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后背靠墙，摘掉遮蔽瞳色的美瞳。
她隐在暗处，旁听夜翼审问杰克。
夜翼面对友人和敌人是两张不同的面孔。任何一个人瞧见他掐住敌方脖颈时安静又暴戾的模样，都会忍不住吹出一声长长的口哨——尤其是你知道他对自己有多友善。
太辣了，这样显得克莱尔意志力很薄弱，是一个查案时分神关注男人屁股的色中饿鬼。不妙，不妙。
“休伯特·泰勒，他找你借了钱，是吗？”夜翼问。
杰克惊恐地望着他，嗓子里挤出仓皇的气声，“什么……泰勒？”
“休伯特·泰勒，一个赌徒，一个药头。他是红心酒馆的常客，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他。”夜翼松手，任由杰克软软地滑下去。
杰克捂住喉咙，如一台破损的风箱般抽气。他半天才回神，“休伯特……休伯特，我记得他。他从来没找我借过钱！”
此话一出，阴影里外的克莱尔和夜翼俱是眉头一皱。
杰克小心翼翼地道：“他经常在赌场玩，我接触过他几次。但他赌运很好，一直在赢，赢几场就跑，再也没来过。”
“错了！”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道。
克莱尔冲出阴影，急促道：“休伯特是一个不吸毒的毒贩，我们以为他是沉迷赌博所以缺钱。但事实恰恰相反，他是为了大笔捞钱，才会去贩毒赌博。”
夜翼接着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再光顾海文的大赌场，他惹不起那些心狠手辣的帮派分子和超级罪犯。红心酒馆的赌场很小，他以为这是一颗软柿子。”
一个急切贪婪的赌徒，要怎样保证自己能在赌场百分之百赢到钱？
作弊。
而红心赌场不饶恕任何一个出千者。
他们得回红心酒馆，探探埋藏在赌场下更深更隐蔽的黑暗。
午夜时分，酒馆内喝酒聊天的酒客三三两两离开，只剩几桌客人猫在角落里。一缕风自高处吹过，酒保警觉地向后看，一切如常。
克莱尔和夜翼已经进入暗道。两人原路走到暗道底部，隔一扇门就是酒馆的地下赌场。
夜翼的多米诺面具附带夜视功能，视线在无光的环境中不受影响。他很快找到新的暗门，示意克莱尔跟在他身后。
第二重暗道更狭窄陡峭，台阶湿湿滑滑，墙壁上挂着湿漉漉的水珠。
走到这里，不必再担心惊扰酒馆的安保。克莱尔以一手持枪一手举战术手电的姿势警惕前行。
“你有没有听到……”
“水声。”
“对，水声。”
战术手电刺眼的白光撕开黑暗的一角，他们走下最后一级台阶，面前是布鲁德海文污水翻涌的下水系统。
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克莱尔用战术手电环扫四周，发现宽阔的水面被厚实的钢质闸门分割为两段。她们位于被封死的这段，只能透过闸门的缝隙窥见外头的水波。
暗门的推门处被磨损得锃光瓦亮，夜翼用指尖一抹，没有灰，证明最近常有人出入。
他正要转身喊住克莱尔，不料异变突生！
平静的水面忽然掀起滔天巨浪，腥臭味随层层浪花扩散，愈发浓重，战术手电的光柱擦过水幕后的一团黑影。
眨眼间，黑影冲破水幕，紧逼到二人身前！
夜翼正要捞克莱尔一把，发现她已狼狈地翻滚躲开，反倒是他自己因为这一刻的分神错失最佳的闪避时间，在气浪中摔飞出去！
水如雨落，打湿他的制服与头发。视野里充满水汽，夜翼如芒在背，卡里棍中的钩索机关弹开，卡住穹顶的砖缝，将他拉入半空！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多出一个突袭的影子，水雾散去，他们终于看清袭击者的样貌。
他拥有人类男性的形体，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短裤，正湿漉漉地向下滴水。左右脚踝各铐住一只沉重的镣铐，铁索延伸进水中，看不到尽头。
人类……海怪大部分皮肤呈现出森冷的死白，小部分灰暗的绿色在肢体的边角层层过度，如同逐渐增厚的角质层或鳞片。两道裂缝在他的脖颈左右不断颤抖，像是活跃的鱼鳃。
无论是布鲁德海文还是哥谭，都出现过他这样的怪物，比如杀手鳄和逆戟鲸。与他们不同——夜翼后背升起一层毛汗，他在这只类人的海怪眼中看不到一丝人性。
三枪瞬发！
三颗子弹命中同一处，在海怪粗糙的皮肤上擦出火星，未能伤到他分毫。
海怪发出低沉、嘶哑的嚎叫，扑向朝他开枪的克莱尔！
“小心！”
铁索拖行的刺耳声响盖过了夜翼心焦的提醒。战术手电远远甩到一边，白色光柱回旋，依次扫过面孔狰狞的海怪、惊慌焦灼的夜翼与灰头土脸的克莱尔。
一根卡里棍飞掷而来，顶端电光闪烁，蓝色电弧借未干的水滴流窜在海怪流窜，一时间昏暗的下水道被莹莹蓝光填满，克莱尔就地一滚，躲进角落。
她的左臂不正常地微颤，克莱尔皱眉握住脱臼的手臂，嘎啦一声复位。
而海怪彻底被迪克激怒，他顾不上脚边逃脱的虫豸，疼痛使他愤怒地嚎叫，攻击目标牢牢锁定身后的夜翼。
