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你！”
赵轩日真是不可置信。
他怎么也没为想到，自己以为性格冷淡、不近人情的江启寒，竟然还是个护短的！而且还就这么承认了！两次！
一时之间，他气愤得怔怔说不出话来。
但又不敢不敬。
江启寒看到之前一直猖狂的赵轩日的气结反应，方觉自己气顺了些。
不过虽然气到这个自以为是的小鬼很快乐，可还是觉得有哪里觉得有点不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没说完？
过了几秒，他想起来了。
是真相，那时候本来没什么人在乎的真相。
江启寒看向仍然愤愤不已的赵轩日，继而道：
“你一个成年人，跟十几个会灵法的大人，一起和陆眠一个刚入山还没到炼气期的小孩子对打。只这一点，欺辱人还不够？”
“当日听小弟子说，你被陆眠打得鼻青脸肿，陆眠身上几乎分毫无伤？”
“你觉得，我会更相信你们根本没出手打陆眠？
还是相信你们用了什么邪门歪道销去陆眠身上的伤，作出一副只有你被他打了的假象？”
江启寒此番话出口，原本在一旁看江启寒教训赵轩日的围观小弟子们，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赵轩日跪在地上，被揭穿的恼怒使他脸上一阵青红交加。
他恨恨道：“可你又没有证据，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推断！”
江启寒笑了，“对，没有证据，你也知道没有证据，而且仗着没有证据。”
赵轩日微皱眉。
“所以我说了，我偏心。”
“你！”
赵轩日回过味来了，江启寒根本就没想好好回答他的质疑，也更从不后悔将他逐下山，而且直至现在还在帮陆眠！
周围人的反应和他当日离开时大不相同，对他鄙夷更甚。
赵轩日十分想从地上用力站起来，对着江启寒一通仁义礼智信的攻讦。然而被江启寒的灵法牢牢压在地上，起身不得。
赵轩日屈辱地说：“既然仙尊偏心，那便偏心好了。将我一直压跪在这里，又算什么事？归光派便是这么恃强凌弱的么？”
后面早有赵轩日的随从想要冲进来，然而要么是普通人，要么有灵法但修为最多不过金丹而已，全都被江启寒一开始设的一道无形结界阻拦在外，无法冲破。
江启寒疑道：“真是奇了。”
“难道不是你先‘恃强凌弱’、强行将我归光派游历弟子拦截至此？不是你先无故将安然踢至跪地？”
“我不过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这是恃强凌弱？那你也知道这是恃强凌弱。”
“那便让你体会‘恃强凌弱’个够。”
赵轩日简直要被江启寒气死了。
他原本畏惧敬重江启寒，现如今眼里只余不甘和恨恨。
赵轩日挣扎几番，都无法起身，最后破罐破摔道：
“那仙尊，你想如何？”
江启寒心道，我不想怎样，只想让你给陆眠和安然道歉而已。
江启寒开口冷声道：“此后，一、不得无故拦截归光派任何人。二、不得对归光派子弟非打即骂，抑或凌|辱，更不得报复。
你今日上来便要跪要踹，以后你怎么对他们，来日传到我耳朵里，我便怎么对你。清楚了吗？”
这一句“清楚了吗”，江启寒非但不祈问，反而挟着一股危险压迫的意味。
而他压在赵轩日身上的那道灵法，此时亦加大了力道，挤压得赵轩日脏腑几乎喘不过气。
此情势下，赵轩日十分明白江启寒今日所言并非空口白话，而是必会言出行至。
“清楚、清楚！”
在江启寒的灵力又叠一层重压下来时，赵轩日赶忙告饶。
江启寒收了些力道，落下二句：“道歉。放行。”
赵轩日依言照做。
他先是极不情愿向刚刚被他踹得跌跪一旁的小弟子安然道歉，随后又回头下令：“打开衙门，放归光派弟子出去！”
梁国兵将手下依言行事，将本来锁牢的朱漆金钉大门打开。
“仙尊，这下，能放我起来了吧？”
江启寒道：“这你恐得问陆眠。我方才让你道的歉，你还差他的没道完。”
闻言，原本以为这事过去了的赵轩日，脸色精彩极了。
他的眼立刻剜向方才起就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陆眠，才发现，对方眼神甚至没放在他身上，而是在看一旁为他出气的江启寒。
赵轩日出言呵道：“陆眠！”
他竟然在走神！
陆眠闻言看向他。
赵轩日把人给喊过来，才想起……他喊陆眠作甚！难不成还真是想给他道歉？
可方才，简直心头一把火。
赵轩日这口气憋在胸腔里，上不去，下不来。
陆眠却似看懂了，他开口道：“你不想道歉，那我也不要你道歉，我想和你打一场。”
他此话一开口。
周围人都吸口气。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当年他是真的很想打赵轩日、然后真把人给打了啊！
