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客厅灯亮着，陆亭舟坐在沙发里，橘猫趴在他腿上眯着眼，他的手指搭在橘猫光滑的皮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抚摸着，橘猫身体舒服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岑霜刚换好鞋，橘猫听见门口动静，一下从陆亭舟腿上跳下来，几步跃到岑霜面前，围着她的腿晃了两圈，又忽然从地上跳起，扑进她怀里。
岑霜双手接住橘猫，脸上溢出笑来，又拿脸往橘猫脸上蹭，“花花，你怎么这么调皮？”
走出玄关，抬头时正好对上沙发里男人看过来的视线，岑霜一顿，脸上的笑更深了些，“哥哥，你在家啊？”
陆亭舟微微点头，手指了一下身旁的沙发位置，“过来，哥哥有话问你。”
岑霜很听话，抱着橘猫走过去。
“我记得你应该是四点半下课，五点前你人就应该在家，但现在……”他扫一眼时钟，“已经六点十二分，告诉我，晚回家的理由。”
这个岑霜可以解释，她立马说，“哦，是因为张叔叔过来接我时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他需要绕一下路才能来学校接我，我以为他会和哥哥说一声，原来没说吗？”
早知道在车上时应该多嘴问一句的，提前给哥哥发个消息说一声就好了，主要是陆亭舟平时回家没这么早，听他的意思，他今天大概很早就从公司下班回家了，难不成一直在家里等她啊。
岑霜垂着头胡思乱想。
客厅灯很亮，岑霜低着头，陆亭舟的视线从她洁白的后颈挪到女孩的手指上，中指指尖有些墨水，小指侧边也有些黑墨遗留。
她头发有些松，后颈有几缕柔软的发丝垂落，早上头发还扎得伶俐干净，一天下来，头发也乱了。
其实张胜和他通过电话，告知过因为交通事故造成的交通堵塞而导致不能准时接送岑霜放学的事。
延误了一个小时之久，陆亭舟在意的并不是岑霜晚回家，他在意的是，岑霜应该亲自与他通电话告知今天晚回家的原因。
但她并没有。
“岑霜，你没有哥哥电话吗？”
岑霜不明所以，“有哇。”
“那么，为什么不及时和哥哥通话联系。”
岑霜不吱声了。
陆亭舟继续道，“好，现在告诉哥哥，在学校等待的一个小时里，你在做什么？”
岑霜想了想，老实回答，“我和同学在一起做物理试卷。”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岑霜毫无意识：“男生，我们经常在一起复习，但我觉得他成绩并不差，也许他只是有些偏科。”
她忽然想起走出教学楼时郑景泽在她背后喊的话，她皱了皱眉，自语道，“我不太懂。”
“不懂什么？”
岑霜下意识就要把郑景泽和她的事说出来，猛然抬头时，发现陆亭舟正垂眸盯着她，他神色很淡，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笑，但岑霜却敏感地察觉出一丝端倪来。
他好像有些不快。
岑霜立即住口。
是的，哥哥曾经和她说过，不许在学校谈恋爱，虽然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过这个想法，可是，如果她把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全说出来，也许会制造出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反正她会找个时间和郑景泽好好说清楚，她不会喜欢他的，如果可以，他们就做朋友。
长时间沉默，岑霜骤然感觉自己后脖颈一凉，一只微凉的手搭在她后颈上，指尖似乎轻轻在她后颈上捏了几下。
岑霜察觉到微微痒意，不太自在地往旁边偏了下头，试图躲过这只带着淡淡凉意的手指。
但很可惜，并没躲过。
男人手掌宽大，轻而易举将她掌控在手心。
声音自她头顶落下，“说话。”
岑霜咬紧下唇，她感觉到一种压迫感，她很久没从陆亭舟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除了第一次，但那时是因为他们并不熟，没有见过面，哥哥一直都是个很温和的人，这次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没有提前告知哥哥会晚一点回家吗？
橘猫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挣扎着从岑霜腿上跳下去，钻进猫窝里再也不出来。
她该说什么？
或许是岑霜沉默的时间过于长，陆亭舟没什么耐心了，直接问，“岑霜，告诉哥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岑霜一听这话就慌了神，生怕陆亭舟察觉到什么，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陆亭舟抬眸盯着她的眼睛，灯光下，她眼神清澈，浓密的黑睫毛一颤一颤，像只小蝴蝶。
他觉得她很可爱，于是笑了一下，慢慢道，“霜霜别紧张，哥哥只是随口问一下，坐下吧。”
岑霜又坐下，心脏怦怦跳，生怕被陆亭舟察觉到她的小心思，但同时，她也有点厌弃自己胆小，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有勇气开口和哥哥说喜欢啊。
好烦。
“男同学叫什么名字？你们在一起复习多久了？”
“郑景泽。”岑霜并没有隐瞒，“上学期快结束时我们才认识的，没多久。”
“嗯，我看过你各科成绩，并不差，没必要在一起复习了吧。”
岑霜有些犹豫，因为郑景泽物理天赋比她强多了，说是他请教她，不如说他在辅导她。
看出她的犹豫，陆亭舟反问，“不愿意吗？”
