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杀死七万人是什么样的概念?
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在人类的历史上,最强大的战士、最精锐的军队,也不过是“以一敌百”的传说。即便是上古时期的传奇英雄,独自一人立于战场,一剑横扫千军,也仅仅能一击杀死三千人——这已经是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
而安兹·乌尔·恭,那个怪物……仅仅一个魔法,就让七万士兵灰飞烟灭!
七万。
那不是数字,而是生命们。
瞬息之间化为乌有,连尸骨都成了召唤魔物的祭品。
毛骨悚然也无法形容恐惧。
镜子上,那恐怖的黑山羊之子还在肆无忌惮地于平原上奔跑,偌大羊蹄放下便是数十条生命的流逝,尖声诡叫让所有听到祂言语的人惊悚、抓狂、疯狂。
这样的力量,已经超越了战争的概念,而是纯粹的毁灭。
……只要那个骷髅想,帝国也能在弹指间立刻灭亡。
他算神吗?
不,怎么能承认那样的东西是神…?!
寝室内。
昏暗的灯光下,诺亚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眼神淡漠。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传来。
和惊惧的帝国人们不同,诺亚对战场上发生的一切没什么想法。
也不知是她本性就是如此,还是非人的种族特性影响了她的思维——她此刻就是毫无感觉,只觉得不出意料,冷血至极。
寝室隔得皇宫另一边的会议室远远地,但诺亚还是能厌烦地还是能听到,那群令人作呕的大臣们,老人们恶心的恐慌声音。
……丑陋的东西。
“关了吧。”
诺亚吩咐着玛丽菲娜。被精神控制着的女仆便顺从地关闭了“直播”。
她漂亮又可怜的小吉尔,此刻一定像蚂蚁第一次见到大象,迫不及待地来找她,确定这“帝国最后的底牌”的存在。
……可现在的帝国,已经快对她没有用处了呀。
和一整个工会作对,那么蠢的事,她才不会为了他而去这么做呢。
“玛丽菲娜,”
“是。”女仆应答。
“…去通知魔法部上下,告诉夫卢达那个老东西,清点我们在帝国目前的所有资源,能抢的全抢了,我要带他们去另一个世界,见见世面,看看真正的魔法。”
诺亚边看着自己的漂亮美甲边说,“时间么……最晚,等我和吉尔的婚后一个月内吧。”
“是……”
女仆回应,静谧一会又回答:“夫卢达大人向您道谢,荣幸至极。只是这样是否会引起皇帝的注意……?”
“让他知道了又怎么样?”
诺亚说,“好了,不要废话,你该出去了。”
这么大的战场,飞鼠都那样呼唤着同伴了,她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她笑了。
……
吉尔克尼夫在皇宫走廊中走着。
他的方向很确定,只是走着,
低着头,咬着牙,
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自己的恐惧抗争。
一开始是缓缓的,遵守礼仪的,可越远离会议室,这步伐便越发迅速,越发凌乱。皇帝的披风飞扬,明君早已失去以往的冷静。
……冷静?
该用什么冷静?!
他心脏狂跳,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牙关紧咬,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他试图稳住自己的步伐,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人类在面对那样的东西时,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是的!
他是正常的,那个东西才是不正常的!!
安兹乌尔恭,安兹乌尔恭,他,纳萨力克,他们才是,他们才是怪物的存在,他们才是这世界上的不正常?!
手握成拳了也克制不住颤抖。
身体表达恐惧这件事,比大脑要坦率得多。
那是弹指就能消灭整个帝国的怪物。
吉尔克尼夫感到两眼发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还在朝那个房间走着,那个曾经被他视作魔巢,视作虫窝,视作每天打卡上班牺牲色相的场所,朝那个有着他所有羞耻以及一些让他自己很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的甜蜜记忆的地方,朝那个地方走着——他确实对她最近有几分爱怜了,可过去恐惧远比爱怜多得多。
…可那是他唯一的底牌了。
办公室通往那个房间的路从未有那么长
越远离大臣,越独处,他越能读懂自己——真实的,那个写下遗书的自己。
拼尽全力,和那个曾经厌弃过的女怪物绑定的自己。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出现那样的怪物?!
