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时间如同一场滂沱的大雨,冲刷着日久经年的记忆和爱恋。

雨停时,天空明朗,纯净辽阔,如同一面镜子般倒映着地面上的人和鳞次栉比的建筑大厦。

而城里的人,城外的人,城市上方的苍穹,都像糊了的手机镜头似的,看不真切。

因为已经记不清了。

这不奇怪。

能扛过岁月变迁的回忆本就少之又少,更多的都像微小的无足轻重的沙粒一样,随着光阴的波涛滚滚而去了。

人生就是这样,遇到很多人,错过很多人。

这是一条一直向前的道路,不会为任何人的离开而停留,也没有原路返回的机会。

田明姝和盼昭不过走了两个多月,我就开始想不起她们的声音了。

刚开始听到相像的语气或者音色,我还会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去寻找熟悉的身影,可是这种事情多了,我也逐渐适应。

我也不得不承认,没有她们的生活,少了些什么,但不是不能继续。

江休对我的感情没有变,但是他最近好像更忙了,因为酒吧在网上火了,驻唱的竞争也愈发激烈。

原本江休一周有四五天能拿到工资,可现在有了新的人选,七天里可能只有一两天需要他了。

江休的挫败感很重,我也尝试带他去发展其他的爱好,可是江休要不是不擅长,就是根本不感兴趣。

他喜欢唱歌,就像我喜欢写作一样。

在江休身上,我曾无数次看到过自己的影子。

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对他的忍耐程度非比寻常的高,甚至有超过殷真的趋势。

只要不出轨,做什么都可以。

钟失震惊于我的底线之低,已经明里暗里地diss过我很多回,但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在心灰意冷的年纪,在另一个人身上重新拥抱年轻的,赤诚的,充满了希望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灵魂。

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今天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时隔小半年,江休终于主动邀请我。

我问他「不忙了?」

江休「前段时间没办法,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好几家酒吧面试过了,应该很快就有新工作了。」

我想了想「那半个小时之后你在楼下等我吧。」

说只是逛逛,我也真的什么都不买。

厚着脸皮一家店一家店地进去看,在导购小姐姐热情的介绍下连连点头,又在看见价格时泥鳅般丝滑顺畅地溜走。

“现在的衣服码数越做越小,倒是越来越贵。”我感慨道。

江休深以为然“现在什么东西不贵。”

我赞同地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江休小心翼翼地靠过来,眸子闪烁略显心虚,他谨慎且认真地看着我,仿佛在斟酌什么。

“你要说啥?”我困惑地斜着他。

“我可以亲你吗?”江休欲言又止半晌,才问道。话音未落,他的脸就红了,期待又不安地等着我的答复。

我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同时有些忍俊不禁。

看他全神戒备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多严肃正经的事情呢,没想到是个再纯情不过的问题。

“可以啊,都确定关系了,你怎么还矜持上了?”我主动朝江休靠近,歪着头看着他笑。

江休如获至宝,憋着红成番茄的脸凑过来,温柔的客制地在我唇上印下一个吻。

触感柔软,转瞬即逝。

少顷江休蓦然退开,眼睛亮亮的,瞳孔里倒映出我的脸。

我看他仿佛做了坏事般心虚没底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正想调侃江休二十多岁的人了接个吻还这么不好意思,却突然感受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且明显的视线落在身上。

我顺着目光投来的方向看去,顿时瞳孔剧烈一缩。

江休察觉到我的不对劲随即转头,下一秒笑也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殷真正在站不远处。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大概刚开完一个重要的会议,西装革履,头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锐利的眉眼,显得五官攻击性更强,也更成熟。

他直勾勾看着我和江休的方向一动不动,面上是肉眼可见的震惊和错愕。

我心里一跳,生怕殷真大庭广众之下发疯,于是拉着江休的胳膊要走。

可还没迈出几步,殷真便如梦方醒般追上来,目眦尽裂地挡在我和江休面前。

“温纵,我看见了他亲你。”殷真的尾音都在发抖,他的视线死死钉在江休脸上,仿佛要洞穿他的颅脑。

“那又怎么样?更过分的事情你又不是没当着我的面做过。”我挑眉,有些好笑。

殷真自己屡次出轨就行,我正当谈恋爱就不可以。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对不对?你们什么关系也没有是不是?”殷真深深吐出一口颤抖的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维持住冷静的声音。