战术手电的光在陈旧褪色的红砖墙上投出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他们交手的速度极快，光影变化令克莱尔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唯有□□碰撞的沉闷声响与铁索搅动的破风声剐蹭她的耳蜗。
夜翼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格斗大师，他太可怕了！
下水道本就不是适合的格斗场所，深不见底的污水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仅有两侧的小道供人通行。
可夜翼的落脚点可以是任何一处，小道、墙壁、闸门，甚至是海怪的肩头。他就在狭窄的落地点之间闪避腾挪，姿态轻盈如同一只蓝黑的蝴蝶扑闪翅膀。
可惜优势不会因为他的表演足够华丽，就落到他们这边。海怪皮糙肉厚，除了卡里棍附带的高压电击，普通的拳脚完全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克莱尔全力奔向他们来时的入口，那扇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
她拽开暗门，目露惊喜。
从厚重的钢制闸门到海怪脚踝上的铁铐，种种细节表明，海怪是被人为豢养在这儿的。
这意味着，出入口附近必定有触手可及、便于启动的机关，防止海怪失控伤害他的饲主！
才接上的左手与右手一起用力，狠狠压下暗门后的推拉杆。
机关运转的闷响迟钝地从水下传来，铁索寸寸收紧，要将海怪拖回水底的牢房！
海怪无法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嘶吼着，带蹼的手爪深深抓进地面，每块肌肉都剧烈地膨胀。
夜翼彻底激怒了他，他不愿听从机关摆布，用最原始的愤怒对抗束缚自己的力量。
“这可不行，你得乖乖听话。”
一道身影凌空翻过海怪头顶，右手捏着某样东西，利落地拍在海怪背上。
小型推进器末端喷吐火焰，配合收束的铁索，毫不留情地将海怪拖入水中！
地上留下十道极深的抓痕。
克莱尔松了一口气，走向险些落入污水中的战术手电，“他可真是一个爱闹腾的大个子。”
“我同意。”夜翼抻抻腰背，“把他关在自己脚底下的家伙绝对是疯了。”
留给他们开玩笑的时间还不到半分钟，水下响起恐怖的撞击声。
咚！咚！咚！
地面在晃动，战术手电扑通一声，滚进污秽的波涛中。
咚！
难捱的死寂中，水中的光消失了。
调查局派发的战术手电具有防水功能，它不再发亮，只能是有东西粉碎了它。
克莱尔摸黑小心地退回到墙边，黑暗使她的听觉更敏锐，能听到海怪在水中快速移动，划开波浪。
腥臭的污水飞溅，海怪破水而出，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张开，咬向夜翼。
同时一道闸门应声落下，封死暗门的出入口，另一道闸门抬升，开放封死的水域。
这是海怪牢笼的后备机关，当海怪挣脱束缚，闸门会把他和喂食的倒霉蛋们一起关在这里，希望吃饱喝足的海怪能自行离开！
克莱尔紧紧握住枪，扬声道：“你觉得他哪个地方比较脆弱？”
与怪物缠斗的夜翼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眼睛，他的眼皮不够坚硬。”
没有光，没有射击条件。克莱尔的脚碰到了某样东西。
是夜翼先前为了吸引海怪注意掷出的卡里棍！
克莱尔踩住卡里棍一端，挑飞接住，甩向夜翼，“接着！”
夜翼抬臂，卡里棍正正好落进他手里。
霎时间雷光大作！
奔腾扭曲的雷蛇照亮了所有黑暗，如同一盏过分明亮的灯。
又一次，枪响三声，漆黑中绽开花朵般的枪口焰！
一颗子弹跟着一颗子弹的末尾，三颗子弹排成一线，精准、无情地扎进海怪的右眼。
鲜血迸溅，海怪哀嚎一声，钻进水下。
水面久久不曾平静，最后余下轻缓的波纹。夜翼与克莱尔警惕地抵挡了一阵，确认海怪离开了他盘踞已久的囚室。
克莱尔揉了揉胀痛的左臂。夜翼走近，握住她的小臂。
克莱尔眼风一扫，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上动作却不停。
“手臂脱臼以后要减少剧烈运动，我学过推拿，你能舒服点。”
他牵住克莱尔的手臂，一拉一拽。大拇指富有技巧地搓按手臂上的穴位。
环节处的胀痛好了许多。克莱尔尝试摆动手臂，“真有效，你跟谁学的？”
“一位长辈。”夜翼说。
半晌，他唇角翘起，弯出一个笑。
“还不错吧，我不是指我的推拿技术，是指……”
“我俩的合作？”克莱尔抬眉，“相当完美。”
她的拳头抵住夜翼的胸口，轻轻一碰，“合作愉快，Wing。”
被哥蛊惑，无需自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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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