——为什么所有怪物都降临在他身旁?
这难道是他的错吗,
那七万人甚至不止的人命都是他的错吗,
的确,他拜托了!只是试探一下而已,让安兹乌尔恭发出最强一招。
如果不试探,那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做?
不了解到他能力的一部分,
该怎么制定对策?
难道是他的错吗?!
……那七万的人命,全都是他的过错?
吉尔克尼夫是明君,是皇帝,但归根到底只是个人类。
他能笑看战场厮杀,能冷静制定让人头落地的计策——可那已经不是人类可所即的,那完全是屠杀,是对人类的挑衅。
他们捏死人,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七万不止的人命,非慈义地背负在了身躯。
那个怪物……!
如果老天有眼,吉尔克尼夫想恳求,让他回到过去,回到他回答“三万人”,然后女怪物给予他一个“可爱”夸赞,回到那一晚——不用太久,只要到那一晚就可以。
给他第二次机会,他是帝国最才华横溢的皇帝,鲜血帝,他会尽力去改变所有的事情!
吉尔克尼夫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抵达那个房间的门口的了。
……那个爱他的人的寝室门口。
可他已不确定,那份爱的重量有多重,有多轻。
她会逃吗?
她还在吗?
是,女怪物是能使用超越第十阶魔法的存在——可她的身躯是那么柔弱,仿佛太阳就能晒伤她娇嫩的肌肤。
是,女怪物是爱他的,爱到忍不住用神一般的魔法拨弄时间,让他身边只有她自己——可安兹乌尔恭是那样超越认知的怪物!但凡有真正智慧的人,但凡是他在她那个位置,他都必然会想着逃离!想要杀了这个不知趣来请他出山和安兹乌尔恭那种怪物对抗的东西!
“爱”,
这么虚无的东西,可信?
……他去求她。
他去求她。
他记得自己敲了门,
“叩叩”,
然后等了很久,或者也不是很久,
光怪陆离间,堂堂鲜血帝回想到了一些儿时的事,
他的母亲也曾温柔抚摸过他的脸,但在皇位与王座面前,一切都只是虚幻;后来,母亲临死前狰狞诅咒的脸,已让人记不清。
“爱”,
虚无的东西,
他唯一的,自己也不信的赌注。
“叩叩”,
他又敲了门,
……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可那门吱呀一声,居然开启了。
缓缓打开,未婚妻温柔的脸露了出来,
她美丽温柔的脸。
“呀,吉尔,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温柔而平静,仿佛能驱散他心中的恐惧。
——他似乎有些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从未觉得她竟是如此美丽。
她扶他进了房间,
房间很暗,窗帘全部拉上了,
很香,太阳味的房间。
自从那糟糕的第一次后,吉尔克尼夫一度恐惧上了这种味道,每次他走到她的身边,表现云淡风轻,其实都用了不少勇气,
他是鲜血帝,他不能露怯,但他终归只是个人类额若。
很香,阳光的味道,带来了莫名的安全感,
这味道,让吉尔克尼夫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当初,刚刚与未婚妻恋爱时的自己,
那时他还太年轻,沉浸在那个“帕拉戴小姐”的甜蜜陷阱里,甚至还对她挑挑剔剔,后来因为她展现出了自己的“才能”,所以才选择和她在一起。
他注意到她似乎在筹谋策划着什么魔法,寝室的地板上都画满了法阵——这在皇宫里是大不敬,但他没有在意。
“……卡玛克,”
“嗯?”
他把头试着,埋在她的怀里。
她没有拒绝。
“叫我诺亚,吉尔,你知道的。”
是,他知道的,
夫路达从来都是叫她诺亚,这时间哪有父亲叫女儿的中间名,
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安慰着自己,
——未婚妻是“卡玛克”,
那个“女怪物”才是“诺亚”。
“……诺亚。”
“嗯,我在这呢?~”
“你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再喝杯茶冷静一下?”