他紧盯着我,似乎想找出我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来证明他自欺欺人似的可笑遮掩。

只可惜,可能要让他失望了。

江休扬起眉梢,长臂一伸揽住我的肩膀,毫无惧色看着殷真一字一句地说“温纵现在和你没关系,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我没有推开江休,当着前夫的面推开现任男友算怎么回事。

但我纵容似的举动似乎对殷真造成了不亚于小行星撞地球的冲击。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殷真的脸色苍白,眼珠子一瞬不瞬盯着我,仿佛要看到我脑海里仍然在挣扎痛苦的“真实想法。”

他啊,总是在等着我往回头。

怎么从来没想过,往前跑一跑,或者快走两步追上我呢?

江休把我挡到身后,隔绝了殷真赤红的眼睛,又直视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劝你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再来找阿纵了。还有,你弃之如敝履的真心,总会有人视若珍宝。”

殷真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他不管不顾地大步走来将我拽到身前“我们的事情你都告诉他了?”

殷真像是被人用力甩了一耳光,整个人仿佛压抑的火山,随时有可能因为我的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爆发。

我担心再这样下去,这条疯狗会无差别乱咬人,于是偏过头凑到江休耳边小声说“你先走吧,我来应付他。”

江休摇头“把你一个女孩子丢在这里,我还算什么男人?”

我皱着眉,莫名的烦躁和愤怒使我的语气有些冲“别逞英雄了,中二期都过多久了,还梦想着英雄救美呢?”

“这儿不需要你。”我推着江休的胳膊,强行让他后退了两步。

江休一声不吭地望着我,眼睛里情绪闪烁晦涩,犹如明明灭灭的烛火。

好半天他才走开,不过并未走远,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停下之后就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殷真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难看地笑了笑“他还挺关心你的。”

我云淡风轻“还行吧,至少比你强。”

殷真噎住“我能改。”

我盯着殷真看,直截了当“我不信。在这段感情里我问心无愧,我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你。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先转身的那个人是你,而不是我。”

殷真说“你原谅我,我什么都能做,我已经很久没有找过别人了。”

我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殷真,我不敢了。”

没人知道外人嘴里轻描淡写的一句分开,人们茶余饭后闲暇时刻的谈资,到底包含了多少眼泪和委屈,希望和落空,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句无足轻重的道歉烟消云散?

“你心里有气你就打我,你就骂我,但你能不能别走?”

殷真卑微到这个样子的挽留是我十多年来从未见过的,他高高在上的外皮仿佛一瞬间支离破碎,露出内里的仓皇和不堪一击。

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在我面前,赌我会心软。

殷真算盘打得不错,换做以前的我肯定就嘴上别扭心里原谅了。

但人是要长记性的呀,一而再再而三地扑在一个坑里,那就真是咎由自取了。

“我错了,我之前大错特错,我知道我做了很多畜生不如的事,但我现在明白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相信我一次,好吗?”殷真低声下气。

我无奈地看着他“殷真,我不需要你的翻然悔悟,我也看不上你不知道对多少人许过的承诺。”

爱一个人,也就赋予了他伤害自己的权利。

幸好,我没有松口,也没有再次将伤害我的权利拱手相让。

我不爱殷真了,他做什么都和我没关系,说什么我就听个乐呵。

见殷真除了脸色一下子变得更白之外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便知道这场不需要门票的电影演到了尾声,我马上干脆地转身就走。

笑话,影片末尾又没有彩蛋,谁会傻傻在放映厅里等着呢?

