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宵手指都要在手机屏幕上戳出花来，嘟嘟嘟嘟嘟哒哒哒哒哒哒哒，楚熙昀觉得患了重度强迫症，让这敲击声弄得像有什么虫子在全身爬，他忍不了阮宵跟别人聊成这样，对他的排斥，寡言，全部不留情地转化成对那人的倾诉欲。
炒豆一样的倾诉欲，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楚熙昀指腹敲击着方向盘。抬眼。多亏这面小小的后视镜，给他当间谍，当内鬼，阮宵撩人的样子全给他照出来了。
不是会笑的么？楚熙昀以为他再也不笑了，阮宵本来就长着笑眼，睫毛密长，眼尾往上挑，让睫毛给他拉到更风情的地方。瞪人也带钩子。
他要是真情实感地对你笑，楚熙昀觉得什么都得是他的。
他现在就这么笑，看着那个手机屏幕，看着手机对面那个人。
妈的，当着他的面。
离了他死缠烂打、死去活来的阮宵，说要在他公司楼摔得稀巴烂、要他给他收尸的阮宵，扭头有了别人。
他跟他演的么？
阮宵到底图什么？他们这些年连情人的身份都有名无实，没情投意合约过会，没水乳交融上过床，从温情到肉.欲全部为零，阮宵甚至不爱花他的钱。
可楚熙昀突然弄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他就是要阮宵拿他当命中唯一。阮宵连家人都没有，阮宵只剩他了，收尸都只能找他。他卑微乞怜地爱慕着他，义无反顾地抚慰他的优越感。祁栾给不了的，楚熙昀全在阮宵身上找回来了。甚至他抛弃他，他还是非他不可。
楚熙昀从来不要阮宵给他什么，他就是喜欢成为阮宵的全部。
他是养小猫小狗呢。
楚熙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心碎，心如刀割。他恶劣成这样，他现在才想明白。
*
阮宵不知道那对在后视镜盯着他的发红的眼，基调欢脱，嘴角两个笑涡。
跟顾梵聊着，阮宵什么也不想。
【这栋楼既然是你的，你是不是有我房间的钥匙？】
顾梵先斩后奏：
【你的内裤和衣服我给你挂衣柜里了】
阮宵差点拍案：【死变态，你真用钥匙进我房间了？？都是衣服你就非要提我内裤一嘴！！】
顾梵：【没你房间钥匙，有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我钥匙多】
【行了知道你房多了，北城传奇包租公，那你怎么进来的？】
【你喜欢把备用钥匙藏在门框上】
阮宵抿住嘴，他这个藏门钥匙的习惯保持很久了，顾梵怎么知道的？
【放下就滚蛋！！我发起火房东也会打的！！】
阮宵心脏揪紧，祈求顾梵不要发现他藏的小金条，这货还想借他钱呢！
他刚藏衣柜那！！早知道昨晚就不挪窝了！
【你猜我在你衣柜里发现了什么】
心肌梗死。
手指几乎筋挛：【你他妈，滚出去！！！！】
【好多金条，上一任租客忘在这的么，我帮你交给警察】
【我杀了你！！！！】
顾梵字眼敛起轻浮：【阮宵，按照你的经济状况，这些金条不是你赚出来的，刷的楚熙昀的卡么】
阮宵没底气。一点儿蝇头小利干出和道经相悖的事，不晓得清心寡欲，就爱占富哥小便宜……
讪讪：【我会还给他的】
顾梵：【以前死记硬背的经书，平常怎么不尝试运用】
【我没认真想过……我错了，我还他】
【不劳而获不是什么好事，对么阮宵？你清楚我们的出身地很残酷，弱者藏了法器，会招致无数歹徒杀人夺宝，这个世界虽然有法律约束，但我们住的地方鱼龙混杂，横财易惹事端，而且你刷了楚熙昀的卡，给了他一个可以拿捏你的把柄，所以你还想跟他藕断丝连是么】
阮宵：……他打字好快。
而且最后一句怎么有股味道。
【我真的会还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刷楚熙昀的卡？】
【你还真刷了他的卡】
他怎么又使诈！
【你这么喜欢刷他的卡，我觉得也没必要欠他人情，你可以直接问他要，反正他又不是不肯给，多捞点再跑路，合情合理，也不会落下把柄，笨蛋】
【你这话很奇怪，什么叫我喜欢刷他的卡？谁给我卡我都喜欢刷！】
【你来刷我的】
阮宵猛地按灭屏幕。
脸膛发烫。
昔日一心练剑道侣与我何干的寡王无情道顾梵，究竟经历了多少霸总文，被摧残成这副三句一撩，五句一擦的抽象模样？
楚熙昀驶入别墅区，远离闹市，毗邻江景，绿化葱茏，园艺有设计过，被物业打理得连棵树都长得规矩，和阮宵住的乱七八糟电驴乱窜的小破楼对比实在鲜明。
不过阮宵觉得这种地方少了点人气，静得掐人咽喉，生活商超俱是精品店，住在这里为体面要耗费大量成本。阮宵寄人篱下地过过富贵人家的生活，每天只能感受到空虚厌倦。
他跟身边每一个人都格格不入，不论三观爱好都找不到任何共同点，那种日子是很苦闷的。
楚熙昀驶进小区，一座一座独栋自占一个单位。他开进自己的7号单位，停入车库。阮宵下了车，不知怎么打了个寒噤，有股湿凉的风沿着脊背爬行。
五弊三缺……
阮宵心里没底，打开手机，想了想，还是点开和他的聊天框。
顾梵发了一条新讯息。
【你又去擦边了？】
阮宵抽了口气。
【你会不会说话啊你？！有这么说话的吗？！】
【我见你第一面你就在擦边，你让我怎么想？到底干什么去了】
阮宵看出这句有点急躁，有点……霸道。
