豊朝剑南道以西,名为西州,高山深壑,大漠原野,数百部族星落其上,多年来屡屡袭扰豊朝边境。
但因西州王后所属丹蚩部落骑兵凶悍,一旦正面开战必引生灵涂炭,而豊朝国至百年,免不得将士多贵仕的局面,不堪大用,称得上精兵良将的都往军情如火的突厥边境以及平复反叛所用,再难往西调兵。
故而虽朝廷百姓多有议论,帝王依旧迟迟未有对西州出兵之意,百官中主战言论的不在少数,在今岁年关有西州下属部落劫掠陇右时,主战者闻声而动,在朝会上再次提出出兵之意。
主战、主和两派争执不休,豊朝帝王不发一言,直至左相提出了和亲之策,方道:“西州为我友邦,其女可为太子妃。”
帝王乾纲独断,无人反对。
鸿胪寺卿的队伍自豊朝都城长安前往西州,为太子迎娶能配得上此恩德的、如今唯一待字闺中的西州嫡出九公主——曲小枫。
当传旨的鸿胪寺卿到达西州王宫时,那位尚不知情的九公主曲小枫正在城外等待私奔的情郎。
-王城外-
漫天黄沙,无尽沙丘,烈日似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曲小枫踢着脚下的石子,无聊地左顾右盼。
等待是煎熬的,尤其是在这样特殊又敏感的时机,但少女怀春的幽思与遐想如夏日凉风,使她不但不觉得不耐,甚至不觉烈日燥热。
阳光给她红色的纱衣镀上一层金光,整个人越发浓烈得像火一般,昭示着无限生机。
日至高天,树影愈短。
远处一匹瘸腿的马驮着失血晕厥的男子在烈日下行走,未到沙丘,马与人便一同倒下,红褐色的血迹与黄沙融作一体。
曲小枫身旁的白马嗅到血腥味,四蹄微动,伸脖低鸣。
等待良久的少女顿时喜上眉梢,拍了拍白马的脊背权作安抚,一面抬头看去,但入眼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仍是空旷无际的沙漠。
并没有心心念念的赴约之人。
哪怕是常年在这样的温度下长大的曲小枫,在没有了希望支撑的时候,也不得不因被热熏灼得发红的皮肤而寻个更阴凉的地方。
她牵着白马往胡杨林走去,小声埋怨,“说好的时间都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你说,师父不会是忘了今天的事吧?”
白马自然不会答,只乖顺向前而行。曲小枫便自说自答,劝慰自己或许是被事情耽搁了。
金黄色的树叶铺在黄沙上,每踩一步都能听到沙沙的碎裂声。
微凉的风拂过,一股刺痛从发红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升起,轻薄的面纱也让曲小枫觉得呼吸不那么顺畅,面纱上坠着小巧的金叶本没有什么重量,但现在被风打到脖颈上,越发让她觉得烦躁起来。
将覆面的红纱取下,曲小枫映着斑驳的阳光看向手上刺痛的地方,低声道:“好疼啊,等师父来,要是他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我一定不会再随随便便就原谅他了。”
林中枯木横斜,越往深处,越加茂密阴凉,也越不容易被其他她不想见的人发现,一人一马越走越深。
因风沙而暴露在地面的树根被落叶遮蔽,白马跨步而过,曲小枫却没来得及注意脚下,直直地摔到沙地里。
“哎!”这下疼的不只是手和额头了。她丧着脸,正叹自己运气不好,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呻吟。
这不是自己的声音。
这地方怎么会有人?!
心里一紧,曲小枫忙抓着垂下的缰绳站了起来,全然顾不上沙粒夹在手和缰绳之间将娇嫩的皮肤磨得破了皮。幽静的树林让人无端心中发怵,默念着平安经,轻手轻脚地靠近声音来源之处。
曲小枫离声音来源本也就不过几丈的距离,很快就在一棵繁茂的胡杨下,看到了一个晕倒的女子。
粉色的麻布裙衫上落了不少深黄色的胡杨叶,衣袖只堪堪遮住手肘,青丝长辫,面若桃花,她软软地倚在树下,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枝照在她的手臂上,莹白剔透,比水晶盘中的葡萄还要诱人。
曲小枫屏住呼吸,又走近了些,才看到女子双目紧闭,柳眉若蹙,发白的唇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可怜极了,像她幼年时不小心摔碎的琉璃娃娃。
要是能找个工匠按她的样子雕个琉璃娃娃得有多好看?
