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去看看水开了没”
“好”
透明的煮茶器里气泡往上蒸腾着，她盯着失神，呆滞的站着，5秒，10秒，水泡还在升腾，温度显示95度，她弯下腰没按开关把容器拿走，留下底座滴滴的响着，李女士听到声音回头看她一眼垂了垂眸子欲言又止
滴滴的声音给潮湿的夏天添了一分焦躁，她啧了一声把电拔掉，然后推开玻璃门伸直胳膊把水递进去
“你想烫死妈妈啊？”
“哦”
她走进逼仄的厨房，两个人并排都打架，只能错开身子，把水壶放下走了
“啧…关门，油烟要跑出去了”
“哦”
回到屋子里把自己扔在床上打开招聘软件一溜的未读信息，主播主播还是主播，哦还有东城海城的中介喊她进厂自己投的qc检验岗也有回复但都是说她不合适的还有问她有没有经验的她在想自己不是投的到底是不是实习岗…
“呵哈哈”
她感觉很搞笑，大专的学历在邑城找不到工作，应聘药店去了两天人家说她太年轻了不稳定，应聘药厂喊她面试了两次最后说等消息，等了五天先等来的是这个药厂倒闭的消息，现实总是这么荒诞，并且没有戏剧性的转机
“吃饭了”
“不想吃”
“快点，炸了小黄鱼，你不是最喜欢吃了？”
她明白妈妈在担心她，看看她现在这副德行，头油的能炸小黄鱼，脸还是前天洗的，妙龄女大找不到工作颓废在家，妈妈看的到她的焦躁不安，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她感觉自己现在是一个没用的人，如果再让妈妈担心就真的罪大恶极了
“唉”
算了，多少吃点吧，趿拉着拖鞋踱步到小餐桌前坐下，饭都已经盛好了，端到她面前，明明妈妈的工作也很忙的，明明自己有手有脚的，闲在家里却连饭都不给妈妈做一顿，还要妈妈来照顾她，她的心疼极了。李女士夹了一个小黄鱼到她碗里。
“妈妈知道你找不到工作心里着急，但是也要好好吃饭，我们慢慢来慢慢找嘛，家里又没有欠债，养一个你还是不费力气的，等下吃过饭去剪剪头发，洗个澡，和熙熙去逛街好么？你这样妈妈看了很心疼的”
眼泪掉进米饭碗里，落到小黄鱼上，亮晶晶，金灿灿，她说不出话，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真的生病了
“知道了，等下我刷碗，你吃了就去上班吧。”
不能再这样了，工作先不找了，要调整自己，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完，再这样要抑郁了，从实习到现在两年，她还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适合自己的工作，她的心里有一团雾气笼罩着令她看不清前方的路，他们说这叫迷茫。
刚毕业做检验员，被“大前辈”当日本人整天天有毒有害物取样取个没完，年轻的心受不了欺压，脆弱的鼻炎患者最后还是没撑过实习结束，哭着和谢熙一起回了邑城。
然后想着自己还有学生贷没还就商量着和谢熙一起去临近的安城进电子厂上两个月班，撑过实习期顺便把贷款还了，可是被黑中介骗来骗去辗转南城又到海城不甘心口袋空空回邑城最后双双当了美容院前台，天天加班加加加加到厌倦月底一看工资5000块这地方物价贵，扣掉生活费杂七杂八剩两千多就这么上了五个月班，身体发出警告，腰痛的要断掉，睡眠不足后脑勺阵阵的痛，双双把家还，一体检，结节，腰突，贫血，好了回家养着吧，挣的钱刚好还了学生贷又把大学买的没开过两次的电脑卖了换了点钱添吧添吧买新手机新平板
10月躺到开年2月腰依旧痛到无以复加，家门口找到个看仓库的清闲工作开始摆烂，想着边养身体边考证找方向，20天过去了，被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板，你还记得当初招我时说的短期不要么？”
“唉，没办法你是大学生也知道今年大环境不行效益不好…”
效益不好…可是现在要三月份了，春招结束了，我又去那里找下一份工作？
现在五月，身体好了，毕竟妈妈一天一天的又是红枣枸杞又是鱼汤骨汤的养着自己，刚从海城回来时妈妈看着自己快掉到鼻子下面的黑眼圈和稀少的头发惊的话都说不出
身体好了，可是心又生病了，这次妈妈帮不了自己，谢熙去她哥哥的公司上班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困在原地，无以进退……
花洒的水流冲刷在背上、头上，没吃早饭，午饭也没吃几口，她有些喘不过气，眼前有些发暗，她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大口吸了一口五月的“冷空气”，脑子闪回一年来的一幕幕
“意义是什么呢？活着的…”