不爽。
但阮宵有点爽。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
【你跟楚熙昀呆在一起】
【卧槽你怎么知道？】
【你还真跟他呆一起，不是分手了，为什么跟他走，卡也刷他的，班也上他的，你真要跟他复合？】
又又又使诈！
而且这句子有股更浓烈的味道……阮宵发现顾梵把他老底全扒干净了。他前男友谁，他上什么班，他大学挂几科，他连他24码的腰围都知道了。
坏东西，在这装模作样问个蛋呢，祖坟都被你挖出来。
可阮宵又像坐他腿上那样，当不知道，把话题拉到正常的，不暧昧的地方。
【行了，少乱猜，我跟楚熙昀去见一个因为我昏迷的人】
【你怎么这么暴力】
【不是我打的！！反正很邪门，说出来吓死你，专门请我去看看而已】
【你在这里很厉害么】
这话阮宵爱听。稍稍把背挺直了些，下巴有点昂起来。
【当然厉害，你初来乍到而已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崇拜我么？】
【那你应该准备了应对邪祟的方法，我本来有几个经验想告诉你】
敢断句在这里？
阮宵决定按兵不动。
等某人把经验赶紧给他打过来。
某人不打。
阮宵抠着手指，他故意说这种话！！
【……什么经验，说来听听，我不会笑话你的】
【算了，你不需要】
【顾。梵。】
顾梵狡猾地卡在阮宵炸毛的边缘，乖乖给阮宵复制粘贴了一整篇《道德经》。八十一章，一章不落。
【？】
【连《道德经》都没背过么，这里的脏东西很弱，念念道经，稳住道心，它们钻不了你的空子】
【我怎么不会背了！】
顾梵：【把你定位发过来】
事态紧急。龙傲天虽然变得有点抽象，但毕竟还是那个会放动感光波的龙傲天，阮宵立刻把定位发给顾梵，做二手准备。
他是第一次被楚熙昀带进这个宅邸，建筑偏美式，是国内普遍的别墅造型，设计很欠缺风格，但进去装潢非常考究，收藏不少古玩器物，墙壁挂着真迹和功底上佳的仿品。古董字画用艺术馆同款恒温恒湿玻璃柜保存着，打光只发亮不发热，仿佛静态t台。
阮宵意识到他有点低估楚熙昀的钱包，什么家底玩得起这些。
他竟然白给他当两年保姆。
阮宵愤愤想出一种绝妙的反狗血套路，混什么娱乐圈，他还不如兼职当替身。上午给王总当金丝雀，下午给李董当替身，霸总对他又不上心，一周见不了几次，不如一替多以达到效率最大化。
不过阮宵根本没想过一个问题，楚熙昀这种养情人儿光养着看的矫情文艺霸总，纯属濒临灭绝的绿色和谐物种。
楚熙昀静默跟在阮宵身后，偶尔给阮宵点一下路。阮宵一边走一边摸摸楚熙昀家里的宝贝，对工艺考究的家具也很好奇，有不少是国外空运来的，用手指尖一个挨一个戳它们。他对古董只是略知皮毛，懂形制。骗门外汉可以，装内行得露拙。
“这什么玩意儿？”
“根雕。”
“这个呢？”
“红珊瑚。”
“真的假的？”
“……真的。”
“那这个呢？”
“古董。”
“我知道是古董，干什么的啊？一个洗脸盆摆这干什么。”
“以前好像是王府里的夜壶。”
“我艹你不早说！！我都拿起来了！”
楚熙昀嘴角勾得很翘，可也有点……不尽兴。
都分了，你可爱给谁看呢。
上二楼，走廊墙上挂着画作和作家的题字，立柜摆着插花梅瓶，花意风雅。阮宵忍不住盯着一幅汉传佛像画观看。画艺很精湛，佛脸宁静安详。
“哎楚熙昀，这些瓶瓶罐罐我偷一个走要判几年牢？”
“不清楚，顶格判可能无期徒刑，这里有很多监控，你偷出去也没地方销赃，应该五分钟就把你抓了。你想要可以选几个，我送你。”
阮宵稳住想倒卖的心，不太坚定地：“嘁，要你送，我说着玩的，没幽默感。”
所以他很有幽默感是么。
楚熙昀盯着这个纤瘦灵敏、有点手欠的背影，是很像新接进家里的小猫小狗，在到处嗅。
他以前为什么没想过带他来呢？他们有共同话题的。
又想到阮宵这段日子很爱找裴梓徉，一口一个“裴哥”，亲密无间，楚熙昀看着阮宵的眼神更深沉阴郁，打开祁栾卧房前，冷不丁问一嘴：“刚刚在跟裴梓徉聊天？”
“没有。”
楚熙昀顿了顿：“顾梵？”
阮宵身体紧绷，瞪向楚熙昀：“关你什么事。”
就是顾梵。
他们走进西侧走廊尽头一间卧室。
里面有道士在作法。
穿得倒是那么回事，道袍十方履，头顶蓄着发髻。
对着床上沉睡的青年轻念神咒：“一转六神藏，二转四煞没，三转阴霾收，四转淫雨止……”
道士声音压得低，嗡嗡嗡嗡，云里雾里，似乎神乎其神。
阮宵背过这些经文，仔细听着，听出了马脚。
是《太上三洞神咒》。
……只有这四句来回念。
怎么就背了四句啊？
阮宵突然又不想干替身情人了，想立刻转行当半仙去，背那么多道典他还怕揽不到活么？他起码是有一定业务水平的。
道士开始使出唬人把戏，黄纸纷撒空中自燃，阵仗逼人，楚熙昀眼眸有些异色。
阮宵看向楚熙昀：“你应该换个人来做法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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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人间道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