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游龙》就在几乎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悄悄地开始录了第一期,唯一有那么点水花的就是苏凌的粉丝有一些提前得到消息的,兴高采烈地去当观众参与录制了。
古典舞作为一盏无人问津的纸糊花灯,爱豆粉圈无人在意,至多有几个人至贱则无敌的阴阳怪气几句,而近年来有个打着内娱唯一国风舞旗号的年轻爱豆,倒是被踩了尾巴似的,粉丝对于这么一款古典舞的节目、自己哥哥居然没被邀请反而名不见经传的苏凌却成了导师怒不可遏,当即将《千年游龙》开除了专业舞蹈节目,到处内涵其哗众取宠。
酥糖:“……”Excuse me?本来今天高高兴兴,能看到苏凌的机会越来越多了,结果人在家中坐,骂从天上来。
你们是说,这档由华国歌舞剧院发起、几大专业舞蹈高校发起,由世界级赛事裁判、几大舞蹈高校教授、华国歌舞剧院首席、顶级舞蹈赛事冠军担任导师,各大高校古典舞在校生、省级乃至国家级古典舞选手参与的节目,它因为没邀请你们不知道有什么名头的哥哥,所以不专业不权威、哗众取宠?
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内娱它就没什么专业的古典舞从业人士,她们家苏凌傲到不肯与自己和解、不肯再称自己是一名专业舞者,你们哥哥才能凭着那半瓶子晃悠的水平抢占营销出这个内娱唯一国风舞的名头呢?
就是说,你们猜猜你们哥哥为什么不敢营销古典舞的名头,只敢用国风舞装高大上混淆这个界限呢?
因为一个营销出来的名头,内娱所有相关的舞蹈节目都得在你们嘴里过一下,你们的口水满地乱流,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太不要脸了?
不过酥糖一贯战五渣了,因为被苏凌养得很好很安逸很快乐,不仅有以前的剧和舞台看,还总有各种美照或直播,尤其这一年才大批涌进来的粉丝,过得最大的苦日子是在各种剧和综艺边角抠苏凌的存在,一碰到争议就一大批玻璃心退网的,上一次元旦舞台也是。
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就成了不专业的舞蹈选手的家人朋友校友们被突了脸,怒而奋起,把对舞蹈啥都不懂的脑残粉丝们骂了回去。
这一切,苏凌是不知晓的,他提前到了一天,和真的久别重逢的各个老师前辈们打了招呼叙了旧,他确实没想到老师们还记得他,毕竟他确实没上过几节课。
每一届大赛都有新的冠军,而且很多亚军季军也足够优秀,在进一步的训练后也是古典舞届的中流砥柱。
所以当专业退居为从事的支线之一,认真衡量之后,他确实无法再称自己为一名古典舞舞者。他依旧热爱这个舞台,可以拼劲全力重新在这个专业的舞台上打磨自己,但能力限制就摆在这儿。
寒暄之后,苏凌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于诗卉有些奇怪:“不应该啊,你现在看到教授裁判们还会紧张?”
苏凌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只是我确实有些焦虑,担心自己作为一个导师,没办法给这些选手们提供有用的指导,也担心自己作为一个裁判,眼力已经跟不上了。”
于诗卉一愣,旋即笑了下,这倒确实是苏凌的风格,从来不会因为身份资历上的差距而诚惶诚恐,不赋魅不谄媚,以责任为第一位,让自己的一切工作呈现出工作本来应当有的模样。
这圈里的任何人接这个节目时,都会将这个“导师”与“裁判”的身份作为给自己背书、大肆营销造势的筏子,好一点的对着古典舞圈老资历的主流们天然就有一种低人一等的卑微,没教养一点的就和绝大部分流量与资源咖一样,自诩名气,鼻孔朝天,狂妄自大。
归根结底,以上的做法也都在把自己的心态与利益当做中心,从一开始的思维就完全偏离了工作内容。
而苏凌十分明确,他来这里就是当导师与裁判的,首要任务是言之有物的指导与公正合理的评定。
就算他有出三个舞台的指标,他的脑子里大概也都是如何将舞台做到最好,他会因此而紧张焦虑和兴奋,却绝不是这后面附带着的名利相关。
在社会上,衡量得失利益久了、见识过太多追名逐利了,于是本能的反应也就全然脱离最本质最干净的核心了,人的本能也是趋利避害,苏凌在娱乐圈这么久了,经历过那样的毁灭与低谷,居然还是这样可以用纯净形容来形容的模样,当真叫人不可思议。
可这不也正是她依旧只有与苏凌搭档时才有升华的感觉的原因之一吗?
