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花满楼的脚步也忽得一顿。
三人默不作声，走入屋内。
看到的是瘫倒在地上，喉咙被割断的上官飞燕。
鲜血淹没了她半张脸，但那种惊讶与恐惧，却像是凝固住了，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到。
花满楼忽得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杀了她！”
陆小凤嗯了一声。
而叶孤星静静看着上官飞燕的尸身，忽而道：“她已经付出她的代价了，杀她的人，也会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陆小凤淡淡道：“你似乎认得她。”
花满楼也看向叶孤星，他记得，先前上官飞燕将他掠走，就是指派了三个人围攻叶孤星。
而叶孤星，似乎认得那三人。
叶孤星轻声道：“红鞋子。”
“什么红鞋子？”陆小凤有些惊讶。
叶孤星道：“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或者那根本不是组织。只是她们都穿着一双红鞋子。而先前围攻拦阻我的三个人，为首的那一个，曾在飞仙岛杀了人。”
“杀了人？”
叶孤星冷冷道：“她用毒栗子，一天杀了十二个人。他们都是飞仙岛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据说都是很和善的人。”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
他根本不愿意听到这样的事，可这样的事，却从来都不少见。
陆小凤道：“所以你怀疑上官飞燕也是这组织里的？”
“她们的行事，本来就很肖似。”叶孤星道：“何况，她们都是女人，也都穿着一样的红鞋子。”
陆小凤道：“既然男人们能结义，女人们自然也能结义。”
叶孤星冷冷道：“但她们做错了事。”
陆小凤道：“可你最后还是放过了她们。或者说，她们摆脱了你的追杀？”
“我追到了京城怡情院。”叶孤星道：“但金九龄拦住了我，说能替我办理这一宗案子。”
花满楼轻轻叹了一声：“这本是个很妥当的法子。京师数十万之众，一旦线索断了，便难以追索。”
叶孤星道：“我本来也以为如此。”
陆小凤没有再说什么，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老板呢？”
老板已然不见了。
本来囚禁他们的牢笼，早已空了。一张旧红木桌子四脚朝天倒在一边，茶壶和杯子摔在地上，却只是一滩碎末。
陆小凤道：“他们交过手。”
花满楼道：“你认为是那个人将老板他们绑走的？”
陆小凤冷笑道：“看来他还是不放心，所以要将朱停绑走了，准备来威胁。”
但能在片刻间抓走朱停三人，却又是做威胁的，这样的人武功修为绝对不会弱，但恐怕也不会高太多。
否则，又何必威胁呢？
所以，陆小凤转过头看向叶孤星：“他不该多此一举的。”
叶孤星淡淡道：“或许并不是他多此一举。”
毕竟，系统从头到尾，都没有提示霍天青。
一个丹凤公主，尚且有小配角的戏份，霍天青作为幕后主使，在几次接触后，居然连一点提示也没有？
花满楼若有所思：“你为什么不信是他主使？”
叶孤星道：“因为这一个圈套实在太成功了。成功得不像是他能做到的。像他那样的年轻人，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本不该还那么骄傲。”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得又道：“何况，我实在看不出来，上官飞燕会被霍天青所折服。她那样的女人，连你都无法折服，何况是霍天青。”
花满楼不由一怔。
陆小凤反而笑了：“单单你这一句话，我却是得信三分。”
所以，在屋子里寂静入坟墓的时候，陆小凤的嘴角依旧轻轻勾起的。
哪怕另外十个人，都肃穆得如同泥雕木塑一般。
山西燕神色沉重，忽然道：“你真的能确定，这件事的主谋是他？”
陆小凤点了点头。
他有些无奈，却还是一口咬准了。
从来是疏不间亲，但是陆小凤的话，本就有些分量的。
尤其，山西燕是他的朋友。
一个人相信自己的朋友，岂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山西燕握紧了拳头，一拳重重打在桌上，面上青筋浮现：“要是霍天青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我跟他就此断绝，再无瓜葛！”
然而，樊大先生却依旧不信。
直到陆小凤说出所有的利害关系，尤其是与阎铁珊的。
毕竟，阎铁珊本是个太监，没有子嗣，而霍天青却是他的亲信。
如果有任何一个人能知道阎铁珊的秘密，并且最终能继承珠光宝气阁，那个人绝对就是霍天青。