叹出来一口气，湿漉漉的回到卧室拿出一盒南京，打火机还是买的时候送的，被裁那天买的，又回到浴室窗口开大点缝她开始抽烟，放空自己，这是一种自残行为，因为她对烟是过敏的，闻二手烟喉咙会肿，抽的话整个口腔都会难受一个周，缓慢的过敏反应像是折磨，也是保护，这样她不会上瘾，是世界玩家给她的出生设置么？她这样想着，烟酒都过敏，让自己永远不会像巷口流浪汉那样沉沦。
今天她的心今天好像也过敏了，因为针尖扎一样细细密密的痛，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她把烟丢掉，跪在地上手往下探，动作着，频率越来越快，出来了，**，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东西。
“哈”
她清理了一下自己，不穿衣服衣服仰躺在床上，放空，打开手机给谢熙发信息，今天是周日，她估计也没事干。
“oi”
“吆西，舍得给我发信息了？”
“陪我剪头发，然后溜达下”
“行，正好新开了个甜品店，咱去看看”
……
“还没找到工作？”
“嗯，邑城没有对口的，外地的我感兴趣的都投了，但是他们都瞎，看不到我这颗沧海遗珠”
“噗哈哈哈，遗珠，我看你是猪”
“啧？你欠揍啊！”
“几分糖啊遗珠”
“你要死啊！半糖！”
“哈哈哈哈哈”
“这旁边新开了家理发店，你这头发也不怎么长啊，就剪了？不留长么？”
“夏天成热呢，不留”
“那你剪多短？”
她脑子里突然开始叛逆
“比寸头长一些，然后染成白金色”
“呵，呵呵呵呵呵，走了”
“喂！干嘛了？我剪，我染，又不让你跟我get同款，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大学被隔壁师专当t追一学期的事你不记得了？”
某人后背一阵冷汗
“雾草……”
“好了，我剪短一些然后剪个齐刘海”
“呦？想当甜妹儿t了？”
“你贱不贱？我说谢熙你要死啊？”
“好好好遗珠大人放过我”
“不过我觉得你真给自己收拾收拾去海城拉吧当台t也行”
“……”
“全场开业大酬宾！洗剪吹只要七折！”
门口大喇叭吆喝着，一个齐刘海妹妹身上挂着开业大吉的幅发传单，筱暖接过来递给谢熙
“不儿？我是你垃圾桶啊？”
“哎呀我要剪头发呢没手拿。”
“……懒死你得了”
她等的无聊开始看传单的内容，看见最下面一栏:“兀立保洁招聘高空作业员详询199****8827。”
“诶？你们还有这业务？”
她拿着传单走到无聊的前台小姐姐旁边搭话
“哦，我们老板比较多才多艺，会理发，会跳舞，还开了个保洁公司，所以您要办卡完全不用担心我们会跑路我们老板家底厚着呢”
好嘛，三句话离不开办卡，她打了个哈哈扯开话题又聊了会儿，筱暖也剪完头发了，原来有些英气的眉毛和高高的眉骨被遮住，稍短的额头也被遮住，剩下圆圆的杏眼，小巧且高挺的鼻子，她的下庭短圆，颌角拐点不是很锐利，看起来乖乖的，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啧啧啧，你要回家当你妈的乖乖女啦？上次见你这发型都是高中了。”
她下撇嘴角翻了她一眼
“哈哈哈，你看这个传单”
筱暖不理她
“哎呀你看嘛～”
“啥？你不会发现优惠了吧？我都剪完了而且钱都给过了！”
谢熙手指了两下，她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
“我跟你讲乐死我了，这老板跨行跨可多了，你能想像得到一个理发店老板还开了个保洁公司么？你能想象到一个理发店老板开了个保洁公司还开了个舞蹈班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诺，保洁公司招工呢”
鸡蛋不要放到同一个篮子里，这老板行行出状元还三手抓，而不是全投到一个地方
“他蛮厉害的”
“那确实”
筱暖看了看传单把它从谢熙手里抽走，塞进了口袋
“喂喂喂，你干嘛？你不会要去干保洁吧！知道你找不到工作着急，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吧！不儿，这还不如来我哥公司干网销呢！咱俩还能在一个办公室，多好啊，我说你考虑考虑我自己天天无聊死了。”
“不能乱扔垃圾，我当不了销售，嗯”
……
筱暖下午3点才出门，和谢熙逛了逛商业街，又排队剪了个头发，这会儿天已经要黑了，六七点，夕阳微风电瓶车，小县城里不急不满的节奏也给少年人急着成长的心打上一支镇定剂，她站在人生的清晨里，晨雾弥漫，她站在四通八达的岔路口中央，只知道这里不是罗马，不知道前方有没有路通向梦中的罗马，但是和好朋友在一起，听着耳机里的歌漫无目的的走着，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阵痛的心也跳的慢一点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