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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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前
万圣节结束后,东京的气温加速了下降的速度。
侵入肺部的空气带着一股子透心的凉意,街角跑出来的凉风揭开便利店门口脱胶的广告纸,卷着泛黄的纸张,呼啦啦地从眼前跑过。
泛黄的落叶泡在艳丽的夕阳里,电线杆在地面拉出又黑又长的影子。
宇智波神奈出门前套上了宽大的保暖外衣,脖子围上了红色的围巾,毛绒的布料衬托得那张脸越发的小。
公园的秋千孤零零地吊在半空中,泡在冷空气里的金属护栏冰冷又单薄。
宇智波神奈嘿咻嘿咻地爬上金属护栏,脚下踩严实之后,双腿站立,张开的双手像是小鸟撑开的双翼,缓缓挺直腰板平衡重心。
小家伙悬空的手朝宇智波斑挥了挥,宇智波斑熟练地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
站在护栏上的人像只动作敏捷、四肢轻巧的猫,小腿抬起又落下,抓着他的手,踩着窄小的护栏往前移动。
趴在小姑娘后背兜帽的狐狸眯着眼睛打盹,时不时动两下红艳艳的尾巴尖。
宇智波斑沿着护栏伸展的方向,握着她的手,跟着她的节奏,非常配合地往前走。
她并不急着去找夏油杰,反而是悠哉散漫地踩着公园里的护栏散步,短短一截子护栏的距离花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尽头,宇智波斑倒是很有耐心地牵着她,从头走到尾。
走出公园之后,宇智波神奈又在街边的店铺买了两杯热奶茶,把一杯塞进了宇智波斑的手里后,自己抱着另外一杯吸溜起来。
宇智波斑端着奶茶咬住了上面的吸管,顺着管道涌入口腔的液体温热又甜腻,味道倒是不错。
抱着奶茶杯吸溜的宇智波神奈半眯着眼睛,活似一只打盹的猫咪,浑身上下每一根毛毛都散发出幸福的味道来。
天空好似起了一场大火,云海翻滚的间隙渗出磅礴的火焰,扑在小姑娘脸庞上的夕阳宛若胭脂一样艳丽。
吸溜吸溜的声音戛然而止,宇智波神奈咬了咬吸管,慢吞吞地开口,“杰杰被人打了。”
端着奶茶杯子的宇智波斑动作停顿了一下。
“我去看热闹,一会儿就回来。”
苍蓝的眼眸星光忽闪忽闪的,瞳孔溢出的弧光璀璨亮眼得连此刻的夕阳都无法掩盖。
这副模样让宇智波斑想起了蠢蠢欲动想要恶作剧的猫咪,如果头顶上有猫耳朵,保不齐这时候就得扑棱起来了。
“差不多就该把人捞回来了。”宇智波斑面不改色地端着奶茶杯子,“时间不早了。”
热闹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端着奶茶杯子的猫咪猫猫点头,同时发动术式顺转,瞬间在面前消失了踪影,留下在光影中碎了一地的炫目夕阳。
“老师!”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宇智波斑端着奶茶杯子回头,看到了眼熟的一年级三人组。
……
虽说咒术总监会已经决定恢复虎杖悠仁的死刑,可是仍然没有选择出强有力的刽子手,只能放任虎杖悠仁在高专里活蹦乱跳。
以这三个家伙的性格,在高专里待不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涉谷现在一团乱遭,以虎杖悠仁的性格,巴不得立刻马上去找天使解除「狱门疆」的封印。
短期之内,高层不会再给东京咒术高专的人派遣任务,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来找找天使。
话是这么说,但天使的踪迹,毫无头绪。
缘分从来都是人与人之间奇妙的联系,这几天所有人削尖了脑袋都没有找到的天使居然亲自走到了伏黑惠的面前。
另外两个活宝天真地以为这是伏黑惠日常被女孩子搭讪,本着“我不脱单谁也别想脱单,大家一起做单身狗”的原则,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摆出了队形B。
宇智波斑端着奶茶杯子,咬着吸管吸溜了一口奶茶,温暖甜腻的液体裹着珍珠涌入口腔,在咽喉之中滚了两滚而后顺着食道下滑到腹部。
宇智波斑满肚子的槽不知道从何吐起,心中越发觉得咒术师是个有大病的群体。
