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揭幕战输给希腊队后，克里斯的心情很糟糕这点，夸雷斯马等人能看得出来，盖瑞特更是清楚其中更深一层的原因。
尽管对于重生后的克里斯而言，距离上一世与希腊队的这场比赛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很多比赛时的细节他都记不清了，但总有些事情他是无法忘记的。
比如，希腊队的那两粒进球。
一样的后防失误，一样的点球判罚，甚至连进球的角度都和前世一模一样，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般，在这一世，再次重演在了巨龙球场上。
而之后克里斯因为队医判断的伤情问题被迫下场，却在第二天复诊中得知，他的伤势根本没严重到需要坐替补休息。
仿佛上帝在和他们开玩笑般，那种被宿命强行扼住脚腕拉回泥潭的感觉，曾在欧冠八分之一决赛被波尔图上过一课的盖瑞特再清楚不过了。
盖瑞特了解克里斯，他是最能和对方共情的人。
而克里斯，即使是有两世记忆的克里斯，他也从不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
盖瑞特明白克里斯心中的绝望与痛苦，那是比他表现在外还要糟糕好几倍的，惊涛骇浪般的悲伤。
所以在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晚上，盖瑞特就把克里斯堵在了房间里，决定和他好好谈谈。
克里斯显然知道盖瑞特想干什么，但他并不想配合自己的兄弟的谈心活动。克里斯很抗拒这件事，具体表现为，盖瑞特走到他跟前，他就转身用背对着对方。
好你个罗纳尔多，还学会冷处理了？！
在克里斯第三次用后脑勺对着自己，并且装作看不见他似的，拿手机出来放歌，还故意把音量调到最大，作出完全拒绝沟通的样子后，终于，一向脾气很好，尤其是对克里斯特别纵容的盖瑞特也忍不住了。
盖瑞特直接伸手，二话不说的抢过克里斯的手机，暂停，关机，丢到床上。
如同噪音一样的摇滚乐消失了，但盖瑞特的火气并没有完全消减。
克里斯抬头看向盖瑞特，从对方额头直跳的青筋不难看出，盖瑞特是真有点生气了。
但克里斯这次真的没心情和盖瑞特说话了，他什么也不想讲，也怕现在的自己控制不住，对最好朋友说出些太伤人的话来。
于是克里斯用一句“我出门买瓶水”这样烂到发霉的理由，就想起身离开房间。
盖瑞特抓住了克里斯肩膀把他拦了下来:“克里斯……”
但盖瑞特还没有来得及把他提前准备好的长篇大论说出口，他就先一步的卡了壳。因为他看到了克里斯的眼睛，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点笑意，永远充满少年人愚蠢活力的漂亮眼睛，现在却是破碎的疲惫。
克里斯在力气上向来是掰不过盖瑞特的，而且他真的很累，没有精力挣脱开盖瑞特的束缚。
所以克里斯只是看着对方，然后用足以叫盖瑞特跟着一起难过的声音对他说 。
“Please……盖瑞特，让我一个人待会，求你了……”
尽管早知道克里斯的状况很糟，但真实触碰到他疲惫不堪的灵魂时，盖瑞特依然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搅碎了。
不该是这样的，罗纳尔多不该是这样的。
盖瑞特有时会觉得克里斯有些幼稚，都多少岁的人了，还总能想出些特别无聊的游戏硬拉着自己陪他一起犯蠢，但盖瑞特确实也乐得和他傻一块去。
他们从八岁时就生活在一起，即便只作朋友来看，盖瑞特也必须得承认，克里斯身上有一种吸引力，那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一定能做到的自信，和所有问题他都能解决的强大，是盖瑞特所向往成为的样。
盖瑞特从上一世就知道克里斯了，就像记者朋友们说的，罗纳尔多永远不可能被打败，困境只能使他变得更加强大，他就是人类活着的传奇与英雄。
他从没想过克里斯会有真的受伤的一天，自责、无力、愧疚、疲惫……那不是盖瑞特想看到的画面，他不明白克里斯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盖瑞特握着克里斯肩膀的手一紧，他沉默了好一会，执拗的说着，克里斯，拜托，别这样。
“这只是一场比赛，克里斯，我们还有机会……”
“盖瑞特，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能记住的，所有关于上辈子这场比赛的全部内容吗？”
克里斯打断了盖瑞特的话语。
盖瑞特点点头:“我记得，你说过那两粒进球……和这次比赛结果是一样的。”
“是啊，完全一样，”克里斯低声说，“就连路易斯中途离场这件事也原封不动的再次发生了，明明在比赛前我还为此有暗示性的提醒过他。”
