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景鸣毫无惧意，反倒身体后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收敛起来，重新带上了笑意，让他看起来慵懒又轻蔑。
这给了单天睿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好像被他轻而易举的看穿了。
“啧。”
他有些不爽的垂眸看去，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
“不想死就乖乖告诉我，沈梁月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褚景鸣轻飘飘的扫了一眼离自己只有一寸的刀尖，脸上依旧挂着笑。
被抓的沈家军看他被威胁开始挣扎大叫，“别动我褚哥！”
单天睿朝那边看了一眼，手下人立刻对他们一顿拳打脚踢。
就在这一瞬间，褚景鸣握住他的刀就要刺进自己脖颈。
幸好被他及时发现，往后退开，继而就是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单天睿后退一步，示意手下人上前，“绑起来，先带回去。”
褚景鸣被三五个大汉摁着牢牢绑实，他悄悄挣扎了一下，发现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只好暂时放弃。
被带回去的路上他都没能想明白，这人看起来早就想跟他打一场，怎么不亲自动手。
还有前线此刻正打的激烈，单天睿身为主将，居然不回去，这让他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
可没等他细想，就被人用力推搡了一把，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他倒吸一口冷气，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总归是他的疏忽才中了埋伏，害的弟兄们全被抓了，就算能活着会去，他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见沈梁月和这帮兄弟的家人。
和他一起被绑起来带走的还有沈家军其他人，有几个死了的甚至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收尸。
他颤抖着咬住下唇，闭上眼睛不忍在看，不用想也知道，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见他一直不说话，就双手暗自在背后较劲挣扎，单天睿走到他身边，露齿一笑，接着一掌劈在他的后脑。
他强撑着想睁开眼睛，最终还是不受控制的昏迷过去。
从沈梁月看到信号开始，就有些瑞瑞不安。
果不其然，距褚景鸣离开还没半个时辰，杨成就一个闪身飞速撤离战场。
“……”
沈梁月将龙纹枪收到身侧，抿紧双唇面色凝重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将军！”
窦安旭来到她身边，刚想要追就被拦下。
“别追了，这次是我大意了。”
她心中懊恼，甩了下龙纹枪，半晌长叹一声。
——果然还是比不上父亲。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撤！”她调转马头，眼神坚毅，“速速回援上平岭！”
这一战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真可谓是损失惨重。
城内不断传来刀枪捅穿血肉的声音，陌上尘杀死那些想要近身的人，一剑一个杀的敌军不敢上前。
沈家军自发围城一圈，把他保护在最里面。
“誓死保护太子殿下！”
敌军自然不甘示弱，有一个人上去，就会有更多跟着一起往前冲，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拿下大虞太子首籍回去升官加爵！”
战场上想立功的人不在少数，尤其还有他这么一块肥肉在，一时间杀声四起。
陌上尘抬剑挡住当头劈来的一刀，又一脚将人踢飞出去，可敌军人数太多，很快又有人补上这个空缺。
陌上尘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渍，他已经在这里拖延了半个时辰，却迟迟未见援军，撑着剑倒在地上。
抬起眼皮看着面前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敌军。
不用想也知道，看来这次是单天睿更胜一筹，沈家军被人偷袭，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他撑不了多久，再这样下去上平岭一定会失守。
城门处沈家的旗帜在阳光的照耀下晃花了他的眼，仿佛全都褪去了颜色。
一滴汗水流进他的眼睛里，他狠狠眨了下眼，在敌人近身前重新站起来。
他听着越来越近的喊声，耳膜跳的很厉害。
一剑了结了叫的最凶的那个之后，他身上遍布了深浅不一的伤痕，不过也确实震慑到了另外几个想上前的。
红烟再一次燃气，他抬头看着飘散在空中的烟雾，粲然一笑。
四周扬起微小的尘沙，他的衣角被吹的猎猎作响。
起风了……
“去死吧！”
在刀挥向他的一瞬间，一把利箭破空而来。
嗖——
嗖——嗖嗖——
紧接着就是无数破空的箭矢，沈梁月骑着马赶到，身后紧跟着的是巾义营的士兵们。
她们杀死了进犯的敌军，登上城楼将沈家军的大旗重新升起，站在城楼上的铁甲军被斩下头颅，高高挂起以示军威。
