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扯到“行业内幕”,其他人都避之不及,当然不可能替苏凌发声,连问他这节目什么情况的都寥寥无几,苏凌也没脸大到觉得别人会为了他直接添一把火对付不相干节目组——
很多剧组节目组不怕爆雷糜烂情商低的争议艺人,有争议才有看点,有天然传播流量,但有一点是禁区共识,一言不合就掀桌曝光黑幕主持正义的艺人总是让很多人不敢要的。就算没想搞背地交易,谁敢保证自己的组是全然干净的。
倒是没想到,认识了才几天的梅筠枫大喇喇地一下场就把这事捅了个窟窿,满脸写着我行我素与任性妄为。
苏凌当时正在床上翻来覆去,与温和明不欢而散,再一次证实了自己又臭又硬,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接纳真正的他,虽然早就习惯了,可胸中未免还是觉得那一点踽踽独行的热气仿佛被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席卷,几近奄奄一息。
可能是年纪大了,年少时的偏激不再,连带着某些一条路走到黑的锐气也消磨得厉害,容易多愁善感,技多不压身,却时常顾虑缠身,要耗费数倍的心气才能继续在这条前无古人的路上走下去。
却突然被冲进来的董安易摇了起来,也摇散了满身风雪,摇热了一身冰凉血液。
既然是梅筠枫,就一点都不奇怪。从那天他第一次见到那位仿佛行走在暗夜的光明君王之时,被震撼惊艳到心脏灵魂之中时,就有这样的意识。
无论什么,只要梅筠枫想做,在那一刻,天地不过等闲,亿人不可阻挡。
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的一颗星辰,让他难以自抑地生出一种仰望与追随——那似乎是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极致。
它有着包罗万千的瑰丽,似是遍布在无垠宇宙中的生机,孤寂而浩瀚,锋锐而温柔,恍惚间似乎有传说与历史中信仰的力量,只要看上一眼便足矣支撑起于荒漠炼狱中蹒跚远行的毅力与心力。
他几乎是立刻打开了梅筠枫的通信页面,可犹豫再三却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些太像臆想的东西只是他的直觉与感知告诉他的,并没有真凭实据,也不适合应用于日常交流——他确实不想被梅筠枫当成痴汉或脑残狂热臆想症。
于是最后他只说了句“谢谢”。
温和明说得的确不错,观察力仔细一点、经常受伤的人会发现梅筠枫和沈青浩他们过于的行动自如,大概受伤只是托词,而他们突然来到晚宴现场也太过离奇巧合,总归不会是专门因为他来,至于背后的原因不是他能够探寻的。
苏凌其实希望是这样,但也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两位俨然已经在很长的年月中将受伤当做了家常便饭,伤痛已经融入了生存之中,于是只作寻常。
就像是他几乎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的来自骨骼的隐痛,每每练舞、吊威亚、天气阴冷、劳累等等时都会加剧为筋骨酸痛不吃力,一开始还会让他焦躁,到现在便已经如同他与生俱来的平常感受了。
总归,虽然苏凌能够感受到梅筠枫天性中的些许戏谑,但那像是属于一种高维层级对世间的洞察了然,因全知而游离。
而对他,梅筠枫虽然时常有所“调戏”,但似乎也有一种特殊的关注,他感受到的对话态度是平等的。
他一腔心绪左突右撞,百转千回,对面那位倒是相当的“开朗活泼”,一个邀请就发了过来:闲来无事,待着无聊,一起玩个游戏?
