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侵略性

当梅筠枫用磁性的成年男性声音、童真的语调在群里嚷道“快来支援我”的时候,苏凌敏锐的感知就瞬间支棱了起来,浑身都被泼了一身冷水似的。

即使只相处了几天,苏凌也能察觉到梅筠枫身上似乎踏破阴曹地府一般的威势厚重,他是完全混乱的矛盾集合体,似乎带着来自末日的审判,又像是走入新生的护持,坚定地固守着什么,但同时他投向人间的目光,戏谑讽刺,绝对说不上平和善意。

换言之,他十分喜欢看各种乐子,就似乎人性种种早就映在他眼中,贪婪、狡诈、愚昧、自私、虚伪、懦弱、残忍等等都似乎被他一照便毫无遮掩地浮现。

他站在开端,似乎便一眼望到了终局,淡漠又戏谑地旁观俯视着为利益声名勾心斗角的人间。兴之所至梅筠枫往往亲身下场,就像是那天对与他无关的节目组大开嘲讽,但这位绝对没有自己当乐子的爱好。

苏凌及时地劝住了梅筠枫,没让他带着这诡异的语音在游戏里亮相,然而梅筠枫依旧手速飞快地和那个骂骂咧咧的队友对起了阵,喜提小学生称号。

一局下来,苏凌心不在焉,身上出了一身白毛汗,心中基本有了定论:这几天绝对有什么事情发生,梅筠枫现在看起来应该是神经系统出了点问题,不过还能打游戏,应该是已经平定了下来。

昨天他随便扫了一眼新闻,除开年底各种考试、国际会谈就只有一个多市区受天气影响,大面积停电,雷电暴雨大风如同末日的大型社会新闻。

会是它吗?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的手腕就被温和明紧紧地握住了。

温和明的神情凌厉得仿佛能劈山填海,阴沉地看着梅筠枫的名字:“他伤的是腹部,在家休养还能把伤势休养到脑子里吗?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们都太不可控太危险了,你就算好奇也该收手了,多少有个分寸。”

苏凌一听就知道温和明大概已经风风火火地去查梅筠枫了,且估摸着无功而返,直接敲响了这位危机意识很到位、掌控欲极强的温总的警钟。

对于温和明的行事,苏凌在关注他发家史的时候就有一个大概的认知,天之骄子,胆大狂傲,从不畏首畏尾,往往主动出击,曾多次创下过以小敌大、吞下同规模乃至更大规模竞争对手的逆天战绩。

能让他退避三舍、忌惮成这个模样的,大概只有未知的世界了。

不过不巧,苏凌对未知与神秘的情有独钟是出厂设置,乃至于他在最初发觉梅筠枫脑部神经受损、应该伤得不轻的担忧后的下一反应是仿佛被召唤去探索记录的战栗。

又一次地,他通过梅筠枫似乎浮光掠影地见识到了那太崭新的一个世界。

通常来说,人类脑部神经的严重损伤短时之间是绝对不可逆的,而梅筠枫这边并没有对剧组说请假,而且他旁边也并没有人心急火燎地让他接受治疗。

苏凌的眼睫垂下,掩盖了他的猜想得到验证因而太过兴奋的目光,他的血液中几乎要沸腾起那种向往的灼热滚烫,鼓动得他整个人都颤栗了起来。

“既然危险,那你记得不要多说什么,完全当做不知道。”苏凌十分诚恳地提醒:“你之前的警惕太明显了。”

温和明:“……”嗯,让他当做不知道,自己接着颠颠地凑上去是吧,这算盘珠子打的。

可能人的承受能力是真的会随着习惯提升,放在以前温和明非得火冒三丈扭头就走,现在却只揉了揉眉心,有种果然如此的淡感。

温和明不语,只是深深地看了眼苏凌,一味地打算再找人查查这两个人的底细,并且打算在梅筠枫找苏凌打游戏的时候随时启动自动跟随模式。

几天倏然而过,在温和明愈发低沉的气压中,陆导愈发神清气爽——看来并不是她的原因,只不过是温和明大概业务不熟练,入戏慢。

看看现在,这不就活脱脱的一个被沙场铁血洗练、追随摄政王预见到终有一战又记挂秦嵩,因此杀气深重又常怀忧思的元帅晏时嘛。

这段时间,也足够苏凌和温和明从并未掩饰过的梅筠枫和沈青浩那里看出,这两位出了院之后就住到了一起,形影不离。

问就是还是死对头,但亲昵甜腻得叫别人恨不得自剜双眼。

苏凌虽然自认清心寡欲,一颗红心向事业,也不代表他在被那两位来回踢、变着花样地踢,短短几天换了千八百种狗粮的时候能够淡然处之。

尤其每一次某人都在似有若无地彰显着存在感,像一款带着淡淡木香尾调的挥发性分子,肆意地穿越网线或是现实中的距离,不由分说地落在他鼻翼旁,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霸道又隐晦地包裹起来,令他往往不自在地蒸腾起一股热浪,微微晕红了化妆师上好的妆。

