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启寒回到明寂殿的时候,整个人疼得都是恍惚的。
于是看到小徒弟兴高采烈迎上来、又转变为剧烈的不安时,也并无多余的力气去安慰。
他拍拍陆眠的肩,道无事,行动缓慢地挪回了岑霜居。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在床上躺着,当一个失去知觉的咸鱼。
一关上门,江启寒脱力地问:
系统,有没有止疼药啊。
疼到要昏过去了,偏偏又保持着清醒。
系统:这个真没有。我是个金手指功能很单一的系统。
闻言,江启寒情绪波动,引起又一阵剧痛袭来,江启寒疼到再也说不出话。
他自食恶果地滚到榻上,钻进被衾,屈膝躬身抱住自己的腹部,抵御浑身上下一阵一阵四处爆散开的疼痛。
一会是头痛至发麻的钻骨之噬,一会是腹部蹂|躏狠拧的脏腑裂感,一会是浑身骨架与筋脉分离割裂的刺痛寒战。
江启寒在痛苦中虚弱地想……
他该不会是这世界上第一个疼死的人吧……
系统:不会。人是不会疼死的。如果触发休克,系统会为您提供生命延续所需的基本治疗。
江启寒:……。
啊!!!谁来杀了他!
睡吧。
睡着了就不疼了。
江启寒神志恍惚地开始数绵羊,躲不过痛,那就逃吧。
一只小绵羊,两只小绵羊,三只懒羊羊,五只暖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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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眠看见师尊去而复返,本来雀跃万分,却惊异发现江启寒满身血红,衣衫虽已用灵法除渍过一遍,却还是留有清清淡淡的红痕。
和那天在魔界那天的他,一样。
陆眠那瞬心都停跳一拍。
他靠近他,扶上去。
可那个人的身形明明摇摇欲坠,却还是没有半分力倚在他身上。他最终还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挪回寝居,关上了门。
陆眠在岑霜居门外轻声唤着师尊,里面却毫无回应,只有偶尔断续传出极为痛苦的低声呜吟。
陆眠心里像揣了一窝蚂蚁,密密匝匝的乱。
他叩叩门,继续问询。
然而里面的江启寒早已经疼到听不见任何东西了,浑身的意志只剩下一个执念——快点睡着,睡着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陆眠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岑霜居的门,进到这间此前从未踏进过的师尊寝居。
恰逢江启寒一阵剧痛过后的无意识嘶声吸气,陆眠匆匆赶了过去。
“师尊?”
声至人至。
绕过绢素山水屏风,陆眠看见一直以来庄重端肃的师尊窝在榻上。
他整个人蜷缩成薄小一团,半张脸窝在被衾,清冷霜傲的面容上尽是冷汗,薄眉细蹙,阖着眸,死死咬着下唇,间或嗫嚅着什么,明显已经近乎失去意识。
师尊他……何时曾有过这种样子。
陆眠鼻头一下子被哽咽得发酸,眼眶也紧绷涌上泪意。
他凑近听江启寒的嗫嚅,没能听到什么。
但却能,偶尔看到师尊痛苦的颤缩。触至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片微凉。
陆眠眼眶通红地跑去清风殿求救,却得知,掌门师叔刚刚就已经知晓此事,可师尊自己说,仙界药物无可止疗此痛者,只能靠时间静养。
陆眠失魂落魄地回到岑霜居,看着榻上痛苦的师尊,无能为力,心酸痛苦,束手无策。
忽地,他想起什么,风一阵地奔至自己房间,过了阵,抱出个灌满热水的汤媪,裹上隔烫的干净棉布,试探着回到岑霜居,往江启寒手边送。
温热的天气,那只触过来的手却透着凉,碰到热源,便缓慢地将它往怀里搂。
途中,师尊又嗫嚅了句什么,这次,陆眠听清楚了,那人声音断续温和:
“三百七十一只小绵羊…暖洋洋……”
……师尊他,在哄自己睡。
因为没有办法消减这痛苦,便这样、只能这样温和无奈地哄自己睡。
小绵羊……
陆眠苦笑了一下,感觉心里涌起一阵尖锐的疼,忽而痛到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