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魂不守舍

宫琴谷熙在两越之地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朝中权贵们的千里眼和顺风耳的,这不,一听宫琴谷熙几乎把两越之地的官员杀了、还抄家了个遍,让这原本就能无风自动的朝堂之上,活像个卖菜的集市!这一次,大部分的朝臣都不赞同宫琴谷熙的所作所为。

作为陆舂的亲家,司法司司正鹤群淼首当其冲,自从听说了宫琴谷熙做的种种,陆舂的女儿陆凤英在夫家整日都是以泪洗面,几次哭的晕厥了过去,连鹤琪钊这个刚进入翰林院不久的探花郎也告了假,就待在府里陪伴着自己的妻子。是以,鹤群淼对于宫琴谷熙的不满与憎恨都写在了脸上,每次上朝都要义愤填膺地向晟玦参上一参,每天参奏的内容还都不重样!相当的锲而不舍!

“陛下!宫琴谷熙在驻守北境时便拥兵自重,如今作为钦差大臣,更是乖张跋扈,先斩后奏,丝毫没把陛下和大晟律法放在眼里啊!”鹤群淼跪在大殿上,满腔义愤的说道,“如若不治宫琴谷熙之罪,只怕寒了众臣和天下百姓的心啊陛下!”

言毕,又有许多大臣俯首跪了下去,齐声道:“请陛下处置宫琴谷熙!给朝臣和百姓们一个交代!”

晟玦被他们喊的头疼,偏这事宫琴谷熙确实让人落了口舌,自己想反驳都不那么的理直气壮,只能柔声安抚着,“眼下灾民之困未解,宫琴爱卿也未归朝,不如等人回来了,再议不迟。”晟玦这话已经说的相当圆滑了,可群臣这次却直接抚了皇帝的脸面,没完没了了!

“陛下!”紧接着又是对宫琴谷熙新一轮的口诛笔伐。

若是言语能化成飞矢戳伤人,宫琴谷熙此刻想必早就已经万箭穿心,千疮百孔了。

宫琴谷煦因为避嫌已经自请告了病假,只留下一句,

“宫琴府但凭陛下处置。”

司徒丞相也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虽没赞同他们对宫琴谷熙的指控,却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这可让晟玦愁坏了,他心里知道,这些进柬的大臣们大部分是和陆舂有关系的人,还有一部分纯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等着宫琴谷熙摔下马,自己好取而代之的人。

剩下的一些缄默不语的,要么是还没望清风向,不好轻易站队的,要么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一个站出来为宫琴谷熙说话的。

晟玦的目光在大殿上逡巡了一圈,最后竟鬼使神差的停留在了兰觞身上,不由得开口问道:“兰公子,你认为此事如何?”

晟玦随口似的一问,众人这才想起来这大殿上还有一个沐惘城的二城主。至于兰觞为什么也在大殿之上,那就说来话长了……

“子苏,我看你整天无所事事的待在宫琴府也是无趣得紧,不如你也上上朝吧!”晟玦漫不经意的说道。

兰觞一个不留神,没拿稳手中的棋子,这黑色的棋子就从棋盘上滚了下去,摔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陛下说笑了”兰觞起身把掉落的棋子放回了它本应该在的棋盘上,又坐了回来。

晟玦却故意打岔,“怎么,子苏你也和我一样不喜欢上朝吗?你们沐惘城也上朝吗?”

“沐惘城不上朝,也没有文武百官”说着便又落下一子,“陛下,该你了。”

晟玦放下一白子,又道:“朕一个人上朝,每天看着他们勾心斗角,说话夹枪带棒的,很多时候都分不清那些是真话那些是假话,你去听一听,下朝后帮朕捋捋好不好?”

“陛下慎言”兰觞收了笑意,正色着说道。

晟玦反倒笑了,“你不愿帮我听那些话,那就在大殿上站着就好了,什么都不用说,就当是给我洗洗眼。”

“陛下,此事不合规矩,会遭人……”兰觞话说到一半,就有宫人抬了几壶酒,走了过来,兰觞立马就把自己要说的话抛诸脑后了,“这是?”

晟玦点点头,“醉春风,只要你上一天朝,朕每天就给你一壶。”

兰觞咽了咽口水,看着那两壶近在眼前的醉春风,眼睛都直了,“陛下此话当真?”