岑霜摇头，“我偶尔会有一些比较令人头疼的大题不会做，虽然给我时间我也能解出来，但是，如果有人在旁边教我，指导我，我会理解的更快，哥哥，我要高考了，我需要一个更好的成绩去上最好的大学，我来这里读书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上好的大学，找一份工资尚可的工作，将来可以把外婆接来和我一起住，还有，我还欠哥哥很多钱，郑景泽虽然偏科，但物理是他的强项，我理科总是拿不了满分，我们一起复习比我自己单独复习效果更好。”
“我并不在意你的成绩，岑霜，有哥哥在，你没必要让自己这么辛苦。”
“我在意。”岑霜道，“哥哥，我很在意，我不能让自己一无是处。”
“既然你这么坚持，以后放学回家，课堂上不会的题都带回来，我会教你。”
岑霜：“可是……”
陆亭舟道，“没有可是，我不喜欢你和一个陌生男同学一起复习，同样，我也不赞同你在高中早恋，如果心里有喜欢的男同学，我劝你最好打消念头，你还太小，早恋不合适，等你大学毕业，我会给你挑选一位合适的男朋友，当然，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但你未来的男朋友，一定要我满意才行。”
岑霜不知道怎么话题就聊到了未来男朋友身上了，她觉得等大学毕业还早呢，男朋友什么的还未知呢。
哥哥就不能做她的男朋友吗？
这个世界上，她只爱哥哥啊。
客厅安静，陈素在厨房做晚饭，岑霜脑袋空空，陆亭舟的声音很好听，有些低，他的声音落进她的耳朵里，嗓音清晰明朗，“岑霜，我已经接手了你十七岁以后的全部人生，你今年十八，还有二十八，三十八，更长的人生，无论你怎么折腾，我都会养你一辈子。高中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小段历程，很快就会过去，你会重新认识新同学和新朋友，这没什么可惜的。”
岑霜觉得有哪里不太对，陆亭舟很少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她正想说点什么时，陈素已经把晚饭端到餐厅里喊他们吃饭了。
谈话结束，正巧岑霜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跑去厨房洗手之后，等哥哥一起去餐厅吃饭。
陈素手艺好，做的菜岑霜都爱吃，晚饭吃得可饱了。
饭后岑霜在客厅坐着消食，电视频道被她调至综艺节目，看了近半小时才跑去洗澡。
三月初，陆亭舟安排的人给她送来春季的新衣，岑霜去年的衣服都还没穿完，又添新衣，衣帽间里清理出一批去年穿过的衣服，都很新，岑霜舍不得丢，让来的人帮她拿去捐了。
她大多数时候还是穿校服居多，虽说附中并没有严格要求必须每天穿校服上下学，但她却规规矩矩的，只要在学校，几乎全是校服穿搭，而且因为平时很少出门，再多漂亮衣服堆在这里也是白搭。
她从衣柜里拿了套睡衣换上，头发吹干随意扎在脑后，颈间垂落不少发丝也懒得管，回房间拿了书本往陆亭舟的书房去了。
陆亭舟在书房处理工作，岑霜去书房学习。
书房挺大，宽敞，窗面明净，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地面铺了一层厚地毯，设计风格偏中式，大书桌后面挂了一副水墨山水画，岑霜很喜欢那幅画，她觉得很有意境，很好看。
陆亭舟用电脑工作，岑霜今天用脑过度，已经没心思学习了，而且她的作业早就在学校里做完了，拿了书不看，反而在书本上画起了画。
房间温度适宜，岑霜搬来椅子，坐在陆亭舟旁边，她靠他很近，拿笔认认真真的在书上画小鸟。
今早上从她头顶飞过去的小鸟，有淡蓝色的羽毛，鸟喙尖尖，岑霜捕捉到它绿豆大小的黑色眼睛。
“你在干什么？”
“我在画小鸟。”岑霜画完最后一笔，把书本横过来给陆亭舟看，“今天早上从我头顶飞过去的一只漂亮小鸟。”
她用铅笔画，只大致勾勒出鸟的线条，寥寥几笔，却格外生动。
书房里有轻微的键盘敲击声，灯光暖黄柔和，零碎月光从窗外泄进室内，岑霜打着哈欠趴在书桌上入睡，被她画满小鸟的书本早就因为沉沉睡意而掉落在脚下的地毯上。
电脑关闭，陆亭舟轻声喊她名字，“岑霜？”
岑霜迷迷糊糊的，她其实听见了，但实在太困，眼睛像黏住一样，也没应声，只哼哼唧唧的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女孩穿浅色的长袖睡衣，一边脸压在胳膊上，薄红嘴唇微微张开，呼吸轻缓平稳。
陆亭舟沉默几秒，放弃把她叫醒的念头，起身弯腰一把将她抱起。
平时看着还好，抱在怀里才觉得轻，因为睡着，岑霜是无意识的，脑袋软绵绵撞在陆亭舟的胸膛上，像只鸟儿扑进他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脑袋撞在他胸膛的那刻，她及时伸出了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质地良好的丝绸衬衣，被她紧紧揪在手中不放。
陆亭舟闻见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像果香，又像花香，夹杂着一些温暖的气息，鬼使神差地，他低头，鼻尖在触碰到她柔软的发丝时突然顿住。
犹豫的这一秒，他也看见了地毯上掉落的书本，书本上画了满满当当的小鸟。
小鸟小鸟小鸟。
陆亭舟把岑霜送回房间，给她脱掉鞋子，头发也全部散开，她睡得很香，也许是学习太累导致的，白皙的皮肤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浮现。
他替她掩好被子，从房间出去后又回了书房，有一件事，他需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