“你说这像不像是你以前和我说过的什么……哦对，时间悖论，像不像？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得到改变，即使我们提前知道了结局。”
克里斯眯眼，笑着看向盖瑞特。
“可我们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而且有些事情我们已经做过改变了。”
盖瑞特皱眉，不同意克里斯的说法，他很不喜欢对方现在这张笑得太勉强的脸。
“是，我们确实是最大的变数，可对于一些注定的事情，我们依然一点用也没有，”克里斯不笑了，“你是一开始就没被选入首发名单，我呢？脚腕扭伤被迫下场。”
“可我只是有点扭到了，根本不需要去什么替补席，而且更见鬼的是，在比赛结束后，我的那一点点伤就几乎痊愈了！”
克里斯瞬间拔高了声音，因为盖瑞特一句又一句的问话，让他接近爆发零界点的情绪彻底崩裂开来。
“好，你不是要和我谈谈吗？行啊！谈！我问你，你看到那些报道是怎么写的了吗？哈，他们说正是因为我上半场表现的太过积极，所以才会扭伤，才会被针对，才会被队医要求换下场。”
克里斯站起来，愤怒的用双手去抓自己的头发。
“这都什么狗屁道理！难道他们看不出来我必须那么做吗！原来的这场比赛里，我们就是因为上半场的松懈才输掉的比赛，现在我去改变了这一点，但我们还是输了……见鬼的因果关系！可它确实把我们套死在了里面！”
盖瑞特伸手想要去拉对方:“克里斯，那不是你的错！不是你和我说过吗，我们只是输了这一场比赛而已，你不该这样的。”
克里斯“啪”的一下，直接打开了盖瑞特的手。
“这和之前输掉的比赛都不一样。”
克里斯克制着情绪，不想去伤害盖瑞特，但他无法控制的还是被太多的悲伤与绝望而操纵着，感到了愤怒。
“这是我为我的祖国，为葡萄牙而去战斗的比赛，我本不会，也不该输了这场比赛的，”克里斯说，“盖瑞特，听着，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盖瑞特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盖瑞特？或许在你看来这只是一场比较重要的比赛而已，你不会理解我的。”
克里斯走到了盖瑞特的面前，他的话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上了想把所有人推开的刺，并朝正关心着他的盖瑞特攻击了过去。
“我知道你的任务，或许葡萄牙对你来说只是个国家而已，你没有想着把她当做自己的祖国去效力，所以你不会知道我的痛苦。”
“克里斯你大爷的！”
盖瑞特直接拎起了克里斯的衣领怒吼。
“你个混蛋！你他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你又知道什么了就来劝我？！你凭什么说那不是我的错！你觉得你真的很了解我？！”
克里斯死死的盯着盖瑞特，吼了回去。
“那不是一场普通的比赛！那是我在为葡萄牙，为我的国家去改变命运的一场战斗！”
克里斯双目逐渐泛红，脸上的肌肉都在激动的颤栗。
“可是我输了，盖瑞特，我还是输了。”
盖瑞特没有说话，他反应过来，先前克里斯刺激他说的话无非是想告诉自己，他确实不够理解他。
说到底，他们都是成年人，谁的心思能跟小孩子写日记似的全摊开来给别人看啊？人和人之间没有办法做到彻底的感同身受，除非你穿着他的鞋，走过他所有走过的路。
盖瑞特自认算是了解克里斯的人，但有些情感，他确实不能与对方达到百分百的共鸣，有些痛苦，他无法去帮克里斯分担。
意识到这点，让盖瑞特莫名的有点沮丧。
而且就克里斯现在的情绪来看，也确实很难用理智与他沟通。
越想越觉得自己像那个冤种，于是盖瑞特继续揪着克里斯的衣领，愤怒的和人对视。
“是，我是和你说过，我不害怕失败。但这个不一样。”
克里斯接着说。
克里斯讨厌无力感，但他去努力了，可是什么用都没有，而且被强行劝退出命运的赛场。一时间克里斯是真的有些绝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感觉奔跑的尽头，似乎是一片黑暗，这让克里斯无法克制的颤抖。
“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清楚的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碍我去成功。”
克里斯任由盖瑞特揪着他的衣领子，仰头低声说道。
“我不是在害怕失败，我是害怕……害怕有一些命运的东西我没有办法去改变，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克里斯吸了吸气，脑海里回放起04年希腊队夺冠时的画面，那颗强大的心脏在这一瞬间也不再冷静，被灼痛的漏了一拍，眼眶瞬间就红了。
