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变凉，枭京市刮起了干冷的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马路上打着旋儿。
肖然背着包，把脖子往外套里缩了缩，快步迈进基地大门。
走廊里暖气开的足，刚进来时眼镜片上蒙了层白雾，擦干净后，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消毒水味儿。
肖然攥着背包带子跟在林溪身后，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敲出声响。
路过训练室时，里面传来键盘噼里啪啦的脆响，夹杂着王磊咋咋呼呼的笑，他忍不住多瞥了两眼。
办公室里的温度反而正好，林溪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蓝色封皮的合同放在他面前：“看看，没问题就签了。”
阳光从窗缝里挤进来，刚好落在合同的“战队签约协议”那行字上，光线不算亮，却也看得真切。
肖然一页一页地翻着合同，手指在选手职责那栏停了停。上面写着“每日训练时长不超过八小时”，哪有战队是“不超过”？而不是“不低于”的？
直到翻到薪资页，他突然“嘶”地吸了口凉气，不，暖气。
“这......这太多了吧？”
“多啥？” 林溪正给他沏茶，听见这话回头瞥了眼，“就比你在RL高30%，他们给你的底薪连最低标准线都擦边，还好意思扣你绩效？” 他把水杯往肖然面前推了推，杯底在桌面上蹭出轻响，“喝茶。”
他的手指翻到合同最后一页，“签了之后，先给你安排三个月康复训练，啥时候手腕利索了啥时候上赛场，这期间工资照发。”
肖然的目光黏在“职业选手的健康第一”那行加粗的字上，指腹反复摩挲着纸面，纸页边缘被蹭得发毛。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按住左手手腕，那里还贴着块止痛膏药，隐隐传来熟悉的钝痛。上回在RL打季后赛，他手腕肿得跟馒头似的，教练扔给他瓶红花油就让他接着上，说 “熬过去这场就给你涨工资”，结果反倒因为没打好扣了他的奖金。
“你就不怕……”肖然突然抬头，声音有点发紧，“我这手好不了？”
见他没喝茶，林溪随手拿起桌上的薄荷糖扔给肖然：“怕啥？沈彻跟我说，你辅助意识比那些刷数据的强多了，他看过你去年季后赛的录像。”
肖然刚把薄荷糖塞进嘴里，凉丝丝的味道还没散开，就听到林溪问他想不想拿世冠？
“想！做梦都想！”他声音有点抖，却带着股子豁出去的劲儿，“我昨天看FCG那场BO5，竟然能打赢YUP。”
林溪笑了，“你觉得是纯运气好，还是战术强？”
“都有吧。YUP是个打法非常稳健的队伍，他们的运营很强，但是今年刚转会进来的射手太注重于表现了。他走位确实挺牛的，但最后那波绕后，明明辅助已经给了信号说对方打野在附近，他非要贪那个残血兵，结果被蹲了个正着。”
说到这儿，他的右手手腕下意识地转了半圈，像是握着无形的鼠标在操作，“最后一波团战，因为他的掉点让整个节奏全垮掉了。而FCG的四保一战术可以让双方中单的经济拉开很大，法师直接一套秒人，伤害太高了，即使对面辅助交闪现挡技能，也扛不住那套伤害，根本救不回来。”
果然，只有聊到这些战术细节时，肖然才不自觉变得话多起来。
“没错。”林溪伸手把笔扔给他，笔杆在桌面上滚了半圈，最终停在肖然手边。
“所以我们LSK才找你来啊。纪凌星射手玩的很有灵性，但他同样容易掉点。沈彻缺个能跟他同步思路的辅助，你那手保人能力，正好能补我们队的短板。”
“咱们一起拼一把，明年打到世界赛总决赛，咋样？”
肖然抓起笔，右手有点抖，笔尖在签名处悬了两秒才落下。
他的字不算好看，却写得很用力。
肖然刚在合同上签下名字，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了，周医生背着个黑色医药箱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夹。
“这位就是新来的辅助吧？来，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肖然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手，林溪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周医生是咱们队的专属医生，手法好得很。”
肖然这才慢吞吞地伸出左手，手腕上的膏药被周医生轻轻揭下来，露出底下青紫交加的皮肤，还有几道浅浅的疤痕。周医生捏着他的手腕轻轻活动了一下，肖然疼得嘶了一声，额头上瞬间冒了层冷汗。
“手腕韧带拉伤挺严重啊，”周医生皱着眉，“皮肤的伤是怎么回事？看着不像打游戏弄的。”
肖然的脸一下子白了，左手不自觉地往身后藏。
他慢了半拍才回：“是……是这半年被催债的打的。”
林溪在旁边听得脸色沉了下来，“你们家还差多少钱？”
肖然咬着嘴唇没说话。
