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明醒过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已经日上中天了,意识尚且没从能上九天揽明月的欣喜若狂中清醒过来,食髓知味的身体先行传递了愉悦的信号。
灵魂仿佛是中了来自宇宙的头等彩票,瞬间一路高歌在银河之间遨游,鬼使神差地明白了苏凌那抽象的“混沌”大致是个什么神魂颠倒的状态。
只不过苏凌属于为梦想升华,俨然快天人合一了,他比较俗,折腾公司也没什么崇高的志向,这一年来的梦想就系在苏凌身上了,确实脱离不了庸俗的肉/体。
都是成年人,三十多岁了,但凡没把日子过成苏凌那种“命运来了”地狱模式的,该懂的谁也别装纯。
温和明在荷尔蒙分泌最旺盛、最躁动没毛的年纪都忍住了没让别人玷污他这冰清玉洁的身体,专心于和温总角力,在生意场中祸害众生、缺德缺出新境界。
这会儿他摸爬滚打,大致上将一圈产业探了个底,看起来依旧是“错落有致”,评判一下大概能适配“心性不定浅尝辄止”八个大字,算是个浮躁的小年轻。
然而只有温和明自己知道,他每次看见苏凌时,脑海中有关于未来的想象都会更具象更久远一些,或许有些贫瘠、样本不够宽广的想象场景中他们的相处模式几乎完全参照了叱咤风云的温总和她浪漫的画家丈夫。
温和明自然不是什么没心的棒槌,不会不懂这意味着什么,惊奇之余也有一种安心的宿命之感,他这个“傲慢狂”有史以来第一次心动的对象居然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搭载了他对于未来共同生活的全部期望,而非短暂冲动的激素上头。
更何况对方比他有先见之明、心思缜密,且有强烈的自我封闭保护机制,却从来就没能真的因为各种“天差地别”狠下心来,如何不是一种幸运与命定呢?
然而他以为自己这把岁数,应该脱离了庸俗的肉/体,向着马斯洛需求的高级领域进发,更多获得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却没想到是自己这个庸俗凡人的想象太过贫瘠,没能预料到这等的魂牵梦萦。
跨年夜,良辰美景,抱得美人归……等等,美人呢?
温和明的胳膊一伸,毫无阻碍地平铺在了宽广的大床上,旁边早没了温度,他一个激灵,唰地睁开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在自己胳膊上扒拉了半天,试图从空气中的某个神秘空间中掏出他辣么大的一个老婆来。
他练得这么健美的胳膊,居然都不能吸引苏凌枕上一枕吗?
倘若不是他一抬头就看见苏凌昨晚换下的外衣、放在床边没带走的手表,这套房内除了他没一个喘气的,他还真以为昨晚是他太欲求不满痴心妄想的一场梦呢。
新婚燕尔,洞房花烛,某个男人居然吃完霸王餐就跑、翻脸无情连个名分都没松口,居然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沉稳的温总沉思片刻,捞过手机决定打个电话。
三个没接通的电话无情地昭告着温总惨遭抛弃的悲惨命运,温和明面无表情,打算亲自前往抓……行使自己的合法权益。
他极速地刷了牙,在三分钟之内把自己的脸糊弄完,又把自己塞进了挺括的西装内,面沉似水地拧开了房门,活生生走出了天凉王破的气势。
正巧钟巧珩刷了门禁进来,提着早餐,或者可以说是午餐,正打算十分尽责地排挤一下赖床的老板,就迎面对上了这样一张灭人满门脸,一瞬间心里飘过无数念头,悄无声息地在脑海里嚯了下,缩了下瞳孔。
她若无其事地说道:“醒了?来吃饭吧。苏老师特意跟我说你还没醒,不让我打扰你睡眠,先让我给你买早餐去了。”
温和明那一张杀人灭口的脸终于松快了些许,又被他自己装模作样地绷了起来,好像多生气似的,如果忽略他忍不住挑起的眉毛和嘴角,以及满脸的春色和满眼的得意。
因此也格外的欠揍:“他特意跟你说的?算他有点良心。”
钟巧珩感觉自己被一条五彩斑斓的大尾巴活生生照着眼睛抽了过来,简直不想再看一眼这散德行的玩意儿,然而经过这人一觉睡到现在一开始活像是被负心汉占了便宜现在又一脸娇羞得意这一系列行为的验证……
她验证了那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有些鄙视地看了眼温和明这一身白长的体重和腱子肉,心里又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同情。
嗯,如果说她正好在门外碰到行色匆匆、活像逃离事故现场的苏凌,对方跟她提了这么一句是特意的话,那就是吧。
而且……
“老板您有看过床头吗?”
