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人指着,——没有被指着,但是被当面说讨厌的木莲整个人都懵了,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努力安抚北山崩溃的情绪,一边帮北山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柔声哄着:
“好好好,都是我讨人厌,惠别哭了好不好?”
木莲真诚的道歉让北山瞬间哭得更凶了,她一边抽抽涕涕地打着嗝,一边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陪伴木莲这么多年的她当然能看出来,这人的道歉是真的在茫然无措下的真诚。
她真的,再一次把北山哭泣的原因不问缘由地揽在了自己身上,而这种行为偏偏就是让北山止不住哭的原因。
“大人,呜,最讨厌了!”
“嗯嗯,我很讨厌,是坏人……”
木莲一头雾水地承认着自己的错误,她不理解北山为什么哭,但隐隐约约有直觉告诉她自己,的确是她惹哭了北山,没得办法的她干脆捧着北山的脸,低着头看着北山水汪汪的眼睛,认真地询问,“能告诉我原因吗,惠讨厌我的原因?”
“呜……”
来自藏着星河的眼睛的直视让北山有一种夜空注视着的错觉,她吸了吸鼻子,视线忍不住聚焦在星河中最为神秘的黑暗处,这里似乎从没有变化过,——就是被恶作剧惊吓或者被强光照射时,它们都如同漆黑的幽夜,没有丝毫波澜。
“大人,嗝!咳——”
北山打着哭嗝,久经海风洗礼的面容上也带上了显眼的红,她害羞地移开视线,藏起心里莫名的忐忑,哽咽着说,“大人似乎很喜欢菅原先生。”
她说得平静,但木莲听着有些奇怪,她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不过她认真地思考了下,随后点点头说:“悟有很有趣,像个孩子一样。”
“可您并不亲近禅院先生,”北山憋了口气才将不间断的哭嗝咽了回去,她托着木莲的手让她放开自己,同时还解释说,“对于菅原先生,您是宠溺着的,可对于禅院先生,您只会在远处看着,询问他人关于他的教导事宜,安排人员保护他的安全,自身却从不参与他的成长与进步。”
“嗯……”
木莲眯着眼睛想了想,“差距很明显吗?”
巫女没有回答,但表情坚定。
“大概是因为,悟是个长大了的孩子吧,”木莲仔细思考了自己的差别待遇,有些尴尬地解释说,“长大的孩子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他们会走向他们的未来,而没有长大的孩子容易被家长误导,我又喜欢小孩子,会忍不住答应他们所有的要求的。”
北山在木莲说话时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在她说完后却瞬间转移了视线,“您似乎习惯看轻自己的存在呢。”
“?”
木莲的表情带着疑惑,而北山只低着头,“您的言行什么时候出过错误?”
“您的举止何时不是他人榜样?”
“您的见解又怎么会带坏孩子?”
北山咬着牙,深呼吸后再次问道,“一直注意着言行举止的您,有什么是不值得孩童学习的?”
北山似乎非常生气,木莲小心翼翼地僵坐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害怕,最后只好低声问,“能不能不要生气……”
“我怎么敢生气呢?”北山依旧跪坐在木莲的床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可她的声线微微颤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足够摧毁她的情绪,“我不过是一介普通的巫女,是您注视着的万千百姓中,毫无特殊的一人而已。”
“惠……”
木莲小心地伸手捻着北山的袖子拉了一下,“不是的哦,我一直关注着惠的。”
“您在说谎。”
巫女没有挣脱木莲那轻微如柔风的力量,她腰背挺得笔直,可脖颈处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折断了似的,头颅低垂,清秀的面容藏在木莲看不清的阴暗中。
“您在说谎……”
她似乎想继续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木莲有些纠结地看着北山,见她半天不说话,表情也由茫然转变到了忐忑,只是在她开口呼唤北山的名字时,北山又说话了。
“您没有说谎,”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可木莲看见了从阴暗处滑落的水光,哒得一下拍击在柔软的布料上,接着就无声地融入了那针线编制的网中,“您的确也注视着我们,可您的爱意是高天原上降下的甘霖,它惠及万物,却从不会为一人恩泽。”
北山身上阴霾的气息似乎瞬间就浓郁了三分,木莲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可抬起头的北山只看见陈列在幽夜的星河,永恒的释然让它似乎忘却了流动。
“大人,您是否知道如何爱一个人?”
这个问题让木莲瞬间就断了思绪,而北山依旧在问,“您应该从未抛却过群体吧……”
“您的视线聚焦在一人时,也是在透过这一人看向他身后的一切呢。”
北山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后就告辞离开了,结构紧凑的房间里就剩下缓慢燃烧的火烛与沉默不语的木莲。
她被问得有些懵,到现在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想告诉北山,她也是喜欢——喜欢?