周医生叹了口气，从医药箱里拿出听诊器：“我看看内伤怎么样。”听诊器的金属头贴在肖然胸口，冰凉的触感让他瑟缩了一下。周医生听了一会儿，眉头皱得更紧了：“左手的内伤没调理好，得慢慢养。外伤也不少，这些疤痕都是新的。”
林溪转向周医生，“他这情况得养多久？”
周医生翻着文件夹，“手腕的外伤和韧带拉伤，好好治一个月就能好利索。左手的内伤麻烦点，得循序渐进，最少也得两个月。”他抬头看了看林溪，“不过养伤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来。”
林溪点点头，看向肖然说：“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调养，这期间工资照发，我先把这三个月工资打你卡上，高利贷不尽早还了只会越拖越多。”
肖然重新抬起头，“不，不行，这......”这人情也未免太大了。
“你只管给我安心养伤就行。”林溪端起水杯喝了口，“你这伤得彻底养好，不然以后打比赛容易复发。”
肖然急得站了起来：“林老板，我真的不用那么久！你看我现在除了手腕有点疼，其他都没事。”
肖然还想再说点什么，周医生已经拿出了治疗计划，“我给你制定了每天两小时的治疗方案，包括针灸、推拿和药浴，你照着做就行。”
肖然看着治疗计划，突然抬头看向周医生，眼里带着点恳求：“周医生，能不能把治疗时间改成六小时？我想快点好起来。”
周医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这小伙子，倒是急着上赛场。六小时太多了，身体会吃不消的。这样吧，我给你加到三小时，不能再多了。”
肖然的眉头还是没舒展开，过了几秒，他又小声开口：“那......那我能不能稍微练点简单的？就打打自定义，练练补刀啥的。我已经半年多没摸过键盘了，手都快生了，怕到时候跟不上队友节奏。”
周医生刚想摇头拒绝，旁边的林溪开口了。
他刚才一直没说话，只是注意到肖然时不时会看向着训练室的方向，
“要不这样？让他每天练半小时轻度训练，就打打人机补补刀，不用发力的那种。您刚才也说他恢复得不错，轻度活动活动说不定还能促进血液循环，总比他在这儿坐着着急强，您说呢？”
周医生看了看肖然期待的眼神，又瞅了瞅林溪，心里掂量着。这孩子虽然外伤看着恐怖，但只要按时治疗确实能恢复得比较快，适当活动活动或许真有好处，再说看他这急模样，不让练估计也静不下心治疗。
他叹了口气，在治疗计划上添了一行字：“行吧，那就每天加半小时轻度训练。但是发力幅度不能超过平时的三成。我会让队医盯着你，要是发现你偷偷加量，立马取消。”
肖然眼睛瞬间亮了，连忙点头保证：“谢谢周医生！我肯定听话！就补补刀，绝对不发力！”
林溪拍了拍肖然的后背：“走吧，我带你去调电脑，把键程调软点，再给你垫个腕托。”
肖然跟在林溪身后往训练室走，房间里传来许天舜的嚷嚷：“磊哥你再帮我辅助一把嘛。”接着是王磊的笑骂声，混着键盘敲击的脆响，像首乱糟糟却让人心里踏实的歌。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合同，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在上面，把“职业选手”那四个字映得格外亮。他攥紧了纸，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好像这样就能离那个离开了半年多的舞台更近一点。
训练室里，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望向门口时，肖然悄悄挪到林溪身后，有点不好意思。
“给你们正式介绍下，肖然，咱们队的辅助。”他侧身挨个指过去，“上单王磊，打野许天舜，中路沈彻，射手纪凌星，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们昨天都在群里聊过了。”
沈彻坐在最中间的机位，刚想说一句欢迎，许天舜就已经转着椅子滑到肖然面前。他伸手拍他的肩膀：“终于等到你了！肖哥，以后下路就靠你带飞了！”他转头看见王磊走过来，立刻收敛了锋芒，脸上还挂着笑，“磊哥，你还是我的专职辅助吧？”
王磊没理他，这人最近越来越会贫嘴，和之前在网上认识时两模两样。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白净的脸颊泛着点红，往肖然手里塞了瓶能量饮料：“欢迎加入，以后训练量大，有啥不适应的直接说。”
肖然接过饮料，说了句“谢谢”。
这时沈彻已经站起身，他走到肖然面前，他问：“左手的伤怎么样了？”
当年在RL战队并肩作战时，肖然就是因为左手韧带撕裂才被迫转会休养，这也是他一直记挂的事。
后来肖然转会，沈彻本以为他能休息一段时间，结果不但没好好休息，伤情还越发严重，直到半年前听到他退役的消息。见肖然下意识摸了摸护腕，他才继续道：“好好养伤，不急着上强度，等你归队。”
肖然笑了，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周医生说可以轻度训练。”
他看着沈彻，眼里闪过怀念，“没想到还能跟你组队......”