于诗卉笑了下,“是啊,谁让你一言不合就离开十多年?这次连着录两期,录四天,第一期是选手展示和预选赛评分,第二期我们可是要作为导师展示舞台的,你单人的练习得差不多了吧,我们去训练配合走几遍?”
那三位导师基本都四五十岁了,一位三十八岁、一位四十三岁的导师会分别在第二期展示一场,以便选手选择导师。
考虑到年龄,也考虑到公正性,五十二岁的总裁判不当导师,也不大会展示舞台。
而后续则只有苏凌和于诗卉会分别在中期与收官继续再表演两场舞台,一方面是考虑到收视率,另一方面则是他们俩后续也可能作为向国内乃至国际推广古典舞的媒介。
前些天商定导师展示舞台的流程和模式时,苏凌和于诗卉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合作舞台,这也是他们当年似乎无疾而终的梦想与约定。
苏凌微微弯下腰,伸出手请于诗卉搭了上去,几乎叹息一样:“我回来了。”
热身,基本功训练,配合,排练,刻在骨子里二十多年如一日坚持下来的,也早就融入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灵魂中了。
契合,身躯与舞蹈的契合,他与于诗卉在上一次合作后迅速复苏升华的契合,这一切都让苏凌几乎模糊了自我与世界、时间与记忆的边界。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苏凌才突然被这外界的刺激打断,随之而来的是肾上腺素的回缩与脊背和手腕齐齐传来的一阵绵长的疼痛,他一时间呼吸都乱了一下。
董安易还在外地处理年前的许多合作事项以及工作室年尾结算,比他晚一天到,他身边就跟着一个只负责他安全除此之外万事不管的保镖,当然也不可能像是董安易那样一个眼色就知道他旧伤犯了。
在外人面前,他不大愿意展露自己的伤痛,毕竟他不喜欢豁开自己的皮,也对卖惨没兴趣,人家也不会愿意听;而于诗卉……即使她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苏凌本能地还是不愿意在自己的伙伴面前表现出这样一面——
他现在连脚步都有些难以挪动,即使他有这个毅力踩着刀尖似的过去,却连拿起手机保持手腕不颤抖的能力都没有。
几秒之后,苏凌微微地调整了下脊背的弧度,让它显得自然,尽全力在钻心的疼痛下神色如常,维持声音不抖得太异常,询问于诗卉:“歇一会儿?”
于诗卉想起上一次那个十分紧张霸道的男人,自觉心领神会,除了稍微有那么点遗憾,倒也没有多么失落。
她其实倒是有些好奇,苏凌这种骨子里十分强势掌控欲强到有些离谱、连一点失误都忍不了的人,怎么会和这种一看就同样强势的人走到一起。
她淡定地点了点头,看见苏凌往座椅那边走去,看起来应当是要接电话,于是喝水的时候超级“不经意”地竖起了耳朵。
十秒之后,她喝得有点累,余光看见苏凌走得格外优雅且缓慢,完全无视了手机上他那首格外动感的专辑首曲,连点居然都不卡了!
这可是苏凌!他居然不卡点了!
二十秒之后,于诗卉快活生生给灌饱了,只见苏凌端庄地坐下,瞄了一眼手机,置之不理了。
半分钟后,苏凌似乎斟酌了很久,速度极慢地在手机上点了两下。
于诗卉矜持地快好奇死了,难不成就是个骚扰电话吗?那可太可惜了,近水楼台居然没有瓜吃。
两分钟后,于诗卉感觉自己汗都消得差不多了的时候,门哐当一声,一道高大的身影戴着口罩黑旋风似的卷着寒风进了房间。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苏凌赌气似的转过了头,“你来干什么?”
“别生气了,”来人好脾气地哄着,“我来陪你不好吗?”
苏凌没说话,来人一抬起头来,和那双锋锐得有些吓人的眼睛对上,于诗卉才确认这就是温和明。
“不介意我占用一段你们的排练时间吧。”
说罢,也没等她回答,此人一身蛮力径直把苏凌打横抱了起来,活像是抢亲的。
于诗卉:“……”那你还问什么呢?她除了微笑还能怎么样呢?
兵荒马乱的,苏凌只来得及对于诗卉歉然一笑,就被裹出了房间。
刚一出门,温和明就询问地看了看苏凌,苏凌在他怀里调整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轻声说道:“右边。”
温和明有些忧虑地看了眼他无力微抖的手腕,更担心他的脊柱,感觉自己好像抱着个极其易碎的古董国宝,生怕磕了碰了。
苏凌明明依旧疼得心脏直突突,却一瞬间被顺了毛似的,和浑身写着闹心的温和明一比居然还很安详,开心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而且现在居然和我这么心有灵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