏就是舞台,连眼神都不分给我半个,还那么多随时会蜂拥而上的狂蜂浪蝶盯着你,那怎么行呢?”
温和明说得太理所当然了,以至于苏凌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这信誓旦旦就是温和明的心声。
如果不是他心知肚明这后面的被迫。
温和明一定看出来了,昨天只是去超市那么一点时间,他已经有了明显到控制不住的焦躁。
只要在公共场合,温和明就能轻轻松松地离开,只要苏凌还有一点事业心,就绝不会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所以必须要把人困在家里,即使这个所谓的“困”,也不过是他精神上的一种安全感托付。
一种铺天盖地的厌倦与恶心瞬间席卷了苏凌全身,如果不是温和明还在说相声似的满屋子遛达,苏凌觉得手机屏幕映出来的自己,一定是面目可憎的。
“这厨房我打算就在锅上面的墙上挂个显示屏,我这么聪明,跟着博主的步骤来,它总不至于再不给我面子,一言不合就放烟花。”
厌倦暂停,苏凌抽了下嘴角,对这位少爷祸害钱的创意有了新认知,总归就算换个百八十个显示屏温和明的身家也不至于眨一下眼。
工人们一走,温和明蹿得更自由了,此人活像是到处标记地盘的大型犬,相当有兴致地领着苏凌到处视察,还搔首弄姿地摆了n个pose,硬逼着他选出最帅的,打算当个半永久头像。
眼见着这越来越不能播,某人玩得热了,顺便把睡衣一脱,于是就剩下了半透明的白灰色背心,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了心机的手臂与胸腹肌肉线条。
就在画风已经一路朝着不可说的香艳去的时候,温和明又穿上了一套衬衫,一副金丝眼镜格外优雅地上了眼,领带打得随意,最上面的扣子没系,露出一片欲说还休的光景,幽幽地透出一种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劲。
这位脱下衣服属于猛虎出笼,一穿上衬衫西装,就自动渲染出了一身矜贵精英的禁欲霸总气场,盘靓条顺,苏凌只觉得从喉咙中有一阵难耐的渴意涌了上来,某人仗着这会儿苏凌不能一步千里,实在是有一种撩拨作死不嫌事大的勇气。
只见这位成功人士早有预谋,直奔书房,十分“不经意”地把实时共享的画面调整了下,中心正对着他有力宽大却也不失修长的指节,每每翻开书页的时候,都像是在矜持地撩动着什么,莫名有一种涩气。
他旁边堆了十多份文件,于是又抽出来一支黑色的签字笔,龙飞凤舞时,镶嵌的金色內蕴华光,与温和明凸起的肌腱、略微泛粉的指节共同在他龙飞凤舞地签名时挥洒出性感的流光来。
温和明颇有些遗憾:“你如果在家,在我身边这么一坐,也不必有墨,也算是红袖添香。不过条件所限,红袖添香,隔着屏幕也算。”
回答他的是苏凌迅速地退出了画面共享,温和明“啧”了一声,懒洋洋地摸了摸下巴,感觉这位“变态”的段数实在是不够看的,居然这么快就落荒而逃了,他才略施手段而已。
虽然温少爷从小洁身自好,孤芳自赏,可耳濡目染,这等风花雪月勾引人的手段他总还是会几手的,倒是演了多少部剧“勾引”过多少粉丝的苏凌,讨小姑娘喜欢的手段炉火纯青,荷尔蒙撒得恰到好处,没想到却是个高攻低防选手。
那他可就不困了。
下午的时候,连陆导都有点惊异,虽说苏凌一直以来都是出类拔萃的,可像是今天这种状态,多少有点惊人了。
收工的时候,苏凌一时还在大齐的世界观中,恍惚间几乎不知身在何处。
“苏凌,苏凌!”苏凌……是谁?
“秦嵩!”