“…不用了,我有事想问你。”
“说吧~”
“召唤那些怪物的……是超位魔法?”
“是的呢。”
“你上次用的,也是超位魔法…?”
“嗯,对哦~”
“……”
这一刻,吉尔克尼夫才真正清楚,自己吻的、抱的、睡的、爱的…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从未如此清楚地清晰。
如果他还是那个清醒的鲜血帝,他此刻更应该提起警惕,
但他真的有点累了,两年来强撑至此,他只想短暂地放松平复自己。
——两年来的恨,两年来的忍辱负重,在那片刻,全都烟消云散。
这样的实力差距,他怎么可能恨得起来呢……?
她是他唯一的依靠。
也是唯一需要去爱,唯一能去依赖的安心之地。
“为什么你会来到我的身边……?”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吉尔,难道你不爱我吗?”
“……”
“爱……”
他把头更深地埋在了她的怀里。
——从未如此放松的安心。
心墙,开始向她溃散。
“你可以为再用一次那个吗,诺亚…?”
“不可以哦,即使你回到过去,结局也是注定。”
“……那对那七万多人呢?”
“嗯……可以是可以,你能付出什么代价呢?吉尔。”
他沉默了好一阵,才苦涩地开口。
“……我的一切,和帝国,全都给你。”
“求求你。”
让他看见希望——
个破人类帝国…只等被她榨干最后的价值后抛弃,还能有什么价值?
诺亚脸上摆着温柔的笑意,心里嗤笑不已。
但她一手轻抚着吉尔克尼夫柔软的金发,还是从“门”中拿出了铜杖,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计划之一。
——公会NPC们已经有了智慧,且高度忠诚于唯一留下来飞鼠。部分NPC甚至为了维护飞鼠的统治,私下开始寻找玩家,试图猎杀他们。
她不能在NPC面前露面,更不能直接标明身份,如果要这么做,那必定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直接出现在“安兹·乌尔·恭”,出现在公会会长,纳萨力克现在的王,飞鼠的面前,标明身份!
吉尔克尼夫察觉到身侧的光芒,抬起头,发现未婚妻拿出了一把他从未见过的铜杖——
说是铜杖,也许并不合适,铜杖的那段形状像极了判官的小锤,轻盈,柄却很长。小锤在散发着不可直视的光辉。
魔力形成了风流,微风中,诺亚的长发微微飘起。地上的魔法阵也开始亮起。
“……你早就准备好要施展这个魔法了?!”
吉尔克尼夫不知如何描述此刻内心的震撼和触动。“因为我愚蠢地认为安兹乌尔恭只能一击三千人,所以你早就准备好了——”
——她是为他而准备。
她在意他,爱他,她早就预到了他的失败。
……她是真的爱他!
难以形容那被爱包裹的感觉。
那是传奇的,是不可想象的温柔,心灵整个都被撼动。她是如此的强大——却又偏爱于只是人类的自己。
铜杖指向通像魔法另一端的战场。
熟悉的魔法环出现在了房间里,这次,施法的规模没有被限制,冲天的光芒形成巨大的魔法环,几乎笼罩住整个温塔尔!
迪米乌哥斯在皇宫留下的恶魔,急急忙忙地在第一时间反馈此处的异常。不可置信的迪米乌哥斯匆忙赶来,但魔法此时已经发动。
诺亚单手把皇帝揽在怀里,想逗弄宠物一样揉着他的脑袋——但没人在此刻在意,她怎么会这样对待一个皇帝。
这个在游戏内被称为“叛徒”的坏女人笑了,在光芒中,随手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铜锤——
钟再一次被敲响了。
“万物之洪啊,倒流吧!”
“万物之潮啊,高涨吧!”
“世界桥敲钟人”的独特技能……
——超位魔法·「敲响世界之钟」!!!
吉尔的内心自述部分来自原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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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