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序白对他的判断能力有自信。
温炽的反应当前，他对他的想法是怎样，相信与他的结论几乎是八.九不离十。
他头一回在这方面感到困扰。
温炽是一个有趣的同学，可以说是他在高中遇到的最有意思的一个，不想就这样彻底斩断关系。
但进一步发展，那更是不可能。
谈序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他不相信什么真爱，但认可婚姻作为一种以家庭单位的利益联盟的必要性，如有必要，他或许会在30岁之前与一位合适的对象结婚。这位适婚对象，不可能是男生。
尽管还没能完全确定温炽喜欢自己，理智与习惯已经替他做出了避嫌的举动。
他和温炽已经一起上学十多天。
第二天早上，谈序白提前十分钟起床，绕了一圈路，从小区西门出发去学校。
早读7点整开始，温炽着急忙慌地踩着铃声尾巴进门。
他险些迟到，想必是照常在小区北门等了好一会，等到时间快来不及，才匆匆忙忙地赶来。
果然，一下课，温炽立马回头找他：“谈序白，今天早上……”
——这是要问他早上为什么没在小区北门出现的事了。
谈序白并不想正面回答彼此应该心知肚明、不该被说出来的问题，打断道：
“张老师找我，等下再说。”
“哦，好。”
温炽说。
-
昨晚玩得太晚，今早不小心睡过头了！
温炽懊恼。
昨夜，温炽纠结着主题班会课给大家放个什么样的电影，一部一部搜索。
太经典的，怕大家已经看过；喜剧片，怕大家觉得不好笑；恐怖片，更不行了；新片，怕踩雷……
他纠结一番，选不出，开始摆烂。
温炽的摆烂是做手工，昨夜沉迷在废纸板改造简易弓弩的快乐之中，一个不留神，凌晨两点半，开睡，早上险些起不来迟到。
他和谈序白一起上学那么多天，不解释一下，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但谈序白被数学老师叫走了。
温炽选了几部电影，写在本子上，问周围同学意见。
“你们更爱看哪部？”
“钢铁侠！”
“猩球崛起！”
“变3！”
周围的同学们意见不一，温炽决定全部下载。
谈序白这才回来。
王灰机：“谈哥谈哥谈哥——晚上魔爪杯组排，我们队3=2，你来不来？预选赛赢了就有奖！”
谈序白：“那也还差一个。”
王灰机凝思：“是哦……”他巡视一周，“哎！温炽，你也打LOL的吧？我记得你有30级，晚上要不要一起？”
王灰机喜欢的游戏主播搞了一个水友赛，名叫魔爪杯，赢下预选赛就送一提饮料，今晚第一轮预选赛，还差两个人，他到处抓人陪他组队。
谈序白等待温炽的回复。
如果对方答应了，他今晚不会上线。
温炽：“我一年前玩过，现在不玩了。”
王灰机：“为啥？”
温炽：“电脑太老，带不动。”和他一起玩的网友也退坑了。
王灰机理所当然：“家里电脑不行，去网吧打呗！”
温炽：“不了。”
谈序白转了下原子笔。
拒绝的如此干脆，他应该是明白自己的意思。
-
晚上，温炽在家下电影。
电脑是小学买的，服役多年，这一年卡得格外厉害，网速也很慢。
下载器慢的要命，下载进度条几乎以龟速在爬。
等上半个多小时，一部2小时的电影，只下了差不多10分钟的内存量。
这样下去，后台挂到天亮，怕是等到早上也不一定能下完电影，但第二天下午就是主题班会。
要去求助同住一个小区的谈序白吗？
谈序白晚上要和王灰机他们打游戏，他去打扰，不太好。温炽谨记着自己要和努力谈序白搞好关系，不能反向冲刺。
斟酌后，他打开熊明宇的对话框：【你们一般在哪上网？】
熊明宇：【分享定位】
熊明宇：【来来来！这里二楼】
定位距离他家还挺近，心湖小区南门出去一公里就到，温炽出发。
千秋路，沈记小龙虾烧烤二楼。
这条街几乎是老城区最破的路，一路上阴森森的，街口堆放着垃圾，臭气令人作呕。
附近的老破小筒子楼，墙皮斑驳脱落，倒是还亮着几户灯。
穿过这一段，人多了起来，几个小摊几家店，还有台球馆。温炽找到小龙虾烧烤。
二楼是个不刷身份证的黑网吧，收费便宜，混子聚集地。
熊明宇：“炽子，这里这里！”
他一挥手，周边几个男生沉迷屏幕的也纷纷抬头，热情招呼温炽。
“炽哥？”
“炽哥！”
“还是头一回在这见到炽哥！”
“炽哥吃泡面不？”
温炽记得他们的脸，是开学日在走廊碰到的几个学校混子，后来还被熊明宇带着和他们一起吃过饭。
余力诚、唐祥、郑……还有两个不太记得名字了。
他心里紧张，一张脸绷得很紧，礼貌回复：
“晚上好。”
温炽开机，插U盘，找到资源链接下电影。
网吧的网速果然不叫人失望，十分钟就下完一部高清的变形金刚。