和江休漫无目的地转了转,我也没了兴致,便提出要回家,江休答应了。

出商场我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落起了雨。

雨丝如瀑,倾盆而下。

世界变得迷蒙不清,雨打在屋檐上噼啪作响,继而连成一串串晶莹的雨珠坠落,掉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我没有让江休跟着我,独自去了沐颀的家。

自从沐盼昭死后,我们两个都再不喜欢雨天。

潮湿,阴沉,充斥着湿润的味道以及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颓丧。

鞋子踩在水泥铺成的楼梯上,留下一个个水印。我将额前浸透的头发撩到耳后,敲响了大门。

沐颀少顷开门,错开身让我进去,他端着一成不变的表情“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进屋站在玄关处,仿佛一个强迫症患者似的,用仔仔细细的目光把整个屋子看了个遍。

果不其然,属于盼昭的东西连位置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挪动,一直保持着盼昭死前的样子。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气我没有救回你妹妹。

其实要是我赶到的再早一点,救护车来得更快一些,或者是直接在天台上拦下沐盼昭。

她也许就不会死了。

由于先前不曾回忆,所以我也没想过当天的情形我记得那么清楚。

甚至于沐盼昭袖子上的褶皱,因为疼痛颤抖的眼睫毛,和每一根头发丝的弧度,都无比清晰分明,仿佛打入灵魂深处的烙印。

不知过了多久,气氛一寸寸寂静下来,仿佛冻结的坚冰,丝丝缕缕寒意蔓延开来,我们两个犹如沉默矗立的石像,都一言不发。

沐颀终于说“你知道我没有这样想过。盼昭的死不是你的错,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你应该放过你自己。”

“哪有那么容易。我可能永远不能原谅我自己。”我看着沐颀,唇角扯出一个弧度“我永远忘不了盼昭和我说的那些话,我总觉得我能救下她的,只要我再关心她一点,就能及时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就能阻止这样的事情。”

“难道你就没有愧疚过放弃救治盼昭吗?”我问。

“即便她当时很痛苦,治愈概率也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总归是有机会的。”

我笑起来,心脏痉挛抽搐“你却让她死了。”

我其实是恨沐颀的。

虽然很自私,罔顾小姑娘的意愿,但内心我其实也希望沐盼昭能活,即便我知道沐盼昭当时的状况死掉比活着更幸福,沐颀做出了理智且最好的选择。

可是生而为人,总也免不了感情用事

她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我倾注了自己全部的耐心和感情,她对于我而言也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我不想她离开,可她还是走了

沐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是,我也有罪,但很快我就能赎罪了。”

当时的我并未察觉到沐颀的异样,否则我绝不会说那样的话刺激他,让他有理由去做那件事。

那件毁了他自己,也彻底击垮我的事情。

我和沐颀在呆在一起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徒增伤怀,于是我只待了二十多分钟就走了。

不知道殷真是从哪里得到了我家的住址,居然跟个狗仔一样站在单元楼底下蹲我。

经过多次的反复实践,他也学聪明了些,不再和我说没意义的废话,直接就过来拉我。

我一时不察,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

我皱眉用开殷真的手“你要带我去哪?”

殷真抿唇,动作轻柔却不容质疑地再次拽住我“去一个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

我力气没有殷真大,强行挣脱会疼,我不想和自己过不去,于是任由殷真拉着我大跨步走出来城区,将我塞上了车。

他旋即坐到驾驶位,启动了车。

我静静望着窗外,没有再问此行的目的地是哪里。

窗外的树木飞速倒退,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看到窗户外朱红色的围墙,飘荡的国祺以及标准的四百米跑道,我不由恍了神。

时过境迁,岁月更迭,十几年光阴如梭穿过,可这里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扭头问殷真。

单纯的感到奇怪。

难不成是追忆青春?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唤醒我对他的爱的方法。毕竟我们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像细细密密的雨丝般,细细密密地织在了浩大又渺小的青春里。

“新一届的学弟学妹要入学了,你难道不想看看他们的开学典礼?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开学典礼上。”

殷真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

的确,十六岁的温纵与殷真的初见面,其实是个尴尬仓促的开场。

当时我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出来,队伍就不见了。眼看着快要迟到,我赶紧着急忙慌地往操场跑,恨不得捣腾出四条腿。

