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兰觞本来想说你家里以前是做生意的，还会看账么？话到嘴边又想起来秦牧已经同家里断绝了关系了，便拐了个弯，含糊道：“你还记得怎么做生意看账目吗？”
秦牧想也不想就用力的点了点头。
“大人需要我做些什么？”
兰觞笑了笑，抬手指了指一旁书桌上的书，秦牧顺着目光看去，见那一摞书堆了有小半个人这么高，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疑惑的看了看指挥使大人，“这是？”
“辛苦你这几天把这些账目重新核算一遍了。”
看着秦牧呆若木鸡的脸，宫琴谷熙在一旁使劲憋着笑。
“可是……”秦牧挠了挠头，嗫嚅道：“我从来没有算过这么多账本啊，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兰觞宽慰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不过是一些陈年旧账罢了，算对算错也无法查证，就当是一次练手的机会。”
这是要考察一番自己能力的意思？闻言，秦牧立刻不推诿了，抱着那堆账本就回了房。
宫琴谷熙掏出折扇来，看着兰觞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说他要是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咱们这几天从夏侯府中搜出来的账本，会不会直接吓晕过去？”
兰觞浅笑，直接拿起一块糕点塞了过去。自从鹿鸣走后，阿姐统管军事抽不开身，自己就管起了沐惘城的一干事物来，主要是算账管钱的，一不小心就能掉钱眼里。清算账目什么的简直是信手拈来，这次不知怎么了，近日懈怠了些，正好秦牧合适，便丢给了他。
这几日他俩明目张胆的借着闲逛的名头将临安城三大土财主的产业摸了个遍，谢家家大业大，怪不得谢自桁年纪轻轻就这么豪横，许家和陈家面上私下都得恭维他，光是临安城内，谢家的家业就占了一半。无论是财力还是兵力，谢家都是三家之中最为拔尖的。
准确来说，兵力一词不太恰当，高门大院的有几个看家护院再正常不过了。但是南夏不同，这些权贵养的“看家护院”可不止十几二十人，少说也有上百人，多的几千人，他们的待遇比作坊里的工人和奴隶高一些，不用一直低三下四的晃在主人面前，还能学些傍身的功夫，不过也仅止于此了，一旦做了“看家护院”的打手，也是一辈子都抽不开身的，除非驾鹤西去。
既然如此，当初夏侯氏掌权的时候难道没有防着一手吗？虽然夏侯一族掌握了真正的大军，可是下面的人或多或少都握着武器，夏侯瑾真能睡得安稳？
于是兰觞和宫琴谷熙猜测，夏侯瑾还没倒时，手上一定也握着一些他们的把柄，否则手底下的人不可能这么安分，连内斗都仅限于姓夏侯的人。而夏侯瑾一倒，谢家，陈家和许家就迫不及待的吞并了夏侯的家产，甚至连夏侯府也没放过，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据点之一。
二人夜探了夏侯府几次，这才找到了这几本账本，不过让宫琴谷熙和兰觞失望的是，这些账本同谢、陈、许家并没有任何关系。这也在意料之中，他们霸占夏侯府这么久，若是还能找到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东西才有鬼。
朝廷既然没有强力镇压的打算，自然也是经过了一番思量的。南夏同两越淮川不同，这是真正的商贾聚居地，几乎把持着南夏所有的商贸往来，贩奴成灾。可若是没有了这些商贾大家的运转，南夏将近一半的人恐怕都得啃土，哪怕现实中平民百姓的生活比嚼树根也强不了多少。
可若不强力镇压，按照临安这么发展下去，势必会动摇国之根本。且不说奴隶买卖如此泛滥成灾，到底哪天会激发民怨，引发动荡，单就临安几大商贾大家垄断商贸就成为了横在大晟与江南之间的一道坎。既然目前不能兵力镇压，那就只能退而求次其，尽力分化和拉拢了，但这个办法也是治标不治本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时，兰觞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冷不丁对宫琴谷熙道：“你说，我们让左千寻坐上商会会长怎么样？”
“怎么着，你想让他篡位夺权？”宫琴谷熙问。
“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宫琴谷熙道：“可你要怎么说服左棠悦？”
“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了！”追夏接过话茬道：“左记不是在大晟各处都有分舵吗？它怎么不是南夏的的商贾世家之一？”
兰觞解释道：“左记发家不过十来年的事，即使分舵来往了大晟各处，钱也没少赚，但是谢、陈、许几大商贾世家的渊源由来已久，经年只盘踞在南夏一带，是以左记在临安的底蕴不如其他几家深厚。”
追夏“哦”了一声，又把话说成了他能理解的样子：“所以公子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谢、陈、许几家就好比一片森林里的三棵参天大树，而左记只是一株可以在各个地方扎根的小树，虽然数量多，但根本对抗不了它们的意思么？”
这比喻着实——通俗易懂。
“可以怎么理解，”兰觞道。
追夏：“不是抢不过吗？那还怎么篡位？”
宫琴谷熙手指沾了沾水，用指腹在桌上画了几个小圈，围在了一棵大树旁，抬起头道：“如果小树丛足够多呢？”
追夏想了想，一拍桌案道：“那就可以造反了！”
紧接着，又出现了新的难题：“可哪里来的这么多小帮手？这南夏的其他商贾肯定是站在一边的啊，还有谁能同他们分庭抗礼？”
宫琴谷熙看了他一眼，实在有些好奇追夏这一棒一走的青蛙式脑子是怎么长的，便接话道：“这天下难道只有南夏的商贾才能称之为商贾么？”
追夏一拍大腿！对啊！杝北、西疆、东海两越哪里没有商贾大户，若是能把这些人都聚到一起，掀翻临安这一座妖庙也不是不可能。
“公子，”追夏转头就问：“要现在去联络吗？”
兰觞一把按下了他，“不急，等我们见过左少主再议。”
正这会儿，说曹操曹操到。总督府的管家差小厮来报，说是左记的少主前来拜访。
“指挥使大人，上卿大人。”左千寻对二人见了礼，裴康也随侍在一旁。
兰觞颔首：“左少主不必客气，私下见面我们就是朋友而已，不必拘束。”
话虽如此，可是面对还坐着宫琴谷熙，左千寻还是很规矩的。
“左公子何时返回的临安？”说话的是宫琴谷熙。
左千寻：“我昨日刚到。”
闻悉，兰觞道：“左少主昨日才到，今日就登门拜访，可是有什么急事？”
“不是什么大事，”左千寻让人拿了两包东西上来，“我在闵县见到了与……宫琴小姐，故人相逢，闲来无事便陪着她买了些东西，她返回上昭时听说两位已经到了临安，便托我将这些东西带给你们。”
于南还在关禁闭，秦牧也回了房间算账去了，只有追夏在身旁，他便将两份礼物都给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