不止一次,他躁动得太过,只好中途下线,人生中头一次被逼到落荒而逃的境地,拍戏的时候都能感受到落在身上沉甸甸的视线。

即使在戏中时只当是沉重的义父的爱,可出了戏苏凌自然能感知出来温和明和戏里如出一辙的目光,当秦嵩不再成为那一层承载的保护膜时,落在苏凌身上居然显露出一种咄咄逼人来,带着鲜明的侵略性,几乎从感官上封死了他一切逃离的路径。

苏凌的戏路向来不拘泥于经验技术或是体验流派,多年下来,已然差不多能做到入戏出戏随时切换,尽管在拍戏的这一段时间,他的状态都会带上戏中的模样。

可也只是模样罢了,并不会模糊苏凌的自我认知,无论他上一刻在戏中有多么如同请魂上身般的契合或是多么强的爆发力、多么深刻细腻的情感维度,甚至于有譬如不可自抑的颤抖、呼吸急促、落泪、眩晕等后遗症。

譬如今天,这一场苏凌温和明的重头戏。

陆导本来愁得要死,生怕三个月后温和明都找不对路子。

日常戏就算了,靠运镜和苏凌能救,但这一场摄政王落败、晏时饮毒自尽与秦嵩诀别的戏,是无比悲凉令人潸然泪下的一场戏,在原著中也是位列前五的催泪名场面。

这要是被温和明砸成凹场面,那画面太美,陆导都不敢想。

然而这几天温和明眼见着状态越来越好,陆导深知演技处于温和明这个阶层的不稳定性,干脆大手一挥,趁着感觉上佳的时候把这场戏从后面提上来。

明明是自己所在的阵营取得了胜利,江山一统,这也证明了他的立场与主张是正确的,日后内修政务,前些年的动荡混乱将至少在十年内不会重现,可秦嵩的心中却迟迟散不去阴霾。

或许是因为政治倾轧从来都是如此无情,这一场耗时多年定江山的战役堪称流血漂橹,朝堂之外邻国进犯多少枯骨流离,今日之安定建立在白骨成山的残酷之上。

多少人命沉甸甸的压在国运之上,叫人实在很难有大获全胜的欢呼雀跃,一时间居然有些心灰意冷,深觉种种争斗不过如此,那深重的命数因果已经要让他精疲力尽了。

又或许是,现在的陛下,手腕谋略、文治武功、帝王权术无不登峰造极,却无一点再与他年少伴读时的那个小皇子相似,令他生出一种难言的陌生与隔阂来,如同铅块般坠在五脏六腑之间,仿佛一张口就是一团磨碎的血肉。

秦嵩并未理会向他鞠躬的兵士,走在他生活了十几年连风都格外熟稔的帅府中,可此刻混入其中的嘈杂肃杀仍是令他无端焦躁。

从前他便对小皇帝请求过,倘若陛下能够大胜一统,请留晏时一命,由他负责,哪怕圈禁于府中也可以。

当日小皇帝答应得极为爽利,但前两日他迂回地试着提了一下,陛下自始至终并未给出肯定的回答,倒也没有急着将晏时下狱,只是派兵进驻了帅府。

因着秦嵩也在府中,这些兵将倒也十分客气,只是这样大的阵仗,总还是造有极大的压迫感,令人心中焦躁。

他吐出一口堵在胸中的郁气,心说明日再去向陛下磨一磨,玉面煞神、神算军师的颜面,总还是应当有些用处的。

将晏时的兵权爵位褫夺之后,他不过就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就算陛下一时忌惮,连带着对他也有芥蒂,时间长久到在繁忙国事中对久远的内战记忆模糊之后,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这样想着,眼皮却蓦然跳了起来,鼻翼间传来一阵浅淡而不祥的血腥味,似有若无,却令人不由得悬起心来,提防着那似乎来自地府黄泉的气息。

于是,秦嵩是小跑着将正厅中倚坐在太师椅上的晏时映入眼帘的,他一颗几乎蹦出喉咙的心尚未落回去,只见晏时难得慈和地看着他,鲜血自艰难摆出微笑的唇边落下。

“晏时!”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纯欲美人驯犬实录[娱乐圈]
连载中竹岚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