因为走的急没看路,结果迎面撞上了殷真,他怀里抱着的纸掉了一地。

我整个人慌得不行,集结铃声像是丧钟一声声敲击我脆弱的神经。

但撞了人总不能装死跑开吧,我只能一边连连道歉,一边立即蹲下来替殷真捡东西。

额头上汗都出来了,心脏蹦得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

同学嘴里素来脾气不好的殷真也没生气,将稿子整理好就急匆匆地走了。

过了十分钟活动开始我在台上看见他,才知道他原来是新生代表,那时候赶时间,难怪没和我计较。

再后来我因为学习成绩优异加入了学生会,自然而然从老师和其他成员嘴里听到了更多关于殷真的事。

他的形象在我脑海中也逐渐完善,并且愈发鲜明了起来。

无人能管的小霸王,因为家里有钱为所欲为。

这样的人设,本来应该是老师的眼中钉肉中刺,可他偏偏各科成绩名列前茅,年级排名数一数二,天赋好到叫人眼红。

而学生会的额外任务之一,就是劝导殷真不要搞事的同时,尝试感化他,让他去帮助其他同学,再顺便劝劝他未成年不要早恋,否则影响不好有损学校的校风。

这个活儿当时可是个苦差事,老生都不愿意做,于是盯上了刚入会不久的我,你一言我一语就忽悠着我接下了任务。

于是我不可避免地和殷真打交道,一来二去便熟悉起来。

所以他后来对我展开追求仿佛顺理成章,最后在一起也是水到渠成,没有任何波折,顺利的叫人羡慕。

而且当年殷真对我大体是有些不同的,否则也不能让钟失都特地来请教我,如何将一尊杀神训得服服帖帖的。

殷真曾说我们相遇是缘分使然,命中注定。

现在看来,却讽刺扭曲到丑陋的程度。

殷真带着我走进学校,现在正是工作日,学生们都待在教学楼里上课,大大小小的走廊楼梯上空无一人。

也不知道殷真是怎么说服校长放我们进来的

初升的太阳从窗外洒下金黄的光,纯白色大理石地板仿佛泼了一面碎金,有人经过时影子倒映在地面转瞬即逝,如同探头探脑的未知小生物。

行走其间只听得偶尔传来读书声琅琅,以及清脆的鸟叫欢脱的虫鸣,更显得校园里沉寂而安静。

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曾经的教室门前,我抬头注视写着高二(1)班的牌子。

它仿佛一把钥匙,吱嘎一声打开回忆的闸门。

披星戴月备战高考的日子,其实并不完全是痛苦煎熬的。

上课的时候被人求着三番五次帮人传纸条,最后实在受不了爆发了,把传纸条的两个人都揪去了老师办公室;为了省钱和三四个同学分享一份狼牙土豆,扣扣搜搜往嘴里塞,结果因为是刚出锅被烫得呲牙咧嘴;上学的时候偷偷把手机揣在书包里,却畏惧于老师的淫威,一整天都没敢拿出来,只有放学时候,偷偷拍了一张钟失被石头绊倒的,狼狈摔了个大马趴的正面照—这张照片至今都存在钟失的相册里,被看做成为永恒的耻辱,打算藏在自己手里直到入土。

走出教学楼,那一幕幕画面还像电影似的在眼前不断闪回。

不过我惊讶地发现,里面关于殷真的回忆居然少之又少,甚至像昙花一现似的,往往我还未看清,就像深海游鱼般没了踪影。

都说身体有自我保护机制,也许就是它不让我回忆起过去的美好,不允许我对殷真心软,再次伤害自己。

不知不觉走了很远,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殷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我也不在意,并未停下来等他,而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阿纵!”清越干净的男声响起的同时,风吹得近处的月季簌簌作响,若有似无的香味飘来,侵入鼻腔。