念头一起,曲小枫就赶忙摇了摇脑袋,将这奇怪的念头从脑海里甩了出去,见昏迷的女子长睫颤动,才道不好,救人要紧,自己怎么能盯着人发呆?!
她有些慌乱地从马鞍旁取下水壶,快步朝那女子走去。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来的缘故,昏迷中的女子不安地蹙起眉,手指艰难而缓慢地合拢,疼痛刺激着意识重新掌控身体,气息难平,随即猛地睁开了眼。
这双眼睛……曲小枫忽然愣住了,她从没想过原来人与人的眼睛是不一样的,但她确信自己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睛,像是黑夜里尼伯湖上的月亮,又像是丹蚩草原上的烈日。
乍起的风拂过周身,方才晒伤的皮肤传来一阵刺痛,曲小枫抿了抿唇,颇为不好意思地从女子的面容上移开视线,心里的好奇开始接连串冒出来,“你还好吗?要喝点水吗?你是不是中原人,怎么会一个人到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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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荫遮蔽的幽暗环境让江玉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还在毒发的暗室之中,可花无缺不见了,小鱼儿也不见了,只有一个明眸善睐的小姑娘正认真地看着自己。
看打扮像是西域人,自己这是到了地府?
地府的使者竟然是西域人?
正惊诧疑惑间,燥热的风凭空而起,树叶浮动,刺目的阳光从四面八方照来,乍见光明,双目发痛,甚至激出些泪意来。
不,不对…
江玉燕的视线落到身侧,粗糙的沙砾黄土,间杂着几粒碎石,比起她的掌心,沙砾显得有些凉。手指握拢,碎石还来不及刺痛掌心便化作了比尘土还要细的沙。
江玉燕确认自己还活着,只是内力要少了许多,但起码还活着。可烦躁与疑惑反倒比觉得自己到了地府还要盛。
因为这根本说不通。
花无缺绝不会对杀害了他两位姑姑、杀害了他的妻子和兄弟的人心慈手软。
把内力减少的自己丢到西域然后看戏?这种事像是小鱼儿的把戏,但小鱼儿就算没死,难道就会不在意自己接连杀了他两个爱人的事?
百般思量毫无头绪,反倒是那红衣小姑娘清脆微甜的声音突然入了耳,瞬间截断了所有思绪,“你还好吗?要喝点水吗?你是不是中原人,怎么会一个人到西州?”
江玉燕本没有把一个毫无威胁、只会发呆的小姑娘放在眼里,但此刻状况不明,这个小姑娘倒成了关键。
她生生忍住出手的冲动,强压着不虞做戏,是她一贯擅长的无辜角色,恍若刚回过神,声音带着颤抖和不安,问道:“你是谁?西州…是哪?”
红衣小姑娘全然没有戒备,一双明眸带着雀跃,又像是有些无措,“我叫曲小枫,你不知道西州吗?西州…西州就是中原…你们豊朝的西边。”
中原以西分明是吐蕃,又何来西州?还有豊朝…是何地方?如果是小鱼儿要戏耍自己,绝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心中越发惊疑,江玉燕不动声色换了一种神色,咬着唇,羞赧道:“我…我未曾读过书,过去也一直待在江南,若不是因为…”她忽然顿住,像是才想起什么,急急站起身,道:“姑娘方才见我时,可看到还有什么人吗?”
