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手机铃声打破紧绷的气氛。
闻锡掏出手机看一眼屏幕,眉头微蹙,显然是很重要的来电。
“听着,不要再让我听到或看到,你借着闻家人的身份在外面勾三搭四,败坏闻家名声。”闻锡警告完接起电话,径直迈步离开。
他很忙,没空和一个早就脱离闻家的外人在这里多做纠缠。
奚栖长松了口气,沿着导航定位继续走。
翠绿草坪上洁白的纱幔在微风中轻扬,浪漫的白玫瑰拱门点缀其间,衣香鬓影,谈笑风声。
这种场合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名利社交场,被宾客簇拥在核心中央的正是闻氏兄弟。
闻锡一身黑色高定西服,阳光勾勒出他愈发深刻立体的侧脸轮廓,三十五岁的他,褪去了少年时外露的冰冷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稳和掌控全局的上位者气场。
周围那些同样非富即贵的宾客们在他面前,不自觉地微微躬身,言辞间带着大气不敢出的敬畏。
在他身侧的身影截然相反,懒散倚着长桌,穿米色西服,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满身都透着桀骜不羁的风流味。
正是闻家二少,闻樾。
手里漫不经心地晃着一杯香槟,但视线却时不时扫向入口,像是在等谁到来。
不用说,一定是在等她。
奚栖惊出了一身汗,万万没想到闻樾给她的定位会是这种场合。
幸好她躲在罗马柱后没有现身,赶紧走还来得及。
两堵墙突然挡在面前,是闻樾身边的两个保镖,等候她多时。
“奚小栖,过来。”闻樾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玩味地笑着朝她勾手指。
奚栖低埋下头,小声抗议:“闻樾,你找我来到底要干嘛?我还在工作时间。”
“我跟你们成总已经打好了招呼,今天你剩下的时间归我。”闻樾扬了扬手机。
同事一说见到他和成总碰过面,她就猜到今天公司能在这里办活动一定与他有很大的关系。
“那我去外面等你,好吗?”奚栖此刻没心思追问他和老板成锐什么时候这么熟络,只想赶紧离开。
闻樾像是没听见,唇角的弧线弯起:“见到大哥了?”
奚栖一瞬间抬起眼,下一刻见他脸上绽开戏谑的笑,知道自己上当了:“你诈我?”
闻樾握拳放在唇前,笑个不停:“是你的表情出卖了你,一脸惊吓过度的样子,稍微了解你就知道这世上除了大哥,谁还能把你吓成这样。”
奚栖无语死了,老大不小了,怎么还玩以前的那套。
总喜欢戏弄她,并以此为乐。
事实证明,她在这方面也没怎么变。
还是一样好骗。
闻樾似想到了什么,眼底神色暗了几度,转瞬间低笑一声,抬手扣在她肩上:“走,带你去见新郎新娘。都是故人,不用怕。”
所谓故人,无非是他的那帮发小,奚栖十多年前不止一次见过,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怎么敢往人群中央去,那里有闻锡在。
仅十分钟前他还警告过她,不要顶着闻家人的身份在外人面前出现,一转眼她就出尔反尔,指不定又要遭受他多少奚落和嘲讽。
“闻樾……”奚栖拖长了声音,下意识地往后缩,轻软的声音接近哀求:“我可不可以不去?”
闻樾对此很受用。
他本该继续逼她,按原计划带她到众人面前,宣告她再次回归到他身边。
可看着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听着她软绵绵的音调,十四年来所有对她不辞而别的怨气和怒火,全都烟消云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计划只能暂时搁浅!
“陪我吃顿饭,再送你回去。”
闻樾低咒一声,长腿越过她走到前面。
这位闻家二少向来脾气阴晴不定,他可以上一刻和你嘻嘻哈哈,下一刻就变脸。
十足的被宠坏的少爷脾气。
奚栖早就习惯了,赶紧跟上。
两人离开的同时,宴会上有宾客远远地把两人的所有举动看在眼里,笑着打趣道:“难得啊,看到闻二少会对一个女人这么有耐心,居然还亲自送人离开,是不是闻家好事将近了?”
谁都知道闻家二少是有名的爱玩,而且都是女人倒追的他,像今天这样主动倒是头一回见。
“不过我怎么看着那女人长得有点眼熟?”又有人提出疑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娱乐新闻上深扒过闻二少的每一任女人,据说每一个的眼睛都长得差不多。”
“该不会闻二少心里有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吧?”
议论的几人不敢发出太大的笑声,“说不定……不然怎么解释,闻家兄弟三十好几了,一个都没结婚……”
“你们说这个白月光会是谁?整个江城哪家的千金能有这样的本事?”