温和明春意盎然,显然有什么误解,格外甜蜜地说道:“你说说他,这些天把他忙成什么样了,这点小事也这么浪漫,实在是犯不上这么用心。”
钟巧珩对于在早上哄唇红齿白在她怀里撒娇的小男生已经驾轻就熟了,然而现在面对着这样一大坨三十岁皮糙肉厚的中年男人,实在是忍无可忍,简直想把这满面春色的货直接扔进外面零下的湖水里冷静冷静。
“哦,我说也是,苏老师实在太周全太见外了,连点房费都打算aa,还说那卡里的钱够个百八十次的,你先拿着。”
杀人诛心。钟巧珩当时都惊了,没料到苏凌走的是这种一干二净的纯肉/体路线,也不知道温和明忙活这么久忙活出了个啥。
她之前在风中凌乱,现在一时逞口舌之快了,就忽而有那么点后悔,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对于温和明多少有点伤人——
她一夜风流走肾不走心惯了,连思维多少都定式在纯生理上了,没调换到感情赛道,因此除了感慨没觉得有什么。
可温和明呢?
她有点担心被“骗身骗心”的自家上司勃然大怒,一个上头就去找苏凌要个公道,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却发现温和明忽而笑了起来。
她试图从这笑里分析出一点正常的怒极反笑或是苦涩自嘲来,可惜分析了五秒依旧是开怀大笑,瞬间更惊悚了。
她就听见温和明就着这股瘆人的笑慢条斯理地说道:“百八十次,那就是长久了,很好,非常好。”
钟巧珩:“……”
救命!年后公司就要有大调整了,这会儿老板要是失心疯了那可真是太有节目了。
苍天,她已经整整一百多天夙兴夜寐了,真的不想再多上一份带老板去精神病院的活。
“苏啊,这个时间我们定一下,有一个区间和一个特定时间备选。
《大齐风云》拍摄完毕到《银河星不灭》进组前有一段空档,辛总那边说现在在筹备期,大约五六月份开机,那么三四五月都是我们可以选择的时间,考虑到进行准备,那么四五月份是可以的。如果决定下来,现在也该开始申请场馆使用审批了。
另一个特定时间,就是你的生日,《银河星不灭》大约八月或九月杀青,也是个很正好的时间。这一天如果举办的话,就是比较有仪式感,也能多出一些准备时间,酥糖们应该也会比较高兴。”
苏凌半倚在办公椅上,他难得有点坐没坐相,但却莫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情。
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时常因为走神而显得有些迷离的眼眸,还是因为红润的脸色与沾染上了几分血色唇色,抑或是这种姿势得看什么人,在苏凌的身上就显出了几分勾人的落拓风流。
董安易有些奇怪,苏凌几乎从来没在工作中溜过号,难不成他没睡好?可看这气色,简直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那难道是昨晚苏凌好不容易有了个家,自觉幸福美满,可今早对方却说了什么让苏凌忧思的事情?
入行这么多年看到过的无数本豪门世家的狗血本子在董安易脑中敲响了震天的警铃,一瞬间走了无数种阴谋论的路线,不动声色地警惕起来,并且格外的懊悔自己这脑袋永远都是事后诸葛亮。
他就说这帮权贵没一个好玩意儿,兄弟阋墙父母不仁的事人家干得还少吗?他怎么就能这么粗心大意地觉得苏凌回了这个豪门的“家”就能家庭和睦、顺风顺水呢?
苏凌这人最是心软体面了,一个情一个义就能让他退避三舍圣光普照了,可这圈子哪是讲理讲情的地方?退后一步非得被人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董安易在脑海中生动形象地脑洞大开,把自己恐吓了一遍,坚定了要为苏凌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这个信念,打算回去就找律师朋友研究继承法。
苏凌尚且不知自己离谱的经纪人兀自在心中上演了一番离奇曲折的年度狗血大戏,他其实只是看着自己关机的手机,估摸着温和明现在应该醒了,不知道看到他干的这些多少不太过脑子的事是个什么反应。
他一时有点心虚又有点莫名的雀跃,十分想直播看一下温和明此刻的神情,咬牙切齿、气急败坏还是佯装镇定,因此他有点神思不属,愣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处理了信息,说了下自己早就做好的决定。
“这次只是一个尝试,计划中的观众人数也才数千人,我也才发行了一张专辑,实在是没有资格称为演唱会,定在四月份就足够了。等到下一次真正的巡回演唱会,再将其中一场定在我生日当天。”
他顿了顿,有些叹息着说道:“而且,我心里的声音告诉我,我等不下去了,我不只是演员苏凌,我想要回到舞台上,这里也是我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