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何府。
宫琴谷熙与一干随从赶到何府,行到正厅时能隐约听见妇人哭泣的声音,绕过正厅来到后院书房,瞧见地上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役,书房内接连传来声嘶力竭的叫骂声。
“说!到底是你们当中的谁害死了老爷?!”何夫人指着一众下人,气急败坏的问道:“昨晚老爷在书房的时候是谁当差伺候的?!”
“夫人,老奴冤枉啊!您知道的,老爷平时在书房的时候是不给下人们伺候的!老爷的死确实与我们无关啊!”开口辩解的正是何府的老管家,老管家已经年过花甲,正着急着直跺脚!
正这时,随行侍卫喊了一嗓子:“上卿大人到!”
一听侍卫的通传,何夫人立刻跑出了书房,跪倒在宫琴谷熙跟前,哽咽的哀求道:
“大人!您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肯定是这府上的刁奴杀害了老爷!您一定要帮民妇将这些杀人凶手绳之以法!”
眼看着何夫人扑通一声跪到了自己脚下,宫琴谷熙伸手抚了一把,继而面不改色的说道:“夫人请起,本官定会查明真相,给您一个交代。”随后严飞得到了宫琴谷熙的示意,上前一步说道:“来人!把何府的下人带下去挨个审问!再把整个何府给我围起来,没有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众侍卫:“是!”
宫琴谷熙:“严飞,你亲自去问问何府的管家,于南,你带人去通知徐县令,让他来见我。另外,找个仵作来验尸。”
严飞、于南异口同声道:“是!”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宫琴谷熙才转身看向何夫人说道:“本官还有一些事情想请教夫人,可否请夫人先移步正厅,待本官查看过何巡抚的尸身后,再向夫人讨教。”宫琴谷熙并未着官服,可他那与众不同的气质和魄力与其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神,就算穿着布衣烂裳,也没人敢不服从他的命令。看似是在征询旁人的意见,其实只是告知你一声罢了,何夫人也不愿得罪这位刚上卿大人,就识趣的带着贴身侍女往正厅去了。屏退了闲杂人等,宫琴谷熙方才自己往书房走去查看现场。
书房陈设中规中矩,书案的正西、正东方向各有一扇窗户,都敞开了来,窗台也没有任何脚印,书房里并没有被明显翻动过的痕迹,只是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儿。巡抚何方俯在书案上,四肢僵硬,早已没了气息。一柱香之后,于南带着仵作回到了何府书房,紧随其后的还有姗姗来迟的县令徐良。
徐良走上前躬身道:“下官参见上卿大人!”
宫琴谷熙一掀眼皮,“免礼”说罢便先示意严飞带着仵作去验尸,再看着满头大汗的徐县令不禁讥讽道:“徐县令如此慌张做什么?本官昨夜才抵达京华,今日本是一时兴起,才想着来何府做客,并未告知何巡抚与徐县令。”徐良听了这番话吓得直接跪了下去,俯着身子瑟瑟发抖,活像只吓得失了魂的鹌鹑。
“下官有罪!未能及时迎接上卿大人,是下官的疏忽!还请大人责罚!”
宫琴谷熙轻笑一声说道:“徐县令言重了,本官今日叫你来并不是因为你未能接待而兴师问罪,而是希望徐县令协助本官查案。”
闻言,徐良忙道: “是是是!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下官必定知无不言!”
“行了,你先起来吧。”宫琴谷熙抬了抬手,
“谢大人!”徐良刚从地上小心翼翼站起来后,于南便带着仵作向宫琴谷熙走来。
于南出声提醒道:“把你验到的结果事无巨细的告诉大人,不要有所隐瞒。”
仵作一拱手,“是,回禀大人,死者身体表面没有遭到任何创伤,也无挣扎的痕迹,口吐白沫,嘴唇发紫,怒目圆睁,初步判断应该是中了大量砒霜而亡,砒霜下在死者生前用的茶杯之中,按照死者身体的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夜亥时到子时之间。”
“有劳,你先下去吧。”宫琴谷熙转头又吩咐道:“留几个人守在书房,任何人不得靠近,于南,你让严飞把管家带到正厅等我。”
于南:“是,大人。”
“徐县令,烦请同本官一道移步正厅。”
宫琴谷熙与徐县令来到正厅时,何夫人,老管家以及严飞,于南都已在厅内。宫琴谷熙坐下之后,严飞附耳说道:“将军,除了何夫人,所有人都审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宫琴谷熙轻声道:“按仵作的判断再审一遍”
“是”而后严飞便离开了正厅,宫琴谷熙看了一眼似乎还沉浸在悲痛中的何夫人,开口道:“夫人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当务之急是抓到毒害何巡抚的凶手,因此我希望夫人不要对本官有所隐瞒。”
何夫人闻言,收起声,正色答道:“大人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定然不会欺瞒。”
“那好,不知夫人方才为何一口咬定是自家的下人毒害了何巡抚?”
“因为……我家老爷其实脾气不大好,对下人们也经常责骂,我刚开始以为是哪个下人对老爷怀恨在心才下此毒手的。”
“哦,那现在夫人不这样认为了吗?”