曲小枫赶忙扶着看着就弱柳扶风的女子,而后诚实地摇头,道:“只看到了你一个。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我让父…阿翁帮你。”
她又不知自己遇到了何事,却这般笃定长辈可以帮助自己,到底是单纯不知事,还是……江玉燕眼神掠过少女的衣饰,抑或者是……既富且贵,万般无难事?心念转过,江玉燕作出一副悲伤又茫然的姿态,低声道:“我叫…江玉燕。”
悲伤是装的,但茫然——这种自入京被迫砍掉母亲牌位之后,就不再出现过的陌生心绪——是真的。
死而复生、消失大半的内力、自入宫后便从未穿过的麻衣,还有闻所未闻的西州和豊朝,心中那个荒唐的念头越发压制不住地占据了江玉燕所有思绪——她也许已不在原来的世界。
曲小枫觉得这位比琉璃娃娃还要精致好看的江姑娘似乎很不开心,她绞尽脑汁想着安慰的话,道:“江玉燕…是江南的江吗?你刚刚说你一直待在江南,果然是豊朝人。我师父也是豊朝人!他一会便过来。”
曲小枫说完,自己先是愣住了,眨了眨眼,对哦,师父怎么还没来?要是师父没来,曲小枫有些苦恼,那就只有自己和江姑娘一起到丹蚩了,可江姑娘没见到师父这个同族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撒谎?
江玉燕没有注意到曲小枫的神情,她敛着眉眼,有些神思不属,人死后竟不是往地府轮回这种念头实在荒唐,却一直萦绕在江玉燕的脑海中,她应付着回道:“是吗?太巧了。”
曲小枫点点头,瞧她恹恹的模样,又想起自己大概要让人失望了,故作无意地扯开与自己师父有关话题,问道:“你刚刚在找的人是不是你的家人?”
“家人?”江玉燕回过神,无论是什么缘由,在这陌生的地方自己始终是孤身一人,而且如果自己能来到这个世界,那被她杀死的那些人呢?会不会也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何不借面前这个非富即贵的小姑娘先在此处立足下去?计划一定,江玉燕扮演起自己的人设愈加得心应手,她瞬间红了眼,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我没有家人。”
“你别哭……”曲小枫还没看到过有人连哭都那么好看,有心替她擦下眼泪,却发现自己压根不曾有丝绸软帕一类文雅的东西,倒是有块面纱,但会不会擦伤江姑娘看着就细嫩的脸?总不能用手替她擦眼泪吧?中原人好像很在乎肌肤之亲什么的,曲小枫攥着面纱,迟下不了决定,倒是忽然想起什么,犹疑着问:“你…也是偷跑出来的吗?”
然后她就看到本就悲伤的江姑娘凄然笑道:“我是逃出来的。我原本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虽不富裕却也自得其乐,可谁曾想母亲不幸离世,遗命让我进京寻找生父。但我进京后才发现生父早已娶妻,且因正妻凶蛮,我虽为府中小姐却不如门房柴狗,人人可欺、人人可辱。”
自己连用面纱给江姑娘擦眼泪都担心会伤着她,怎么会有人这么对待她?还是她的亲人!曲小枫双目澄圆,气道:“实在是太过分了!你父亲难道就这么看着吗?”
“父亲…”江玉燕许久没想起这个伪君子了,她眯着眼,轻蔑冷笑,苍白的面上燃起枯枝遇火的红,“他不仅对此视若无睹,甚至为一己之私,毁我容貌、伤我性命。若非…若非苍天有眼,我早已成了黄土一抷。”
曲小枫压根没想到如果毁容了,此刻为何面上无半道伤口,她已全然沉浸在江玉燕的故事之中,既是怜惜又是愤怒,认真道:“你和我一起到我阿翁那去吧。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曲小枫本就想着带着江玉燕去求助其阿翁——丹蚩铁达尔王,但现在却是想着,就算找到阿翁,也不能丢下江姑娘,她的家人都是坏人,自己既然遇上了,就绝不能置之不理。
鱼儿上钩了,但江玉燕上一辈子吃过亏,如今做戏也做得更全,曲小枫好骗,但她的家里人可不一定,故而现在她并不急着答应,反而歉疚道:“我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孤女,怎么能给九公主添麻烦?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所。我既无家人又无朋友,如今流落西州,得九公主赠水之恩,还请受我一拜。若有机会…若我还能活下来,今日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曲小枫自然不肯受,忙搀着她,连连拒绝,道:“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一点也不麻烦。但西州不是高山,就是沙漠,还有连我都不敢独自越过深壑,你这么柔弱又是从中原来,很容易出事的。”
江玉燕低眉,苦笑道:“母亡父弃,我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便是死了,也不过是早日见到母亲罢了…”
曲小枫心中一急,站到她的身前,道:“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母亲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江玉燕其实已经很久没想到母亲了,自从要复仇以来,她想到过很多人,仇人、情人还有拦路人,可母亲…她好像已经记不得母亲的模样了,母亲当初让她进京好像说了很多话,至于让自己好好活着这种话,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又好像没有。
江玉燕记不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接着演下去,还是因为面前的小姑娘神色太过认真,所以她才问出了一个傻问题:“母亲…她希望我好好活着吗?”