“有人前几天看到闻二少带着一个女人逛商场了,听说好像是闻家当年的那个养女回来了……”
“闻家那个养女……我想起来了,长得挺漂亮的,就是人胆小,畏畏缩缩的,见人也不说话,一副小门小户人家的做派。闻二少怎么看上了这种?”
……
几米之外,议论的声音想不听都难,闻锡脸色越听越沉。
正跟他汇报工作的张特助吓得噤声,在对方示意下才继续把工作讲完。
“二少前几天特意给问鼎资本那边打招呼,说是有家婚介公司最近势头很盛,他很看好,让问鼎那边尽快派人发一份投资意向书过去,别晚一步被别的风投抢了先。”
闻锡听完没有马上下达命令,下颚朝着议论声方向抬了抬:“听到他们说的了吗?”
张特助跟着闻锡多年,自然是个耳听八方的人精。
顷刻间谨慎回答:“二少中意的这家婚介公司就是奚小姐现在工作的单位。”
闻锡眯了下眼。
“奚小姐半年前回来的,回来后只联系了……二少一个人。”张特助下面猜测的话不敢贸然说出来,他是为了调查问鼎资本的事才顺便调查出的奚栖。
但很显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恐怕在交往。
奚栖当年和男人私奔的消息当天就被闻家人封锁了消息。
她在闻氏家族中原就不起眼,消失之后也没什么人提起,渐渐的大家都忘了闻家曾经收养过这么一号人。
至于闻家有没有找过奚栖的下落,自然是有的,派人调查出来的准确消息是她跟着那个男人去了北方,对方家境殷实,两人很快就结了婚。
闻夫人当时在外地出差,匆匆赶回来,听完长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这件事就此结束,不准任何人再提起。
而倘若事隔十四年后奚栖又突然回来了,并和闻樾有感情牵扯,恐怕这件事就不得不引起重视。
“老闻,在聊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
说话的是闻锡多年好友盛彬,他从侍者托盘中取了两杯红酒,一杯递给了闻锡。
问鼎资本由他和闻锡联手创办。
两人相识于华尔街,之后在闻锡力邀之下回国。
盛彬擅长操盘对冲,闻锡深谙资本游戏规则,两人强强联手,配合默契,仅几年时间一跃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风投公司。
随后闻锡开始利用问鼎资本对极域集团进行精准狙击,几番出奇不意的雷霆手段下来,最后在股东大会上成功罢黜父亲闻景颂,将极域集团的权柄一举收入囊中。
闻锡瞥他一眼:“闻樾找过你?”
盛彬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是啊,他找过我,让我注资一家婚介公司,难得二少向我开口,我打算过两天去实地考察看看。”
“你很闲?”闻锡蹙眉。
盛彬被呛了一下,一时没答上来。
多年老友他更多的是纳闷,闻锡几岁时就被放逐到海外,闻景颂娶了现任妻子之后注意力全放在现在的小家身上,对这个大儿子一贯是不闻不问的态度。
不管闻锡对闻父怎样不满,倒没有迁怒到闻樾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
反而兄弟俩关系挺亲厚的。
转瞬间,盛彬斟酌着开口:“二少交待过那家公司是妹妹工作的地方,让我务必要重视。我当时就纳闷,什么妹妹,又不可能是闻洛,在我追问下他才说是闻家十几年前收养的一个妹妹。听说遭遇凄惨,丈夫去世了,欠了一身债,还要养家糊口。”
呵,那个女人好大的胃口。
当年是她放着在闻家的好日子不要,非要跟人私奔,眼见丈夫死了,没了依靠,又人老珠黄,找不着下家,这才想起闻家来了。
把闻樾骗得团团转不说,还妄想把主意打到问鼎资本身上。
闻锡微微眯眼,像是收到某种感应,偏头看向酒店大楼。
透明落地玻璃窗后一对年轻男女面对面而坐。
餐桌中央,一束盛放的红玫瑰花娇艳欲滴,无声昭示着哪怕是一顿简餐也显示着男主人的别有用心。
闻樾谈兴颇高,对面的女人唇瓣轻抿,低头动作轻缓地切着牛排,偶尔抬头笑着应一句。
脸上的微笑分明假得要命,他那个傻弟弟居然一点没看出来。
闻锡冷嗤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红酒杯,将猩红的酒液一饮而尽。
欲要与他碰杯的盛彬手停顿了一下,顺着目光看过去,发现闻樾和奚栖竟同穿着米白色,手搭在好友肩上闲闲地笑道:“别说,这两人也算青梅竹马,这么一看还挺般配的。”
闻锡拨开肩上好友的手,沉声说:“你后天不是要出差?那家婚介公司你也就没空管了,让人把尽调报告发我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