何况，陆小凤本就有一个疑惑：“以他的身份和武功，如果不是另有所图，又怎么肯做阎铁珊的总管呢？”
樊大先生沉默下来，他无法否认这一点。
而陆小凤、花满楼乃至叶孤星，又说出了更多的话。
比如孙秀青与石秀云几乎中毒而亡，比如独孤一鹤被霍天青借故消耗内力在前，为西门吹雪所杀。
又比如那一座小山上的小楼，与陆小凤是朋友的霍休，以及等在外面打探消息的叶秀珠。
条分缕析，丝丝分明。
一切仿佛都已然尘埃落定，水落石出。
也在这时候，樊大先生忽得问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们？”
陆小凤道：“你们是我的朋友，我答应过你们，绝不跟他交手的。”
十个人看向他。
樊大先生淡淡道：“现在我们已不是朋友？或者，你来收回自己的话？”
陆小凤道：“做错了事的人，总要付出代价，霍天青也一样！”
樊大先生冷冷道：“你难道想要我们帮你杀了他！”
陆小凤苦笑着说出一句话。
他想要的，只不过是让他们带话，约战霍天青。
这一句话虽然很妥帖，但无疑，仍旧是要一战定生死。
所以，樊大先生道了一句很好，便飞身而起，目光如刀：“请！”
陆小凤抬起头，默不作声。
叶孤星道：“师门授艺之恩，却也不是这么耗费的！”
他的剑从剑鞘中缓缓露出一点寒光，但他的眼睛比那剑光更凌冽：“如果你们真的在意师门，最该做的事，不是护短，而是从旁引导！”
山西燕沉默下来，他看着缓缓站起身的简二先生，以及卖包子的小贩包乌鸦，有些愤怒：“大义灭亲，这句话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
樊大简二只是冷笑着，承认自己黑白不分，本来该死。而关乌鸦，甚至几句话后，就暴跳起来，突然一头撞向墙壁。
他恩义两难全，竟意图一死！
陆小凤的轻功却更妙，他横移几步，早已挡在包乌鸦的身前，可包乌鸦本也是一流的好手，一个一心求死的高手，谁又能拦得住呢？
除了霍天青。
脸色苍白，却依旧脊背挺直，如同一株山松般的霍天青。
包乌鸦脸色铁青，他瞪着霍天青，仿佛有点奇怪般，语音发颤：“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霍天青没有看他，他盯着在场所人，冷冷道：“你该死？”
“我该死。”包乌鸦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
霍天青这才看向他：“你们若都该死，难道要天禽门全部死绝了不成？”
众人都怔住了。
霍天青却依旧很冷静，依旧很沉稳：“天禽门传你们一身武功，并不是要你们去死的！”
包乌鸦看向他：“但是你……”
霍天青道：“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霍天青有财有势，本也不想当那么个穷掌门。”他从怀中取出一面竹牌，，一折两段：“从此我跟天禽门一刀两断，再有什么人说我是天禽门下，我就先割了他的舌头，再打断他的腿！”
包乌鸦看着那竹牌，再看向霍天青，忽得双眼发红，竟就伏在地上放松痛哭起来。
就算是山西燕，也眼睛通红，咬着牙硬声道：“好，霍天青终究还是姓霍，并没有辱没这一个‘霍’字！”
但霍天青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而是缓缓转过身，看向了陆小凤。
陆小凤也凝视着他。
许久后，陆小凤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是你？”
霍天青的面颊肌肉跳动了一下，却冷冷道：“这种事，你本就不会明白。”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做一件大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
“这本就一件大事，除了我之外，又有谁能做得出来？”霍天青冷冷道：“只是被你破坏了！”
直到现在，叶孤星依旧没有听到系统的提示。
他看着霍天青，忽然有些倦怠。
但在最后霍天青与陆小凤约战后，他依旧还是回过头，看向山西燕等人：“你们真的相信，霍天青就是幕后凶手吗？”
樊大先生冷冷道：“难道不是？”
陆小凤道：“或许并不是。”
山西燕赤红的双眼瞪着三人，如同一只被撩拨的猛虎：“你们说什么？”
叶孤星淡淡道：“如果他不是，那他就会被灭口。就像上官飞燕一样。”
所有人的面色都是一变。
樊大先生站起身来，其他人也都站起身来，包括山西燕。
陆小凤却道：“但哪怕他不是真凶，也一定是帮凶。只不过，上官飞燕已经死了，或许，他想要做一件事。”
“一件大事。”叶孤星道：“他早就想要做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