盖瑞特是见不得克里斯他哭的，他下意识的又忘了自己被人话语刺伤的愤怒，慌张的松开了手。
“我不可能忘记那些画面，他们每天，每一天！都会出现在我梦里！压在我的胸口上，告诉我，嘿，克里斯蒂亚诺！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搞砸了这一切！”
被盖瑞特放开的克里斯一步一步的往后退，一直退到房门口，用手指着自己，声音颤抖。
“克里斯……”盖瑞特喊他。
“对不起，盖瑞特，对不起……”克里斯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带着点哭腔的声音从指缝里流出。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我很谢谢你……但是，我记得太清楚了，我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
这些记忆就像是一间充满碎了的啤酒瓶的房子，挥散不去的酒精味时刻告诫着屋主人这是个多么糟糕的地方，尖锐的玻璃散落在地上，随时可能刺破脚底心，让伤口被再次撕开。
无法忘记的痛苦，这便是对人最大的惩罚。
“它一直在惩罚着我，在对我说，克里斯蒂亚诺你是个罪人，我没办法忘记这些。”
41岁的克里斯或许能对着镜头说，他已经放下了太多的执念，可他又重回到了现在，回到了可以作出改变，修正过去的19岁。04年的欧洲杯比赛是最让葡萄牙人痛心的一场遗憾，路易斯他们等不起，他也等不起，所以克里斯才会那么拼，想要赢过希腊队。
机会都到了手边了，克里斯又怎么可能就这样甘心的认命？他知道故事的结局，也是唯一一个在场上可以做些什么的人，他理应成为那个救世主，去改变这一切。
但克里斯失败了，所以他很自责，认为这都是他的错。
“只有我知道这些，如果我没能改变这一切，没能阻止悲剧重演的话……那我永远无法放过我自己。”
盖瑞特就无言的看着克里斯说完这句话后，摔门走了出去。
过了大概几十秒钟，盖瑞特低着头叉腰，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其实还挺为克里斯刚才对自己的无故迁怒有些恼火的，可看到对方抱歉的神情，与少见的，克里斯破碎、脆弱的样子，盖瑞特再次心软了。
在心里唾弃了一秒自己没有原则的表现后，盖瑞特也想得清楚，克里斯并不是故意的要这样和自己争吵。
他只是太乱了，所以不小心把糟糕的脾气给宣泄了出来，而自己刚好是那个撞枪口，且唯一能听克里斯诉说他两世心结的人。
总比憋着自己消化要好。
盖瑞特这样想着，随后从桌上抓起一样东西，开门追了出去。
“哦——原来如此。”
根据盖瑞特的回忆，听了个删减版内容的夸雷斯马仰起脖子，长叹一声:“要我说，你脾气也是真好，是我就选择揍克里斯一顿，然后再给他讲道理了。”
盖瑞特耸了耸肩:“毕竟是罗纳尔多嘛，没办法的。而且情绪这种东西，还是发泄出来的好。这么多年我们也没少吵过架，但每次都有一方会退让。再说，他之后也有和我道歉，我们吵不散的，所以这都不算什么事。”
“啧啧，你就偏着他吧。”夸雷斯马没眼看的摇摇头。
吵闹着生活也是一样的过，反正他们始终互相关心着彼此，所以夸雷斯马对这俩兄弟的友谊不做任何评价。
“不过我说句实话，克里斯那天说话真挺气人的，所以你这方法我也有想过，但我思考了一下，还是没那么做。”
“为什么？”夸雷斯马问。
“我怕把克里斯打残了，回头不方便给弗格森爵士交代。”盖瑞特一本正经的回答。
“……草，牛逼。”
夸雷斯马嘶了一声，给盖瑞特比了个肯定的大拇指。
“你最后拿了个什么东西追出门了？”夸雷斯马又问。
“房卡。”
盖瑞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房卡没带就冲出去了，我是想过去把房卡给他的，结果克里斯以为我是想抓他回去谈话，一直跑，害我硬生生追了他三条街才追上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夸雷斯马不厚道的又又又笑了。
这一次，他甚至连忍都不忍一下了，直接开笑。
想起以前看小时代，小时候还觉得挺离谱，长大后发现自己和闺蜜也是这种大吵吵完还能和好的关系，就觉得单这点来看，郭导还是很纪实文学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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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小情侣吵架能算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