关于董安易给他封的游戏废称号,苏凌其实有话要说。
他年轻的时候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斗得酣畅淋漓,于是实在是没什么心思拨给普通的同学与虚拟的游戏。
等到大学的时候,虽然创下过那种打跑一整队的战绩,但其实满打满算也就四天晚上,确实不能说明什么。
小的时候没有开发过的技能,等到长大时再接触是要有一点适应时间的。
可惜他工作室这群对老板没有基本爱戴之心的员工,要么和他一样菜,要么看他打过一次就敬而远之了,苏凌也确实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没什么心思打游戏。
于是现在,苏凌看着这条消息,十分心动,又有些期待又不好意思的的羞涩:“我基本没有打过,很菜,恐怕会给你们拖后腿。”
梅筠枫异常热情地抚平了他的顾虑:“没事,就是消遣时间,随便玩玩,输赢不重要。”
嗯,现在苏凌透过那浩瀚又仰望的八百倍滤镜,勉强找回了自己的逻辑与脑子,看出了真相:这位热情主动平易近人,就是为了找他这个倒数第一的来垫底。
旁边还有个心偏到太平洋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再如何,这种战绩还是有点伤人自尊的,苏凌认清了现状,十分想对游戏与秀恩爱相关的这两人置之不理,然而手机叮叮咚咚的发了一连串。
十分欣喜自家孩子终于有正常娱乐活动的董安易丝毫没管苏凌的死活,催着他看:“人家给你发消息了吧,离下午彩排还有一个小时,你再唠两块钱的,之后补一觉,我也去隔壁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苏凌:“……”他董哥这个架势,在古代的话想必是个老鸨的好苗子。
他摇了摇头,一打开手机,一个十分离奇的熟悉头像赫然映入眼帘。
再一看,“温和明由梅筠枫邀请入群”一行小字明明白白地标着。
虽然他对于群内那随时随地大秀特秀的两位感到很绝望,但把温和明也拉进来,倒是也大可不必。
而且,温和明不是对梅筠枫和沈青浩意见很大,几次三番在他面前上眼药吗?怎么这会儿他们倒是勾搭到一起去了。
董安易在梦里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丝毫没意识到他那十分独特的用词被苏凌顺手牵羊了,打了个喷嚏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苏凌拿着奖杯在上面进行领奖发言,他编辑文本翻账本艾特人一个接一个的扇,神清气爽。
就好像能隔着手机看到他无言的神色似的,梅筠枫忽而问道:“苏凌呢?你家义父来了,怎么不见你出来迎接呢?”
苏凌:“……”
虽然妄自揣度、武断定论不妥,但他依旧认为梅筠枫这一句绝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的,真是混乱邪恶啊。
还没等他咬牙切齿出什么,温和明就又发了一条:“嵩儿年少,骄傲气盛,叛逆也是有的,让陛下和摄政王见笑了。”
苏凌:“……”饶是他风度再好,现在也十分想扔在群里一句“你才叛逆,你全家都叛逆”。
果真如同秦嵩骂过晏时的一句话:为老不尊的老混蛋。
他跟温和明早上才分道扬镳,这会儿苏凌依旧能从这句话里看出温大总裁的高傲,理所应当地觉得他犯倔是叛逆。
苏凌面不改色地在群里回了一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晏帅效力于摄政王,我身为陛下谋臣,实不敢过分亲近,国事为重,陛下不必过分体恤微臣区区小家之事。”
不像是刚认识温和明的梅沈二人,苏凌已经能够想象出来,碰到这么一颗不软不硬的钉子,本就不爽他任性妄为的温总,继一向乾纲独断的至高指令早上被人无视后,又有人一脚踢开他纡尊降贵铺设的台阶,现在的神情估计已经是乌云密布、眉眼间有雷霆之怒了。
梅筠枫趁乱又下了一锅料,在群里@了沈青浩,现场开演:“小皇叔,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居然把我当成傀儡,这些年的陪伴与教导终归都错付了!”
迎面扣了一口大锅,沈青浩大概没想到什么都不干居然还能被误伤,只好同样加入了战局:“我与陛下风雨同舟,多年情分,怎可任由他人诋毁,我待陛下从无二心,陛下需得辩识忠奸,更不可听信无知小儿胡言乱语,伤了臣一片赤诚之心。”
苏凌:“……”
剧里辈分岁数最小,官职权力也最小就这点不好,谁都能来他这儿“倚老卖老”一番。
你问他为什么不接着演“少年伴读赤胆忠心进谏陛下摄政王狼子野心”,这又不是真的剧里,“陛下”和他这位打情骂俏的“死对头”都快滚到一起去了,心都歪到太平洋了,他说什么,嫌自己不够明亮吗?
总归只是说笑,当真才是小肚鸡肠,苏凌打算换个话题,问问梅筠枫他那位事业心非常重的经纪人是怎么答应他发上午那条公然拉仇恨的围脖的,结果又听见群里“叮”的一声。
苏凌眼皮一跳,还没看到就先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嵩儿确然是火眼金睛、忠心耿耿,为了陛下连我也说扔就扔、一去不回,臣还没向陛下询问,是怎么将我们聪敏单纯的嵩儿拐得七荤八素的呢。”
这一通意有所指,苏凌是听得明明白白,也不知道梅筠枫这位不知缘由的能不能听出来这阴阳怪气。
当然,如果能听出来的话,苏凌觉得以这位的性子非得火上浇油一番。
只见梅筠枫说道:“那一定是我倾国倾城的容貌与天下无双的人格魅力,秦爱卿追随我那是他独具慧眼,理所应当的。输给朕,晏卿你不必自卑。”
苏凌:“……”这位日常的风格果真就是光芒万丈地狂拉仇恨。
温和明:“……”好一只自吹自擂的狐狸精。
沈青浩:“……”虽然说得都对,但最后一句话大可不必,梅筠枫这沾花惹草的毛病是时候该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