晟玦觉得兰觞此刻的心情才是真正毫无遮掩的,“天子一言,岂有收回的道理。”

兰觞爱酒,但是除了鹿媃,哪怕是追夏都不知道,自家公子竟是个一壶酒就能被轻而易举收买的烂德行!

鹿鸣还在世时,自己就经常和阿姐偷喝义父的酒,喝完了还以次充好,装了水进去,事后再一个“不小心”打碎了那么几缸酒而已。久而久之也就隐藏成了习惯,从未在人前显露过。到现在沐惘城城主府内,自己和阿姐的床底下都还藏了不少酒。

兰觞入宫期间,就见晟玦时常饮酒,还经常拉着自己一起喝,每天都换着喝,自己也跟着把天下的美酒都尝了个遍,喝得那叫一个痛快!肚子里的酒仙都给惯出了几分不知天高地厚来。在人前,却还得非的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让兰觞好生憋屈。

就在有一天,好不容易晟玦中途出了个恭,兰觞立马瞅准了时机,抱着醉春风就是一顿海灌,没曾想被折回来的晟玦抓了个现行,这才一朝暴露了来。

于是,兰觞就怎么心甘情愿的被一壶醉春风给收买了,当起了这金銮殿上的,赏心悦目的摆件。朝臣们对此本来也十分反对,从兰觞站上金銮殿的第一天起,就各种明里暗里的对自己冷嘲热讽,不过兰觞对于这种事,向来是不走心的,也从未搭理过,跟这些个大臣们呼来喝去的,还不如回去喝我的醉春风呢!

后来大家可能也渐渐习惯了殿上站了兰觞这么个悦目娱心的花瓶摆件,何况兰觞也就这么站着,从不主动对任何人和事发表自己的看法。起初一段时间,很多大臣们都暗戳戳的想让兰觞开口,就向他抛出各种刁钻的问题,都被兰觞笑盈盈地,以“在下不知”“全凭陛下圣断”“大人所言极是”云云给挡了回去。以至于宫琴谷熙之事一出,朝臣们看戏的看戏,参奏的进柬,几乎都忘了还有兰觞这么个活物的存在了。

兰觞怔了半刻,虽然此事自己并没有闭目塞听,可也没想到晟玦会突然问自己,兰觞心一横,转身向晟玦行了个礼,不答反问道:“敢问陛下,上卿大人杀人抄家可有真凭实据?”

晟玦点头,“有,前几日刚呈上来,证词有三份,其中一份是那两广总督陆舂自己的签字画押,还有一干物证不一而足。”

“由此看来,上卿大人并未逾矩。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上卿大人如此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此事,想必定是有不得已的缘由。”兰觞从容不迫的答道。

众人都被这番话给惊了一会儿,心道这二城主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出声就站在了宫琴谷熙那边,得罪了鹤群淼等人。

鹤群淼闻言,冷嗖嗖的含讥带讽道:“我大晟的国事,就不劳烦二城主费心了!”

兰觞该说的已经说了,也不争辩,退到了一旁不再插话。

鹤群淼又朗声道:“请陛下处置宫琴谷熙!以儆效尤!”

正这会儿,一直沉默寡言的司徒丞相淡淡地开了口,“陛下,老臣以为二城主所言甚是,不如等宫琴谷熙解决好两越流民之事,回朝之后再作决断不迟。”司徒浩然一锤定了音,三朝元老都开了口,众臣也不敢再相逼,都乖乖的闭上了嘴,只等宫琴谷熙回上昭后再发作。

没过多久,这沐惘城二城主在朝会上为宫琴谷熙辩解一事便传的沸沸扬扬了,远在淮川的宫琴谷熙听闻此事,也颇为受宠若惊,一整天都在走神。

晚饭时,迟林见宫琴谷熙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大人,你夹错了,那里没有菜。”

宫琴谷熙闻言,低头顺着筷子看了看,见筷尖都快碰到桌面了,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大人,那沐惘城二城主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您至于这么魂不守舍的吗?”迟林不解,“那二城主不是还一直住在您的府上来着?”

宫琴谷熙瞥了迟林一眼,“吃你的饭吧,你的话比那鸟笼里的金丝雀还多,有你什么事。”说完,顺手夹了一块肉,自己吃了起来。

迟林:“……”

我怎么觉得大人今天有些反常呢?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迟林觉得宫琴谷熙今日一定是吃错药了,便没再管其他,也埋头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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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觞
连载中陌上初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