陌上尘一鼓作气，杀穿了围在身前的敌军，其余人被打的四散溃逃，再也没了先前的威风。
沈梁月冲在最前面，眼里全是难以掩盖的杀意。
城内的细作们显然是被主将抛弃了，被围困的他们无处可逃，竟全都选择吞药自尽。
沈梁月原本想留下几个活口，奈何他们动作太快，来不及阻止。
她扫过陌上尘，没时间询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第二眼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的纪多。
她眼眶有些发热，却没有眼泪，反倒径直过去查看纪参将。
从外表上已经看不出半点生气，她仰头望天，被太阳刺的闭上眼睛。
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怒意，她早该杀了廖宿！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心慈手软，也不至于中了敌军圈套，纪参将不会死，沈家军也不会落到这么被动的境地。
“我跟本……不配坐在这个位置。”
这一刻她惊觉自己竟生出了退缩的想法，连忙给了自己一巴掌。
“阿月……”
陌上尘走到她身边，已经有人在打扫战场了，纪参将的尸身也被担架抬了下去。
她看着昔日战友一个个被抬下去，无力感充斥全身。
陌上尘从后面轻拍她的肩膀，“阿月，振作起来，杀了他们，夺回芜宁陂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如果你真的一蹶不振，才是不配为将！”
“在战场上你多犹豫一秒，就会多一个人白白送命！”
陌上尘说完这些便不在管她，毕竟多说无用，还是要靠她自己。
此战之后，沈梁月落寞了许久，可她甚至不能为死去的将士难过，因为褚景鸣和几个沈家军还在敌军手里，必须尽快想办法营救。
她不能把他们丢在那里坐视不管，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后山林中搜查，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沈梁月这三天几乎没离开过书房，一直在分析这次的战况和未来的局势，她想知道自己的部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来想去，终于记起了那个声音，似乎想到什么又连忙摇头否认。
“不可能……不可能……”
她把毛笔放回架子上，坐在椅子上搓了把脸。
“来人，去请太子殿下。”
此时此刻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陌上尘为什么会在上平岭，三天前他明明已经离开了。
不出半刻，陌上尘急匆匆赶来，看样子很是担心她。
“怎么了阿月？出什么事了？”
这几天沈梁月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连带他也茶饭不思，毕竟经此一战元气大伤，任谁都开心不起来。
她开门见山，“陌上尘，你为什么会在上平岭？”
陌上尘拽了个凳子，“这事说来话长，我原本的确要走，不过想了想，好不容易出来了，哪有轻易回去的道理，就算你再怎么气我，跟你的安危比起来，我也不能走。”
“等打赢了，我们要一起回京。”
他握住沈梁月搭在桌子上的手，“阿月，这次你可信我？”
沈梁月垂下眼眸，睫毛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她心里其实很感激陌上尘没有一走了之，这次若不是他在，上平岭恐怕早已失守，战况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若是单天睿增派兵力前来攻打，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但单天睿没有，这就说明他根本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又或者是兵力不足。
总之她一定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感受到沈梁月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他缓缓收回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月……阿月？”
沈梁月猛的回过神摇摇头，“我没有不信你，只是觉得太过蹊跷。”
“混进来这么多细作都没发现，会不会……”
陌上尘立刻就明白了，“你是说……”
两人对视一眼。
如果只是混进城内几个还可以说是廖宿暗中勾结，可若是上百上千，纪多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发现？
除非城内原本就有单天睿的人，甚至已经渗透到沈家军内部。
“有怀疑的人选吗？”
她摇头，揉了揉眉心：“目前还没有，况且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怀疑不利于稳固军心。”
陌上尘略微点头表示赞同，“那你现在最信任的是谁，可以先排除一些人的嫌疑。”
沈梁月思考起来，目前纪参将阵亡，褚景鸣被抓，窦安旭是她亲自提拔的，而且没这么大权力。
“……”
一时间还真想不到。
“没关系，慢慢想。”
“我现在最信任的，只有温副将。”
温副将是爹爹留给她的刀，亲眼看着她长大，绝对不可能背叛沈家军。
“好，或许我有办法。”
沈梁月竖起耳朵，“什么办法？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