好好活着是个太宽泛的词,她夺得皇位算不算好,只是没有活着有些可惜。而现在,她倒是还活着,只是没了皇位,内力还少了大半。
接连的巨变之下,江玉燕的心绪并不平静,而这时常恍惚的神情也让曲小枫对她的悲惨身世更加坚信不疑,甫一听江玉燕态度有所变化,忙连连点头,道:“当然是这样,她不仅希望你活着,还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活着。就像我母后,就算知道我和师父私奔定然会惹父亲生气,却始终更希望我能幸福开心。你母亲肯定也是这样的。”
私奔?和她刚才说的中原来的师父私奔?还有母后……除了皇室还有谁能称母亲为母后吗?
这句话实在透露了太多,江玉燕压下对母亲和未来的思量,看着曲小枫的眼神愈加复杂。
这个小姑娘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人坑死的?西州宫廷就半点争斗都没有?
这个问题显然是不能在现在问的,但要想知道也很容易,她松了绷直的背,佯装愁苦又无奈,道:“可…如今你的恩情,我便是衔草结环也难偿。”
江玉燕其实想不出来如果不争权夺利,自己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但无论未来要选择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新世界向导。
可怜的曲小枫以为是自己苦口婆心说动了人,眼睛一亮,道:“不用衔草!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只要我们到了阿翁那,就安全了!我可以带你去看丹蚩的草原和骏马,还有明月湖!”
江玉燕浅笑颔首,眼神温柔,任谁也看不出她心里在算计些什么,毕竟这样的演戏几乎成了她的本能,不经思考,也全不费力,她轻声道:“谢谢你,我也很期待和你一起去看西州的风光。”
曲小枫被那眼神看得心颤,她忍不住掐了下指尖,但到底开心占了上风,没有多想,问道:“我今年十八,你呢?”
江玉燕道:“我上京寻父时,二十有五。现在只过了半年……”
曲小枫道:“那我就叫你姐姐怎么样!可我还有几个姐姐,要不,我叫你江姐姐吧!”
江玉燕没有拒绝的必要,笑道:“我本没有妹妹,如今却多了一个小枫这样好的妹妹,实在是幸运。”
曲小枫也笑,道:“我也没有妹妹,只有哥哥姐姐。你呢,你有哥哥姐姐吗?既然父亲和继母这般不好,她们有没有逃出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救她们!”
“我只有一个姐姐,她是我嫡母的女儿。”说起江玉凤,江玉燕的声音也缥缈起来,道:“父亲和嫡母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她却既善良又美丽,处处护着我。”
曲小枫又问:“那她人呢?”
江玉燕的目光中似乎有了悲伤,又像带着恨意,她望向远处,道:“她死了。”
她是恨,恨江玉凤不识好歹。本来可以活,可惜偏要挡自己的道。
或许恨之中…也有几分连江玉燕都没有发现的伤痛。
这显然是别人不愿提及的伤疤。高墙里善良的小公主,蜜糖里的曲小枫生平第一次为自己总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感到后悔,她兴奋在江玉燕的眼神中咬着唇,喃喃道:“对不起。”
江玉燕摇摇头,“没事的,都过去了。”
可她的笑容却明显淡了下去。曲小枫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心里急切地想着话题,却只得恹恹地发现,自己果然不会说话,要是师父在……算了,师父比自己还要不会说话,“江姐姐,我们再等一会,如果师父还不来,我们就先到阿翁那去,到时候再派人来接师父。”
私奔还能这样吗?江玉燕不太清楚,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应该很快就能到,就是听起来不像只是一个人,江玉燕微微眯起眼,道:“小枫,既然去的路上这么危险,你师父是不是会带些护卫来?”