何夫人摇摇头,“我家老爷虽然会时常责备下人,但那也是因为下人们毛手毛脚的干不好活,所以他才出言训斥,可是从未真的责罚过他们,只是嘴上说几句也就过去了,久而久之下人们也都习惯了,何况我家的下人来府里也有好几个年头了,底细都很干净,而且,老爷在书房的时候确实是不喜欢下人靠近的,所以老爷在书房的话一般不会有人靠近。有一次连我想靠近都被老爷呵斥了。”
宫琴谷熙又问,“那何巡抚与哪些人来往比较密切,或者说与何巡抚交好的都有哪些?”
听完,何夫人先是疑惑的看了看宫琴谷熙,又把视线停留在了徐县令身上,“据我所知,与我家老爷来往最密切的就只有徐县令了,其次就是徐县令身边的吴县丞了。”从宫琴谷熙问这个问题开始,徐良就有感觉一股子凉意,从脚底直冲脑门,一时间愣住了竟忘了反驳!
宫琴谷熙也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徐良,“噢,那徐县令对此可有何解释?还有,今日您的佐官吴县丞怎么没来?”
徐良又是一阵晕眩,赶忙俯首解释道:“请大人明察!我与何巡抚确实有些交情,可是下官并没有加害他啊!昨晚亥时下官在漓江楼一直待到子时才回府!漓江楼的伙计都可以为下官作证啊!”
“徐县令你看你,怎么总是这么紧张,清者自清,你若没有加害何巡抚,本官自会还你清白,”宫琴谷熙顿了顿,沉声道:“只是你还未回答本官,吴县丞何在啊?”
“回大人,吴县丞五天前就告假回乡了,说是回乡看望老母亲,吴县丞家在净莲村,离京华也不远,每年他都会回家几次陪自己的老母亲,这次也是一样,所以下官也没有多问就准了,他回家探亲的事这何巡抚之前也是知道的。”徐良说完还时不时的观察着这位上卿大人的脸色,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小命不保。正在这时,严飞进了正厅回复道:
“将军,都审过了,丫鬟仆役们都说事发当晚,没有人靠近过书房,也没有人听见书房里传出过什么声响。”
宫琴谷熙点头,“嗯,我知道了。于南,待会儿你派人去吴县丞的老家看看,把带吴县丞来见我。另外,我需要何夫人和管家再去书房看看,清点一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半个时辰之后,何夫人和管家已经清点完了所有物品,管家:“回大人,小人都清点过了,书房内值钱的不值钱的一样都没少。”
“还请夫人节哀,可以着手为何巡抚处理后事了,今日之事本官定会如实呈报陛下,也会查明真相给你们一个交代。”
何夫人对着宫琴谷熙行礼道:“民妇谢过上卿大人。”
徐良为宫琴谷熙准备的宅院在京华北门与东门之间,靠近东门,与何府仅隔着两条街。傍晚,俞庭。
于南一边上窜下跳的观察着这座府宅一边和宫琴谷熙说道:“大人,想不到这徐县令还挺会巴结您的,这庭院的布局考究甚至跟在宫琴府一样!”
宫琴谷熙看着上窜下跳,活像个猴子一样的于南,没好气道:“行了于南,别跟个没见过世面的猴子似的,多大人了,能不能少晃来晃去的!看看人家严飞多沉稳”然而等宫琴谷熙回过头来找刚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严飞时,就看见严飞正对着院里的一颗梧桐树发呆。
宫琴谷熙“咳…对了于南,派人去找吴泽光了吗?”
于南回过神来,答道: “哦,已经派人去了,明天应该就会有消息。砒霜这种烂大街的耗子药来源根本无法查,能轻易下毒的人肯定是何方认识的人,所以才会毫无防备的喝下毒茶。虽然说那个徐良的反应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就是凶手,如果不是他城府极深,那么他就肯定不是凶手,但他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严飞你觉得呢?”
严飞也表示赞同,“嗯,徐良的表现太过反常,他和何方之间一定有什么是我们没发现的,将军,接下来怎么做?”
宫琴谷熙伸了伸懒腰,“你们留在府里应付外面监视的人,晚上我出去一趟,大家小心行事。还有,那个严飞,替我写一封信给大哥,交代一下这边的事,让他替我写折子递给皇上。”
严飞:“……”
于南:“……”
由于白天宫琴谷熙及时封锁了何方死的消息,追夏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确认消息无误之后,他急匆匆的推开了兰觞房门,确认外面没人之后锁上门对兰觞说道:“公子,何方昨晚死在了自家后院的书房!死于砒霜中毒,还没查出凶手。”正在一个人对弈的兰觞微微一顿手,问道:
“宫琴谷熙拿到那本账目了?”
“没有,仵作验尸后说是被砒霜毒死的,书房里的东西都没有被动过,但是宫琴谷熙也没拿到那本账目。”
兰觞把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篓,心想,凶手要么是为了那本账目而来,要么就是单纯为了灭口而来,账目还被何方藏在某个安全的地方,毕竟就算有那本账目,也只能说明何方和徐良有问题,那么杀人凶手一定是在何方的背后让他招兵买马的人。而且徐良并不清楚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否则昨晚那幕后之人也不会把他留下。兰觞想了想,对追夏道:“追夏,你派人盯着徐良,留他一命。我出去一趟,这里交给你了。”
追夏叮嘱道:“那公子你自己小心点!”
临近中秋,那高高在上的大盘子门神也越发嚣张,迸发出的银光把人的影子牢牢地镶嵌在地面、墙壁以及屋檐上。京华的夜依旧热闹非凡,喧嚣尘上,无人顾及到正在悄悄潜入何府后院的两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