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场，有不少前辈看着苏凌都双眼放光，态度都明显变得更亲近稀罕了。
温和明强撑着一双昏昏欲睡的眼皮，目光扫过这些前辈，替苏凌记了记——苏凌的脾性是从来不去麻烦别人的，但没准什么时候就有用处呢？
自昨日便已经若有所思的结论在这一刻又一次鲜明地得到了验证。
温和明叹了口气：看来不是什么事都能用冷冰冰的现有分析的，他公司对苏凌的中上评价或许就是个笑话，总结过去分析流行的分析者怎么可能有评估时代引领者的能力呢？
他忽而就惆怅地意识到，这辈子曾经最遗憾、最失误的一个认知，就是错将行业变革者当做寻常庸才。
多年摸索，他个人踏入过某个行业的辉煌时代也及时在旧日余晖前割离跑路过，预期试水过特殊时期短暂的兴衰，进行过一整套的资本积累，同样在覆没前悠然离去。
他自诩眼光独到，敢于在时机到来之际背水一战，也能嗅到毁灭前的狂欢气息，头脑冷静地止盈撤退，却仍然不可避免地对于似乎已经成型的娱乐产业出现了思维定势。
这是一个太过庞杂的领域，经历过它来时的艰难、纷乱、蓬勃，乃至于如今的混乱、低智与博眼球。
三教九流混迹其中，麻木的匆忙只有强烈粗俗的刺激才能造成神经感知，纸醉金迷之中太多的狂热无脑造物成为了主流，细水长流与艺术情怀只好苟延残喘。
成熟的产业链、愈发精进花哨的技术反而造就了流水线的跟风，过度的商业思维让同质化的贫瘠愈发地充斥着一个创作型的领域。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都忽略了娱乐行业的根基与串联。
如果没有苏凌，温和明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或许会有一种他在从前面对日薄西山的夕阳红产业时的判断，抽身而去，等待着这庞然大物的倒塌。
不过若非苏凌，他本也无法意识，而若是跟随着苏凌意识到了这一点时，便也自然会同时意识到，影视歌舞、文学乃至于其他艺术都扎根于人的精神世界。
它们或许会由于商业化载体而走入各种各样的困境，然而盛极必衰，衰极必盛，它们来自于社会意识形态源自于大众精神理念，记录过去，表达当下，想象预期着未来，人类精神不灭，影视文学艺术永存。
名誉加身、资深专业者未必怀有本心、名符其实，默默无闻、貌美新生代也未必浮躁无能、败絮其中。
苏凌这样的人，如果有忌惮他的同行就最好做绝了，趁他羽翼未丰，栽赃陷害将他压到死，否则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只要有一丝喘息机会就能绝地反击，光芒万丈。
遗憾之余，温和明忽而也生出了些庆幸，哪怕他签下了苏凌，也不过是能合作三五年，三五年之后，温和明知晓在这个领域，自己的公司绝对无法再跟得上苏凌的发展与追求。
而他本人已经凭着自出生起积攒的幸运值，在双眼尚且迷蒙之际就被苏凌天然吸引着，百折不挠地遵循着最深处的悸动。
他的脑子与眼神蒙昧不清，但所幸，他的心之所向早早地为他指明了航向，没令他终身抱憾，反而有幸跟随着去见证一场可能轰轰烈烈、也可能悄无声息的演变。
总之在苏凌身边，无论上天是否愿意给到早该到来的机会，温和明也总是能在奠基人身边看到最汹涌的波涛的。
哪怕他依旧会和现在一样，因为术业有专攻而昏昏欲睡，然而从宏观上，眼见着一个行业新时代的崛起，又何尝不是一种令人心潮澎湃的事情呢？
苏凌一个晚上快把脑子里的沟壑犁出东非大裂谷了，勉强撑着礼貌的习惯和几位格外精神矍铄的前辈们交谈过，当真是对着这几位夕阳红的前辈们心生敬意了，他的的确确只是个半夜一点困得精神涣散恨不得以头抢地的三旬老人，嗯，还包括他旁边这位拿着几万元的袖口撑眼皮的三旬老霸总。
这么大一只，虽然苏凌在托举这方面是专业的，但他在举重这儿只是个观众。
董安易今晚忙着接洽新节目，他的助理临时回酒店拿东西了，温和明的助理人也不知道去哪儿神出鬼没了。
温和明看起来睡得也怪熟的，虽然此人在赖床上是一把好手，但苏凌看到过许多次他逮着各种走戏演戏的间隙在随身电脑上笔走龙蛇，包括昨晚他迷迷糊糊间也有所感觉，在哄着他睡下之后，温和明那边的夜灯依旧亮了许久，于是这会儿此人倦怠的睡颜都令人格外不忍打扰。
苏凌掂量了下自己的小身板，决定放弃以公主抱等形式把这么大一只哈士奇运回去，只好坐旁边等着，正好梅筠枫和沈青浩还特别大方地作为主演订了夜宵饮品，可以拿一杯补充下荒芜的脑细……
“嗯？你醒了？”
