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凌这一波阴阳,温和明一直没跟乐脆的经理有交流,全程把自己捂成了个恪守男德目不斜视的粽子。
当然,苏凌觉得大部分原因还是温和明想要按兵不动,以待后续考察,和他倒没什么关系。
就是吧,大概是温和明这人那不掩饰的存在感与侵略性太强,明明平常他们一起演戏,早见识过了演戏时的各种嬉笑怒骂,且苏凌入行的第一年起就明确了演员的信念感,一旦入戏,就只有此刻真实存在的角色,没什么包袱,也不论旁边有多少人围观,都没什么好羞耻的,可苏凌这会儿却依旧在对方的目不转睛上感受到了一丝脸热。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模式以及只有他在拍摄吧,虽然商务拍摄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演绎,但终究和角色不完全相同,还是更多体现他本人贴近于商品的特质,个人主体性几乎完全保留。
还有,苏凌平时在剧组的时候总还能把温和明当晏时看,这会儿他就算再自欺欺人也不行了。
特别是作为一个新兴的食品品牌,它更聚焦于小孩和年轻人的需求,于是风格也偏年轻可爱一些。
包括但不限于宣传片有些像是动画片的形式,他要有各种可爱青春的演绎,以及给粉丝们购买的各种周边福利,包括但不限于在小卡明信片抱枕上定格好各种比心嘟嘴的动作。
哄粉丝们开心,苏凌一向没什么包袱,虽然他对于酥糖们的日常生活有些费解。
她们要么天天叫他世界上第一萌物,致力于对他进行一切包括猫咪、卡皮巴拉、仓鼠、小兔子、快乐小狗等等在内的非人塑,一个个小姑娘年纪不大,想当他妈妈的心倒是跃跃欲试;
要么她们就对着他舞台的各种动作表情各种剪辑,满嘴daddy的乱叫。
苏凌虽然觉得自己骨子里有那么点疯批极致的,但确实不大理解这两个都是个什么类别的爱好。相比起来,他觉得自己现在对于“老公”这个称呼的接受度都产生了飞跃一般的我提升,虽然很多时候公众场合喊还是有那么一点社死。
不过她们开心就好,骚话再怎么说,也就是口嗨而已,也是因为喜欢他才这么叫,他也没什么好吃亏的,不至于搞得多上纲上线。
虽然他真心疑惑,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了,就算都说他长得像男大学生,但叫他宝宝、凌咪,天天把可爱挂在嘴边,她们真的不觉得这不合理吗?
再者,对于“daddy”的评论区中充斥着的大量“勾引”“魅魔”“涩情”“蛊惑”的不实谣言,他觉得他有必要澄清,他的一切舞蹈动作、表情管理与唱腔词曲都是为了舞台服务,她们口中的“手段了得”实在是不敢当。
而且,他真实恰好地看到过,一个对他“口出狂言”“图谋不轨”俨然下一秒就要被扫黄扫进去的账号,不到半分钟内,在他连续发出的第二条物料下仿佛波浪线成了精,带着“宝宝你是个可爱的草莓小蛋糕,让妈妈抱抱”就冲过来了。
那一刻,苏凌自己确实有点恍惚,这姑娘以及和她类似的许多酥糖,真的不会精分吗?
