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的酒店大厅依旧存在切切察察的议论声。
毕竟国内人对同性恋情的接纳度仍然有限,那些好奇、质疑或带着善意的目光,落在身上时总带着些微妙的重量。
但莫千怀没太在意,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心里只有一个笃定的念头:只要能和爱的人站在一起,再多流言蜚语也不过是过耳云烟。
衣韩羽举起酒杯,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语气里满是真挚:“小莫,祝你们幸福。”
莫千怀抬杯轻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片刻的沉寂:“谢谢,你们也一样。”
酒液入喉,带着些陌生的辛辣,莫千怀微微蹙眉,心想他还是不习惯国外的酒。
他和衣韩羽认识十多年,初中高中形影不离,哪怕大学分隔两地,也没有影响两个人的关系。
“回国后就带杨辞去治耳朵?”莫千怀放下酒杯,关切地问。
衣韩羽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喉结滚动了一下:“嗯,这次来的太匆忙,回去收拾点东西,也让他缓几天再手术。”
“祝他手术顺利。”
“谢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衣韩羽的目光忽然顿在莫千怀身后,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莫千怀刚想回头查看,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裹住,是淮仲沫常用的薰衣草香水,清淡又安心。
下一瞬,一个身影骤然贴近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肩膀。
“聊什么呢?”低沉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带着些微的笑意,淮仲沫顺手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
莫千怀被抱得有些别扭,耳根微微发烫:“把客人都送走了?”
“嗯。”淮仲沫的声音闷闷的,“咱妈和千奕还在招待亲戚,我把大部分人都送回去了。”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不肯撒手。
莫千怀轻轻推了推他:“松开点,怪别扭的。”
一旁的衣韩羽识趣地站起身,笑着摆手:“得,你们俩撒狗粮我就不当电灯泡了,拜拜!”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快步走出了大厅,十秒不到没了踪影。
等衣韩羽走后,淮仲沫才缓缓松开手。
莫千怀转头看他,眼底带着笑意:“哥,你刚才干嘛呢?”
淮仲沫避开他的目光,将那杯没喝完的酒一口饮尽,“没什么,看见你们在这,过来找你。”
莫千怀看着他这副明显吃醋的样子,忍不住想逗他,凑过去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好浓的醋味啊,这酒怎么会有醋味?让我闻闻!”
他伸手想去抢淮仲沫手里的空酒杯,淮仲沫却笑着躲开,转身就往电梯口走。莫千怀快步跟上,两人一路闹到房间门口。
淮仲沫摸了摸口袋,才发现忘了带房卡,只能老实站在门口等着。莫千怀掏出房卡,“滴”的一声轻响,门刚打开一条缝他就推着淮仲沫进了屋。
屋子里没开灯,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勾勒出彼此的轮廓。手里的空酒杯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即被更暧昧的气息淹没。两人一路纠缠着倒在床上,细碎的呢喃在黑暗中蔓延。
“哥哥……”
“嗯……”
第二天早上,淮仲沫是被硌醒的。浑身酸痛,但不是那种疲惫后的酸胀,而是被硬邦邦的床板硌着带来的不适感。
他猛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这不是酒店的房间,而是……高中宿舍?
对面床上的莫千怀还睡得正香,抱着被子,腿搭在上面没个正形。
“小莫!你们起来了吗?!”衣韩羽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少年人的爽朗。
衣韩羽手里拎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袋子,站在门口,看到坐在床上发愣的淮仲沫,以及还在熟睡的莫千怀,“淮仲沫你醒了啊?快起来吃饭,我刚从食堂打来的。”
袋子里是两碗白米粥和两个煮鸡蛋,还有两个温热的馒头。
“别嫌弃啊,”衣韩羽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挠了挠头,“我起得也晚,去的时候只剩这些了,你吃馒头吗?”
淮仲沫回过神,摇了摇头:“不吃。”
他迅速穿好衣服,坐在桌子前喝起了白米粥。粥的温度刚好,温润地滑过喉咙,可他心里却乱成一团,他明明应该在酒店的,怎么会回到高中宿舍?
淮仲沫快喝完的时候,莫千怀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他翻了个身,赖在床上不肯起,嘟囔着:“再睡五分钟……”
淮仲沫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和以前一样,就算在一起了还是这么爱赖床,只不过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他。
又躺了几分钟,莫千怀才揉着眼睛坐起来,慢悠悠地走到桌子前,拿起另一碗粥喝了起来。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困死我了!”
喝了两口粥,莫千怀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他使劲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了些,环顾四周,他怎么在高中宿舍不在酒店!?
莫千怀看向坐在对面的淮仲沫,对方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人一言不发地喝着粥,这场景让衣韩羽觉得格外反常。
“我以前带白米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乖?”衣韩羽忍不住开口。
没人回应他,两人都低着头喝粥,像是没听见。
衣韩羽又问了一遍:“喂,你们听见没啊?”
莫千怀猛地回过神,勺子差点没拿稳,含糊地应了一声“啊。”他飞快地找了个借口:“没什么,可能是睡太久了,太饿了,人饿到极致的时候什么都觉得好吃。”
衣韩羽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
“嗯!”莫千怀使劲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继续喝粥,不敢再看衣韩羽的眼睛。
衣韩羽被他们这反常的样子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嘀咕:这俩人该不会是睡懵了吧?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前几天刚开学这俩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小事又吵了一架,莫千怀当时还气冲冲地说,一辈子都不理淮仲沫了,怎么才过了两天,就变得这么平静?
衣韩羽盯着天花板,开始怀疑这俩人是不是吵完架没几天和好了但没告诉他?
其实也不怪他觉得奇怪,莫千怀和淮仲沫从高中第一天认识起就不对付,因为一点小事就能吵起来,虽然是莫千怀单方面吵。
就连最了解莫千怀的衣韩羽都没想到,这俩人能从针锋相对慢慢变得熟络起来。
高一下学期开始,两人就经常凑在一起,一起去食堂,一起去图书馆。可结果高二刚开学又闹了矛盾。
“小莫啊,”衣韩羽站起身,“咱们出去散步吧?”
莫千怀放下勺子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出去。淮仲沫坐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两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路沉默,这对于性格都算开朗的他们来说实在太过反常。
走了好一会儿,衣韩羽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莫千怀:“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今天早上起来就怪怪的。幸亏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课,要不然这状态肯定得完。”
莫千怀抬眼看了看他,又迅速低下头,语气有些含糊:“没事。”
“没事才怪!”衣韩羽叹了口气,“我看你俩不对劲,是不是还在冷战啊?”
莫千怀愣住了:“冷战?”他什么时候和淮仲沫冷战了?
衣韩羽见他这反应,更加确定这俩人是睡懵了,把吵架的事都忘了。他摇了摇头也没再多问,跟着莫千怀继续往前走。
路过图书馆的时候,衣韩羽碰了碰莫千怀的胳膊,示意他往里看:“你看,杨辞,周末都在学习。”
图书馆的玻璃窗内,杨辞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神情专注,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请勿打扰”的气场。他是班里的第二名,成绩一直很稳定。
“不过话说回来,”衣韩羽感慨道,“淮仲沫平时也没见多用功,成绩却比辞儿还好,虽然辞儿也不差。”
莫千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口应道:“是啊,可不是么。”
“呵呵,”衣韩羽调侃他,“羡慕就直说,你个倒数第一。”
莫千怀立刻反驳:“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倒数第二?”
两人恢复了往日的互怼模式,刚才的尴尬氛围渐渐消散,可莫千怀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那个关于酒店、关于婚礼的梦,真实得不像幻觉,可眼前的一切又分明是他熟悉的高中时光。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