温和明的视线和平常显得有些不同，似乎黑夜也将他太过精明了的一面褪了下去，格外专注又有些傻里傻气：“你在这里，我就舍不得不醒了。”
剧组人来人往，嘈杂纷乱，而在这一隅之内，苏凌蓦然被这样轻缓的核弹当胸扑了个正着，心头轰然炸开了一束于人声鼎沸中的绚烂烟花。
他被炸了个桃花人面相映红，耳旁尽是人声，仿佛下一刻这样的情话就会被拉到万众瞩目下一样，昨晚自以为此生坦坦荡荡，就算被发现也无所畏惧，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古典倾向反扑得惊天动地。
他颇有些局促，可温和明又没错，十分讲理的苏凌做不到迁怒，慌乱地回了句：“大庭广众的，注意点，说什么呢？”
温和明好不容易把那些“关系”刻录下，把脑子里能运行的内存都用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周遭一片混沌，视野里只有苏凌一盏柔和的灯光摇曳，撑着他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理智，格外幸福放松。
“唉，要是早料到今天，我当日必定要拿下你作为明达的王牌。”
一切诗情画意中途卡了个壳，发出些许错位的危险摩擦声。
桃花落得格外迅速，苏凌柔情的眼睛微微眯了下，一双丹凤眼在剧组的光影下倏地凌厉了些许。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哦？那你当时怎么想的？想让我去你们公司干什么？”
美人早已落入他怀，未能将苏凌落入公司也算是释然，温和明此时颇有一种此生再无憾事之感，浑然不觉危险，坦坦荡荡的。
“当时啊，让你来是光明正大拿资源当老板娘的，总比你摸爬滚打捡漏强吧。”
苏凌的眼神自温和明身上划过，上挑的眼尾有一瞬间似冷厉刀锋，他温和地问道：“我记得你当时说你要的是独特，是碾压，选择我帮你吗？”
温和明的本能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丝凉意，然而他实在是困倦得能原地升天，能勉强控制语言中枢不颠三倒四就不错了，更何况他对苏凌已然尽数敞开心扉，再无隐瞒。
他迷迷糊糊地闭着眼说道：“你那么难追，我不是得有点话术吗？撒点饵，先把你挖过来……嘿嘿嘿，到时候不就日久生情了？”
苏凌点了点头，笑了下，有生以来头一次作为一条被挖的鱼，琢磨着这饵料倒也算是贵重，真不亏呢。
温和明的助理大包小裹地提着五星级套餐回来，刚到跟前就被老板娘这温润中透着杀气四溢的笑镇住了，本能地觉得自己老板可能有那么一点的危险。
他刚想超不经意地手崴了下，将套餐往老板附近一敦，轻轻唤醒沉睡的心灵，就被苏凌更不经意地一瞟，浑身汗毛直竖地在盒子距离地面二十厘米的地方拔地而起。
手突然就好了呢，老板诚可贵，小命价更高。
苏凌优雅地竖起一根手指噤了助理的声，声音更温和了：“那你现在不是追到我了，怎么还想要我去你公司？”
温和明半梦半醒中遗憾地捶了下桌子：“谁让我有眼不识泰山呢？我宝贝这么牛逼我才发现，想想过个几年你成为横跨全娱乐圈的无冕之王，这要是能说一句握草这么牛逼的领航者是我公司的啊，我能吹一辈子！”
助理在一旁看着苏凌这张温润如玉的脸笑得愈发美艳动人，已经噤若寒蝉了，只求老板要么嘎巴一下醒过来，要么嘎巴一下睡过去，不然他真怕老板娘发动“谈笑间周遭灰飞烟灭”的技能啊。
只见苏凌笑了笑，从一旁梅筠枫和沈青浩的助理那儿拿了点豪华赈灾粮，天使般的面孔俯身在温和明耳边说道：“你不用吹一辈子，不过我们倒是可以一辈子吹了。”
嗯？
苏凌衣袂飘飘，翩然而去，温和明哗啦一下子坐了起来，先看对面的空位，再看一脸惨不忍睹的助理，用了三秒回想起自己都秃噜出来了什么沙币话，就对苏凌修饰过这么一次，就被回旋镖正中红心，大声地“握草”了出来，拎过助理手里的套餐直奔化妆间负菜请罪去也。
苏凌倒是心情怪不错的，吃人嘴短，他打算挑逗……不，感谢一下梅筠枫和沈青浩。
嗯，果然，一进化妆间，这二位如胶似漆打情骂俏的，苏凌挑了挑眉，十分真挚地感谢了下这二位心有灵犀的投喂，对于自己主上小皇帝的演技给予了称赞，而后在梅筠枫要揍人之前格外灵活地闪退了。
温和明只来得及捕捉了一下苏凌离奇曲折的走位，确认了他走位前的方位，一到跟前就被这俩闪瞎了眼。
告辞……等等，他记得这俩也没少冷战过吧，现在这么一种打情骂俏的酸臭味，所以……
“那什么，两位老师考虑出个书吗？打破距离的三百六十五式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