豆大的烛火在棉线上闪烁跳跃,忽明忽暗的光源映照着木莲低垂的眉眼,她似乎在那么一瞬间有了给北山的答案,可她直觉般地认定,北山会因为她的答复再次哭泣。
她不喜欢哭泣的孩子,也不喜欢北山在她面前哭的样子,木莲喜欢能够一直笑着的孩子,当然也能过接受孩子们因为失败而哭泣,但不能是因为失落。
她不喜欢那样的场景,可她不会哄,——北山都被她哄得情绪波动得厉害,虽然因为她还在现场的原因没能产生多少咒力,但那样低落的北山,木莲不喜欢……
至于北山的问题,木莲呆坐在床上想了半夜,最后只捂着脑袋窝进了被窝里。
深夜本就是休憩的最佳时机,更遑论远离虫豸危险的海中,海面似乎掀起了波涛,一摇一晃的节奏让木莲联想到了摇床,舒缓而闲适的摇晃似乎非常容易让人犯困,周遭安静得没有丝毫多余的响动。
木莲却抱着被子有些颓然地躺在床上,她还是想不出该如何安抚北山奇怪的情绪。
她不知道北山最初认定的说谎是什么,因为她向来主张待人以诚,什么都可以说,只是为了他人的安危,些许的隐瞒并不妨碍话术的真实,而且木莲的确一直关注着北山,——她们每日相处的时间甚至超过一起成长的兄弟,可北山为什么说她从没关注过她呢?
木莲想不通,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让自己趴在床上,把交叉的双臂当做枕头。
北山是她从平安京带出的大巫女,本身就是能够在京内任职的她天赋可能比不上当世最杰出的两位阴阳师,但本身的才能也是让大多数人信任的优越。
可她说自己普通?
木莲皱着眉头,口鼻抵着手臂内侧柔软的肌肤,憋着气想着北山如此说的原因。
注视着的万千百姓中的一员……
难道是因为她最近忙于计划,导致北山认为她忽视了她吗?
木莲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下逻辑线,推理可行后决定明天跟北山好好道歉,她最近的确是关注脚下翻涌的咒力去了,而且白页已经快要封印完毕,黑页却连八分之一都没能扔出去一张。
可她又不敢随便分发或者封印黑页,——白页代表的东西再怎么说也不会对人类有害,而且现世与隐世大概七三分成的结果应该能够让妖怪满意,后面只要把钥匙给晴明和产屋敷就可以了。
晴明身为人妖、呜,这么想怎么怪怪的,木莲猛地抬头呼出一口气后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刚才憋气让她的脑袋憋得有点晕乎,这时候不得不感慨缺氧依旧会让身体犯晕,同时又忽略掉对大侄儿的调侃心理。
这时候应该还没有人妖的存在,而且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词汇对于某些人来说都是带有轻蔑态度的贬义词。
木莲顺了下被压在胸口处的头发,然后继续低着头想后面的计划。
她用八分之一的白页设计了三把钥匙,一把给了留在现世的菅原真悟,他的术式似乎能让他在咒灵与妖怪间安然来去,——这样的术式应该能够传承,而他和他的血脉就能在继承小蛇诅咒的情况下,在保留“见真”能力的同时,去祓除作恶的咒灵——哪怕后代实力不济,白页的存在也能保证他的血脉在短时间内不会断绝……
而这不就是利用吗?木莲有些内疚地埋着脑袋,呼吸不畅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受,但刚才憋气的行为似乎让身体养成了面对缺氧的紧急对策,她现在似乎连呼吸都不那么重要了。
木莲抬手给了自己一个清醒的拍拍,翻了个身,侧卧在床上去看渐渐熄灭的烛火。
天赋、实力与认知,菅原真悟轻浮幼稚的表面下有着属于他的体贴,虽然有时候“委婉”得让木莲无话可说,但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很乖巧的聪明孩子。
所以如果要选必须传承下去的咒术师血脉的话,木莲就只会选择菅原真悟,——其实禅院的咒术要更加适合行走在阴暗处,可他年纪还小,不适合被摆放在棋盘上。
而大侄儿他血脉特殊,天赋绝佳的他成为钥匙的主人应该不会有问题,至少他不会伤害已经开始往隐世搬迁的信太狐狸们。
最后的产屋敷家。
木莲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最后放弃源赖诚跟平千代这两个选项,但思来想去,产屋敷家现在的两个孩子都很聪明,友善又宽容的他们不知不觉间吸引了一大批忠诚于斩鬼的勇士,而这些苦难中灿烂的人,应该获得些帮助吧……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摆脱苦难呀。
烛火最后的微光也消散在昏暗中,但星星点点的红似乎还残留在木莲的眼前,她抱着被子埋着头,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两只猩红的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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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蛮有意思,打算养肥才吃的啊……
木莲被戳到了
本能的就轻避重
菅原真悟之前“得寸进尺”是因为他看出木莲给他的东西是有利弊的
木莲对他有愧疚心理,所以他干脆就趁机“谋取”福利了(只是福利是对他本人的
木莲有时候很相信她自己的直觉
然后她跟产屋敷相处不久,但好感度不低,——只是她不喜欢产屋敷家那个武士训练新人的手段
另外安倍晴明从不登场却跟王先生一样,随时有他的传说
北山讨厌木莲对待“自己”的态度
今天陪嫂子去检查,来来回回快两万步,还一直排队站了接近两小时,又撞见一本等完结的文退点,——我人麻了呀……
王者不打了,再去原神清个体力就睡觉,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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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