“炽哥，打LOL不？”余力诚说，“咱们十个人开房间5V5娱乐局，你来就齐活了。”
温炽：“我很久没玩了。”
熊明宇：“没事，你跟我一队，我亚索贼6。”
温炽：“……”
在他们的劝说下，温炽答应只摸一把，登陆一年多没上的LOL账号。
与此同时，王灰机的游戏房间里有四个人，大家都挂着队内语音。
“侠哥去哪了？”王灰机说，“他不是说要来吗？！”
葫芦：“消息没回，可能被他妈制裁了。”
王灰机：“侠哥寄了啊？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谈哥你那边还能不能拉个人？”
谈序白：“没有。”
王灰机：“啊啊啊！！”
还有十分钟，预选赛就要开始了。
王灰机刷新着好友列表，眼睛一行行往下扫，祈祷，祈祷，祈祷……突然，好友列表里，一个头像亮起！
“卧槽！”王灰机大喜过望，“温炽上线了！！我拉他！！”
谈序白：“？”
下一秒，温炽的企鹅头像填充了5V5房间内最后一个空位。
王灰机：“温炽温炽，开麦！陪我们打一把呗。”
温炽打开队内语音：“我这边还有朋友……”
王灰机：“你就让他们等等吧，求求了！”
这就是“电脑带不动”、“晚上不来”？
谈序白愣上几秒钟，无语之下居然笑了。
如果温炽答应，他会预先拒绝，可这人现在忽然上线，谈序白确实不可能现在忽然退出打人的脸，太跌份。
这点小伎俩，居然顺利把他瞒过。
是他先入为主，觉得温炽是个心思直白的内向男生，但或许是他错了，内向的人只是不爱表达，不代表想的不多。
-
王灰机千求万求，游戏差一个人真的开不了，几乎是在惨叫。
而熊明宇等人知道这个魔爪杯，表示理解。
“你就去吧。”
恰好谈序白在队，温炽顺手推舟答应：“好吧。”
王灰机：“YES！！”
还有十分钟开赛，温炽点下准备，打开英雄界面，熟悉最近一年多新出的角色。
谁知，两分钟后，网吧老板说：“澜中的，赶紧后门去！”
此声如平地惊雷，旁边桌的几个人顿时摔下耳机站起来。
温炽懵逼着，熊明宇给他解释：“老胖来抓人了！”
温炽：“哦！”
天哪这也太刺激。
此言一出，其他学校来上网的未成年生怕殃及池鱼，也纷纷跑向后门出逃。
温炽跟着他们走出一段，忽然发现后面这几个人起了口角。
“不能这样啊，祥哥！”熊明宇说，“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轮流来的，上次就是我啊！”
余力诚：“祥哥班主任严格到变态，再给抓，就有麻烦了，你体谅一下。”
老庞喜欢半夜突击网吧抓学生，要是抓不到，就每天都来扫荡，如果抓到一个，就会消停半个月。
为了得到半个月清静，他们商量轮流顶包，这周本该轮到唐祥，但唐祥不乐意，想让熊明宇去。
“我上次也可惨了！”熊明宇不想答应。
明明熊明宇更占理，可这六人组，另外四个都在帮唐祥讲话。
“祥哥这边确实更难一点。”
“大熊，你就帮帮祥哥。”
“你顶一下，祥哥明天请客呗？”
“但我要是再被抓，我妈是一分钱零花都不给我了，而且她还想送我去那种改造基地……”
熊明宇恼火极了，不愿意让步，又不想和他们直接撕破脸。
这几个人，平日里兄弟你我大家好，互相吹捧，一派和平。
到了有矛盾的时刻，核心成员一齐推走了位于边缘的熊明宇。
唐祥：“兄弟给你付网费，你就顶一回吧。”
熊明宇：“我……我……”
熊明宇又气又急，脸是涨红的。他的气势像被扎破的气球，一点点泄了气，转为颓丧。温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熊明宇不情不愿地说：“那我就……”
“你们都走吧。”
温炽冷不丁开口。
“我来。”
此言一出，大家都看向他。
网吧灯光晦暗，光线在温炽的身后，描摹出碎发的轮廓。
他掷下那么一句话，步履不急不缓，与奔逃的人群错身而过，回到座位上。
……
几个人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心理想法倒是高度一致。
“卧……槽。”
……
王灰机：“温炽怎么突然掉线了！去哪里了江湖救急啊兄弟！！”
王灰机：“喂喂喂温炽温炽？还在吗！？”
谈序白琢磨着怎么回事。
几分钟后，王灰机说：“我去，原来是温炽在网吧被抓了！那没办法了。”
谈序白：“？”
……居然、还特意去了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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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