空气清新,草木丰茂,一如当年。

那一瞬间,这声呼唤仿佛骗过时空和光阴,掠过了猜忌和痛苦,途径山川湖泊,戈壁丘陵,随着初春柔和的风传进我耳中。

最终浮动我鬓边的发丝,带了些许清爽的凉意。

我猛然扭过头,面对的却不是日思夜想的故人,而是殷真的脸。

他温柔地低头注视我,身上穿着高中时候的白蓝相间的校服,清隽俊秀的容貌并未因为时间流逝有半分减退,如同小说中身骑白马的王子。

乍一看上去,轮廓甚至与十七岁时张扬肆意的少年重合,连我都不由晃神。

像是像的,非常像,是就算当初的老师站在这里也要愣神的程度。

可不知怎么的,虽然是一个人,我却很清楚的知道他们是不同的。

我深爱的人,绝不是十五年后的殷真。

有的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就像打碎过后,无论如何拼凑,都会留下裂痕的镜子。

我默默呼出一口气,再开口的声音重新变得冷漠“为什么打扮成这副样子?”

殷真不是他,他是我眼中最美好的存在,我不能忍受殷真这样侮辱他。

“我觉得你会喜欢他,不是吗?”殷真意有所指地说道。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抬眼看向头顶茂盛的树叶。

阳光透过叶片间的缝隙洒下,地上分布着密集的光斑,和阴影相映成趣,好似调皮的天使散落人间的精灵。

漂亮,静谧而安逸,是我少女时期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而现在过了而立之年再看韵味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

回去的路上,殷真难掩失落,或许是没有得到自己预期中我应该有的反应。

他乌黑明亮的眼睛黯淡下来,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

“失望吗?”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问。

殷真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以为你会开心,毕竟你之前也说过很多次想回来看看。”

我想了想,记起了这件事情。

我曾经确实和殷真说过想回高中看一看变化,追忆一下青春。但当时的殷真不以为意,说什么时候去都一样,不着急,以此搪塞过了我的愿望。

我还以为殷真早就忘记了这个小插曲,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只是先前不在乎罢了。

他啊,总想着弥补过去的遗憾,却忘了我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

我想着,觉得好笑,耸耸肩说道“你为了我花心思,我很感谢你,但仅此而已了。”

“为什么呢?那么多年你都忍着我,纵着我,怎么现在突然变成这样了?”殷真站在原地,像个小朋友一样用迷茫不解的眼神看着我。

他眸子里没有一贯的嘲讽或者卑微,而是纯粹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爱他了。

我舒了口气,疲惫地按着太阳穴。

我真是把他惯坏了,三十多岁还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沉吟片刻,我问道"殷真,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两个关系好的时候,我每天都会问你一遍你爱不爱我?”

殷真忙点了点头。

“刚开始你的答案是不同的。"我轻笑一声"你说你最爱我,永不会离开我,你说,你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漂亮最优秀的人,再也找不出另外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后来你的答案简短了很多,你开始失去了耐心,只说你爱我。

敷衍,但我仍然相信。

到最后,面对我数十年如一日的询问,你也许是烦了,也许是觉得这个问题无关仅要,也或许是根本懒得骗我,于是选择不回答。

我觉得感情也是这样,一开始的青涩纯情,情到浓时的激**望,走了很远之后的乏味厌倦。

我理解你没那么爱我了,甚至想分开,我认为这是不可避免的。

我深吸一口气“归于寂静是正常普遍的,要是我们真有了生活平淡到无趣,面对彼此都再也没有爱意的那一天,我会觉得就是没有缘分,我会放过你,让你自由的离开。

可殷真,你选择了背叛我。

很多人都没办法保持最初的爱意,感情到了后面都是搭伙过日子,可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出轨,选择伤害自己曾经的爱人。

我们明明可以好聚好散,给彼此一个体面的结局的。

甚至到我们分开的时候,我都还是这么想。

可现在,你告诉我你后悔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我,你说你爱我,却做不出爱我的事情,你难道不觉得单薄可笑吗?”

殷真上前拉住我的袖子,俊秀的脸上浮现出可怜的神色“我错了,你别走。我不知道你要是消失在我生活中,我该怎么办。

我可以发誓不找别人,也不骚扰你,甚至只是远远看着你都好。

我只想求你,你能不能别和江休在一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辜负了他。

我微微笑了一下,逐字逐句,清晰且残忍地说“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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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渣男背叛后,他们都爱上了我
连载中忆灵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