虽然很多人都曾说过他三心二意,不务正业,沉不下心来专心做演员,非要接着当爱豆 ,不伦不类,身跨三界,形象割裂,俨然他是精分得罪大恶极的鼻祖。
但,恍惚就恍惚吧,她们喜欢就好,而且在道德上,酥糖们确实很有底线也很听话。
她们从来都呼吁着同担们第一要务是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与个人信息,不惹事也不怕事,和娱圈那些恨不得碰八百个瓷发到网上给对家扣帽子之类的那些乌烟瘴气的粉丝群体截然不同。
从这一点上,苏凌也是一点点有感知,在某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经不再是十八岁那个处于极度偏激满心戾气的苏凌了,他回首望去,可能不多,也可能力量绵薄,但他肩上已经隐隐压上了一点责任。
无论他的粉丝们是因为什么喜欢他的,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每一个人天生都会对这个人的话多几分耐心。
那么他的一言一行都会无形中影响着很多人,有可能一句话就能给迷茫中的人带来些许前进的力量,而一不小心,也可能会对她们造成不好的影响。
虽然偶像的含义在娱乐圈已经被德不配位与疯狂盲目极端扭曲,成了彻底的贬义词,但跳出这些刻板印象,它本身是一个门槛很高的词。
只有当一个人足够实力优秀抑或是品性优良,能够在精神与实际上给予另一个人力量与启发时,才应当是偶像洗尽污名后应当呈现的模样。
苏凌知道自己年已三十,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所有的也只有三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努力与一点点执着的底线,如果能够在与粉丝的交流之中能够令她们开心或是能够对她们有一点点帮助或是引领……
那就似乎从前那些命运的恶意、他十八岁后开始压制住的戾气令自己更平易近人,以及到如今他愈发的深思熟虑规整自身,都有了些许不一样的意义。
这种种的一切都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都成就了现在的苏凌,在孤身追寻艺术遨游在星系之外时,似乎多了些牵绊与陪伴,和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导正航线的激励与督促,不至于过分沉迷于危险或是探索畸形的世界而有迷失自我的奉献。
这样想想,苏凌忽而间仿佛不知不觉地突破了什么看不清的桎梏一样,曾经萦绕在心头相争的矛盾仿佛忽而就融为了一体,却又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独立的力量。
当日与梅筠枫聊起的“关隘”,虽然有梅筠枫提点过一些,却也只是肯定了他所坚持的有自己的意义。
但至于在他心中究竟以何种形式解决,抗争至一方独大、独立共存互不相干抑或是水乳交融,却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代替本人感受抉择的。
艺术孤芳自赏的傲慢追求与大众的群体选择当真只能二择其一吗?苏凌曾经意识到,他每一次的选择都会有相同或者不同的人与他共鸣,却依旧有所遗憾。
可他现在忽而又意识到,或许在进行探索时少有人能理解他,可他所想要前进的方向本来就是一条独自沉浸具有排他性的路,他会和不同的人交流、同行,但核心与雕琢,唯有他自己,梅筠枫不行,于诗卉不行,温和明也不行。
探索是在超前的,但艺术的审美其实历经无数年,不同国度不同时间诞生了种种艺术,或许创新或许复古,或许盛行或许诡谲,其根本却依旧万变不离其宗,那便是人类最根源的情感与意志。
他在探索之时似乎孤身徜徉,可身后却有千万条陪伴的丝带伴随着他,那么他对于影视与舞台的审美与创造如果也来源于它们呢?
这样紧密的缠绕之下,即使很多观众因为在这一方面的储备不同而理解有所偏差,忽略很多,可最核心的情感碰撞却是相对一致而精准的。
理性的逻辑和抽象的情感,本就双生,共同组成人类,缺一不可。
如果文学、影视、舞台全部依托于狭义上的逻辑,全无半点对于人文的雕琢,那么它并无半点审美上的价值,且已然脱离了这几个词语的定义与核心;
可倘若全无逻辑之称,前后矛盾,杂乱无章,那自然更是毫无根基,同样无从品鉴,更别说回味悠长,经典隽永。
苏凌当时一直无法绕过逻辑这一关卡,也将自己困住了些许,不停地自我质询。
而事实上,十八岁时的苏凌对那个男频爽文厌恶至极、也对“鸣玉”这个角色不喜,现在的苏凌亲自实践过《盼卿归》的容霜凛,到现在终于也更加坚定,逻辑上的缺失是它们永远无法成为经典也根本无法满足他对于饰演以及作品追求野心的根本原因之一。
而这样横跨了多年的执着不能证明苏凌对于逻辑侧重到了病态的地步,却反而证明了他对于情感也同样极致到了极点,轻描淡写的情感描写永远无法触及他阈值的。
而在这些年,他其实早就给了自己答案。
他对于逻辑的执着撑起了他对于角色的整体塑造、合理而流畅的情感转变,与只是单一一场戏里合格的哭笑说唱、却在观众仔细串联起整个人物时就会发现各种突如其来的割裂这类普遍的演员表演状态截然不同。
而他却是个以技巧服务感知与情感表达的演员,并不能说是单一的体验派或是表现派,但一定是让自己深度和角色交流融为一体的。
所以,他傲慢的追求与大众的情感偏好,又如何不能由他来达成殊途同归呢?
只要是他来创作,直接将他所能做到最顶级的创作与审美呈现给观众,无论是影视这类与观众进行延时交流还是舞台这种即时交流的形式,或许他们无法分辨技术与层次,但最直接的感官与情感刺激却是一种玄妙也最真实的反馈。
创作、表现与反馈,从来都是他所走的这条道路中不可缺失的每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