曲小枫没有内力,自然听不到远处的马蹄,她摇摇头,“师父武功很厉害的,不需要护卫,何况我们是逃婚,母后也说不能给我安排随行的护卫,不然会很容易被发现的。”
逃婚?能让一国公主用上这个词,如果不是王室衰微,那就是只有可能是,和亲。
而既然连王后都这么相信曲小枫那位情郎师父的武功……江玉燕不需要思考就能断定,来的人是追兵。
不远处传来高喊公主的声音,伴着骏马嘶鸣。树叶噼里啪啦碎裂,响地似雨夜雷鸣,一个高鼻虬髯的大汉与两个红脸小兵到了跟前,大汉声如洪钟,道:“公主殿下,请随我等回宫。”
小姑娘才升起的情绪瞬间被更大的失落掩盖了,她表情僵在脸上,垂下头,对江玉燕道:“对不起,我没法带你去阿翁那了。”
她说完道歉,忽然觉得有歧义,连忙补充道:“但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不管。”
如同理所当然。
江玉燕这一生中听到过许多次类似这样的承诺,大多数是床榻之上皇帝被她哄得高兴说的,还有一部分是刘瑾这些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表示效忠。
但这样无缘无故还这般认真的,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曲小枫说的,第二次还是曲小枫说的。
江玉燕没有说话,但还记得自己在伪装落魄中原女子,柔柔地笑了笑,而后点头。
曲小枫见此,方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高鼻大汉,说道:“我只是出来散散心,正要回去。”
高鼻大汉应声道是。
曲小枫又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大汉道:“是顾剑师父说的。”
曲小枫的脸色一白,白得像被移花接木吸走功法的人,但她没有任何内力,只有如火炽热的爱。
江玉燕眼神正扫过一个红脸卷发的小兵,眼里泛起笑意,她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个小兵并非真容,而是用了很高明的易容术。
看来这个地方和她生活的地方相差不多,也许不过是和花无缺一般流落到更远的国度了。
不过,自己这身打扮却仍未找到缘由。
江玉燕不觉得花无缺有心思和自己玩这么个无趣的游戏。
她正想着,忽注意到曲小枫的神色,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虽然是陌生的地方,不过还好有这个身份高贵的小姑娘,而她现在已知道该如何完全掌控这个小姑娘了。
与不知道如何讨人喜欢但本身便让人欢喜的小公主相比,坎坷身世的江姑娘明显更清楚如何相处能让人放下心防。
至于喜爱,虽然花无缺一门心思只喜欢铁心兰,即便她杀了那个女人,他也仍不愿看自己一眼,但坐拥三宫六院的帝王不也拜倒在她的裙下。
让一个小姑娘心甘情愿听自己摆布也不过如是,念及此,江玉燕便佯装担忧地看向曲小枫,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小枫?”
曲小枫转过头看向她,江玉燕发现小姑娘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也红了,不再笑,声音是不加掩饰地低落,“江姐姐,我们回去吧。”
大汉柔和的眼神移到江玉燕时忽然变得犀利,但他又看了看曲小枫,没有说话。
二人上了马,那个卷发红脸的小兵才敢抬眸看向她们,暗道:“西洲王室的宝贝不是东西而是公主,而这公主身边不仅有个剑客,竟又多出个内力深厚的女人,原先打探的消息可没有这一部分,大智大通莫不是耍我玩呢?这一趟必定要不顺利了,但若是不战而退实在有损我偷王之王的名声。”
他正犹豫不决,忽然瞄到沙丘底下躺着一个因失血过多而昏厥的男人,但他看见了远处行来的马车,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再看向男子的眼神变得怜悯,但只摇摇头,也策马而去。
这位自称偷王之王的男子显然是与马车的主人相识。
马车上坐着一个女人,外面很热,里面却像春日,她习惯性地拿出腰间的荷包,上面的刺绣很精致,但因为常被摩挲而变得有些毛糙。
她看了片刻,忽然深叹一声,因为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1.
曲小枫、西洲—《东宫》
江玉燕、江玉凤—《小鱼儿与花无缺》
2.
江玉燕是坏人,但她自己不觉得自己坏,所以她的观念不一定是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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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