苏凌手中的折扇轻摇文雅,没人知道这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器,知道的也基本都死了。他淡然地抬眸看去,审视的目光全然是大齐有玉面煞神之称的鬼才军师。
桥编被他冷冷地看这一眼,一瞬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照得干净,一刹那的恐惧感险些让她腿一软当场给跪了。
陆导从后面一手捞起多桥,一边严肃地喊了一声:“苏凌,醒醒!”
那骇人的洞察力被主人倏然收回,多桥心有余悸地顺脑将这一眼收到自己的创作素材标记区里,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今天梅筠枫跟我们说多注意点你,别陷在戏里出不来,我们还半信不信,现在看果然是他了解你。你这状态可不行啊,太危险了,这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啊。”
现在她们也百思不得其解,苏凌在演员上是什么资历?入戏归入戏,出戏也同样是一名优秀演员的职业素养,除非是那种特别刻骨铭心的角色或是故事。
苏凌给观众提供的极度真实感和强烈共情十分容易令不懂行的外人以为他是纯体验派,忽视他扎实的功底。
可只看他丝毫没有纯体验派发挥的飘忽不定、悬浮偏离,也没有方法派的单调刻板、模板套路,就知道他不完全属于这两个中的任何一派,真论起来,他早已经走出了他自己的一条路并且不断完善着。
秦嵩这个角色,精彩归精彩,但毕竟是男三,戏份并不很多,刻画的也确实不如男一详尽,而且经常是比如上三休四的这种时间表,从情绪的完整性上就会被打断,并不足以让氛围累积到让苏凌这种资深老练的演员模糊时空。
苏凌自然也看出了她们的迷惑,但各种缘由也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这两位包括梅筠枫也的确是善意提点,只是梅筠枫纵然火眼金睛,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他哪里是陷在戏中?只不过是逃避罢了,只有全然入戏的时候,他能暂时忘记现实中的一切,让几乎被病态与纷乱折磨得几乎窒息的神经有一丝喘息,不用发愁也不用控制。
比如他将到底以什么样的心态再面对粉丝,如何让自己能够宽容一些、与这一次发生的事情和解;
比如温和明,他应当如何控制随着对方偏爱纵容而愈发索求无度的病态控制欲。
作为应试教育的产物,前者其实苏凌自己都能凭空套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说辞程序画地劝导自己,只可惜情绪这种事它天然不受制度与道理左右。
而后者,只要大脑有一丝的放松,立刻看见温和明的渴望就会见缝插针,疯狂地分泌激素与指令,催促驱使他立刻打开手机里的共享链接。
但绝不可以,一次都不可以,念头都绝对不行。对底线的践踏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苏凌又不能把自己一榔头敲晕,只好竭尽全力将自己扎进了戏里。
他头一次寄托于万能的时间,似乎随着时间流逝,无论什么都能迎刃而解,无论是他纷乱如麻的思绪还是敏感应激的神经。
于是他这会儿无言以对,也只好谢过这几位的关心,状若无事地去卸妆。
不然,今晚就不回家了?
然而,这念头一出来,他瞬间感觉到胸口仿佛堆了一个大石块,侵占了他的心室,挤压着他的气管,整个人居然凭空陷入了将近窒息的地步。
在化妆师察觉到以前,苏凌迅速放弃了这等作大死的行为,狼狈收场。
屋漏偏逢连夜雨,苏凌心力交瘁地上了车,即使归心似箭,都感觉自己快疲劳驾驶的命很苦,手机上,某人骚扰的信息还连环轰炸了过来。
“健身房男主播实录,小哥哥,来吗~”
熟悉的链接熟悉的烧,熟悉的心累苏凌恨不得立刻回家收拾这没轻没重的货。
然而手指却很诚实地在“来吗~”的诱惑下点了进去,迎面就撞上了一位在跑步机上宽肩窄腰肌肉超群的无袖背心帅哥一枚,一时间心浮气躁,情不自禁地犯起了视奸流氓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