本来是想给陆眠延迟出口气的江启寒，听到陆眠这话，也是心头一跳。
陆眠难道还是想打架打回来？
虽有些不解其意，但江启寒并未出言阻止。
赵轩日本来就不想给陆眠道歉，听此一言，扬眉哼笑道：“这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被打痛了可别怪我。”
陆眠道：“不会。”
随后，陆眠便向江启寒请战。
两个人从衙府大堂走出，去到外面的空地上。
行过对战礼，二人交手。
赵轩日修炼时间长，已至知微上境，陆眠才至知微下境。
两人对打，有来有往，彼此得手过几下，亦挨过对方的打。
到最后，赵轩日身为皇子之躯略感疲惫，体力稍不支，出手慢下来，然而用灵法攻击更甚，想这样吊着陆眠。
陆眠觉察，突然用力更甚，挡过赵轩日灵法攻击，将赵轩日三下两下扣在地面上起不来。
陆眠一拳高举，混着遒劲灵力，就要砸下。
赵轩日被吓得闭上眼睛，想起当日他被陆眠疯狗般咬死了抓住衣襟猛揍的那一瞬间。
然而拳风凌厉刮过。
擦着赵轩日耳边落下，砸进旁边的石板里，砸出一个坑凹，蹦起几块小碎石。
赵轩日身上没有泛起他预想中的剧痛，反而，场面停了下来。
他试探着睁开一只眼，看到陆眠黢黑的眸。
他眼里没了当日疯了一般的挣扎和恐恨，而是一片清明的清醒，“赵轩日，你输了。”
赵轩日正要哼声，陆眠开口。
“我当日打你，是不想你再敢带人来欺负我。”
“若你不先带着人来打骂我，我即便恨你，也会像今日一样，停下来。”
“当日究竟如何，你清楚。”
“我没有要说的了。”
陆眠起身，回到原处。
周围的小弟子们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就完了？
想象之中的陆眠师兄（弟）狂揍赵轩日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点到即止。
那为什么要打架。
而江启寒却隐隐有点明白陆眠的意思。
此番陆眠将胜之时停手，不恰好说明，他当日揍赵轩日，是事出有因，并非单纯性情暴烈，残害同门？
当日他们十几人联手打他的证据早已不可考，然而今日种种皆有目共睹。
江启寒想，这小子果然是傲天啊，真的很会傲！不作多余解释，行动证明一切！装x小天才！
赵轩日躺在地上愣愣半天没反应过来陆眠这是个什么意思，竟没继续揍他。还跟着江启寒就那么走了。归光派一行也没多纠缠，就那么走了。
赵轩日后怕之余，亦觉丢脸，命今日经事的兵将全都将所见吞下去咽了，谁再敢提，便割了谁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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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江启寒夸陆眠长大了，处理事情很不错。
方才还严正克制的陆眠，闻言，一下子亮起了眸子，笑容顿现。
江启寒看了，这样子哪有之前半点心思缜密的样子，又像个小孩子了，便笑：“经不得夸。”
陆眠却道，“那副样子本来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啊。”
江启寒“好罢”了两声，又问，“赵轩日打得你重么，我看有几拳还是挺实在的。”
陆眠道：“师尊不用挂心，无事的，这点伤根本没什么。”
江启寒道好。
想了想，江启寒又问，“怎么想到要同赵轩日打一场？是不是还真的有点想打他，心里有气？”
陆眠诚实道，“不瞒师尊，有几瞬真想打得他满地找牙。”
江启寒笑。
“那为何又停下了？”
陆眠道：“我……只是觉得，好烦，跟他这样的人纠缠好烦，能了结就了结了。
这样打服他，就不用再纠缠了。”
陆眠在说谎。
他眨着眼睛看着江启寒，对方露出个疏淡笑容，道：“这样很好，净心悦己。”
师尊并未再细究问下去了。
路上的日光很盛，夏日鸣蝉嗞嗞作响。
盛光自碧绿银杏叶间泼洒下来，染金光芒，耀得路面都开始发白。
陆眠悄悄在心里反复咀嚼着江启寒那句“我偏心”。
每一次，每一遍，都把他很完好地护在他身后。
即使这会让他的声誉受损。
他也从不在意。
那么，他自己来，少揍那赵轩日几拳，尽力维护师尊的声誉干净如初，也并没有很难受。
不该为这种事，污损师尊的声望，玷污这昭昭乾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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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负暄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