纪凌星坐在最里面，听见叫自己名字，猛地抬头，“你，你好，我是纪凌星，打射手的。”
肖然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我看过你的直播。”
纪凌星的脸颊“唰”地红了，眼睛不知该往哪看，“好吧......欢迎你加入战队。”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在键盘上胡乱敲了敲，赶紧低下头假装看鼠标。
肖然发现面前这个小孩的耳尖逐渐红了，怎么和直播里的一点都不一样？
旁边的教练老K推了推眼镜，将手里的战术板合上，“人齐了就好，我这战术都快憋发霉了。”
战队经理小雅正好抱着一摞队服走进来：“新队服都到了，过来试试尺码吧。”
最上面那件被风吹开了一角，露出底下深邃的黑色面料。
小雅打开袋子，拍了拍最上面那件，“这件是L的。”
王磊拿起来，手指蹭过字母边缘的红线，指尖按下去能感觉到细密的纹路。胸前的 “LSK” 三个字母是正红色的，不是那种怯生生的粉，是像血一样浓的红，边缘用银线勾了圈细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背后印着红色的“磊”字和数字“26”。
许天舜早抢了件往身上套，对着镜子扯着衣角转圈：“哎？这背后还有东西！”众人凑过去，只见号码下方有个红色的小刺绣，是个咧嘴笑的骷髅头，手里却举着个游戏奖杯，反差得有点可爱。
沈彻拿起自己那件，发现袖口内侧绣着行小字——“LSK·永不言弃”。他瞧了瞧背后的骷髅头，笑得傻傻的，这不禁让他想起之前看到林溪办公桌上那副未完成的线稿。
闹哄哄的声音里，林溪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行淡蓝色的字：【系统提示：组建队伍完成，任务进度60%，获得临时奖励300积分。】
他心里一动，悄悄点开积分商城。
积分商城里面排列着几个商品，专业康复设备（600积分）、战术模拟系统（400积分）、专属战队皮肤设计（100积分）、初级联赛资格直通卡（300积分）。
“这队服是你画的？”
林溪被沈彻吓了一跳，赶紧按灭屏幕。他往沈彻的身边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缩得很近。
沈彻甚至能闻到林溪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
“你怎么知道？”林溪问他。
沈彻摸着背后的刺绣，声音压得很低，刚好能盖过许天舜的嚷嚷，“上面奖杯缺角的地方，跟你上次落在我桌上的草稿一样。”
那天他瞥见个画了一半的奖杯，右下角特意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缺口，当时还纳闷为什么不画完整。
“当然是我故意留的。”林溪凑近了些，嘴唇几乎要碰到沈彻的耳廓，“缺个角，才好让咱们亲手补全啊。”
沈彻转过头，两人的鼻尖差点碰到一起。他能清晰地看到林溪琥珀色的瞳孔，像盛着揉碎的光，还有他鼻头上那个小小的、浅浅的痣。那股淡淡的洗衣液味更清晰了，萦绕在鼻尖，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耳根的热度瞬间蔓延开来，沈彻猛地往后退了小半步，后背差点撞到身后的椅子。他慌乱地移开视线，落在队服胸前的红色字母上。
那是最热烈的红色，像团能燎原的火，正从脚边慢慢烧上来。
沈队又心动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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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最后一块拼图-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