城市上空的霓虹灯悉数被点亮,斑斓的色彩渗入乌黑的云层,将厚实的天幕晕染出绚丽的色泽来。
温暖的灯光兜头倾泻而下,淋淋漓漓地淌满了挨着绿化带的长凳,食物的气味隐隐约约从街道的尽头飘过来。
这儿距离被封锁的涉谷不远,羂索放出的咒灵没来及波及到这里,附近一带的店铺还在正常营业,高耸大楼的玻璃窗在遥远的夜空里渗出温暖的灯火。
幽蓝色的弧光亮起,晃晃悠悠像极了喜欢在夜晚活动的猫科动物的眼睛。
宇智波一族天生拥有比寻常人更加发达的视力,离得越近,面孔就越清晰。
浓郁的夜色裹着城市,猫一样的生物打了个哈欠,一尘不染的头发被路灯倒下来的灯火挑染上浅浅的橘色,迈开脚步,一路清细无声地朝这边走过来,脚下仿佛踩了柔软的肉垫。
小家伙的脸颊裹在毛绒绒的围巾里,眼皮抬起又落下,半掩在眼睫里的眼眸璀璨流丽,突然伸手捏住了宇智波斑袖口的一截子布料。
“我饿。”
宇智波神奈张嘴,像极了找饲主要猫罐头的家养猫咪。
“回去吃饭。”
宇智波斑说。
……
早些时候,为了搞清楚宇智波神奈和宿傩之间的联系,顺带看诅咒之王的八卦,五条悟把人邀请到高专观看交流会,还夹私带货地把临时居住地安排在距离虎杖悠仁宿舍最近的教师公寓。
居住地的相近方便了虎杖悠仁串门,虽然平时也不敢贸然上门。
虎杖悠仁硬生生地忍到了晚饭结束,深更半夜一路摸黑,以偷鸡摸狗一样的警惕敲响了宇智波神奈房间的窗户。
夜晚的空气蓄着浓重的露水,一路涉谷低矮茂密的灌木草丛,裤腿沾了零零碎碎的水渍。
虎杖悠仁敲了好一会儿,房间里才传来动静,挡在玻璃窗前的帘子被拉开,睡眼惺忪的脸庞映在玻璃窗面上,小姑娘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伸手拉开了窗户。
“男子高中生耐不住寂寞的青春期终于来了吗?”宇智波神奈打了个哈欠,眼尾溢出晶莹的泪花来。
虎杖悠仁扒拉在窗台边,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开口,“……我不是……”
午夜寒凉的风猝不及防地闯入室内,洁白的窗帘被掀开,女孩白得发亮的皮肤泡在溪水一样清澈的月光里。
虎杖悠仁发现宇智波神奈只穿了一件吊带,圆润的肩膀和纤细的脖子暴露在空气里。
寒冷的山风吹得男孩脑子发愣,不属于他的记忆在大脑中攒动。
喧嚣的蝉鸣,翻滚的热浪,斑驳的树影,便利店的橱窗上涂满了蜜糖一样浓郁的日光,站在收银台前的女孩穿着吊带和短裤,白得发亮的脖子暴露在视野里。
獠牙从咧开的唇隙里露出,像是野兽预备咬开猎物的喉咙,然后就是涌入口腔的血腥味。
即便是把身体的控制权夺过来,那腥甜的味道仍然残留在口腔里。
以及那份残留下来的情绪里,尝到血肉滋味的欢愉。
虎杖悠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鞋底在草丛里踩出沙沙的声响。
“我不进去了。”虎杖悠仁小心地开口。
大约是这样的姿势说话不太舒服,小姑娘慢吞吞地爬上了窗台,一屁股坐在了窗框上,两条悬空的腿晃来晃去,脚丫赤||裸,脚踝纤细玲珑,歪着脑袋看人的模样像极了坐在窗台上打量人类的猫咪。
“一千年前……你认识天使吗?”虎杖悠仁轻松开口。
宇智波神奈睁开双眼,幽幽的弧光流转在苍蓝色的眼瞳里。
皎白的月轮镶嵌在漆黑的夜空里,像是一轮冰冷的玉。
和一千年前的月亮一般无二。
“叶王在世的时候……”她慢吞吞地开始回忆往事。
说起来也仅仅只是见过面的关系。
天使约莫是她见过的最有原则的咒术师,对方所有行动都处于自己的信条,不是屈从利益,也不是愉悦自身,一切行动仿佛都出于自己的信条。
早些年的时候,麻仓叶王专司鬼神作乱之事的大阴阳师,维持平安京的阴阳平衡,和天使在立场上没有直接的冲突,见了面也能好好说上几句话,随意问候几句。
所以这是她对天使最初的印象。
再然后就是四百年前的「死灭洄游」,一千年前的天使和羂索签订了契约,成为了受肉的咒物,奔着完成自己一千年前没有完成的事情而来。
——不惜一切代价杀掉宿傩。
可天使依然没有完成这件事情。
“所以她会采取和华共生的关系倒是在意料之中。”宇智波神奈摩挲着下巴。
至于虎杖悠仁说的事情。
天使提出要求的同时,宿傩将虎杖悠仁的意识短暂拉扯到了生得领域。
他告诉了虎杖悠仁一件事情。
——他就是「堕天」。
“解除「狱门疆」封印的条件是消灭「堕天」的话,完全可以理解。”宇智波神奈托着腮,打了个哈欠,砸吧砸吧嘴儿,“一千年前,这家伙可是被上千名咒术师联合讨伐,天使就是其中一员。”
“无论哪个时代这家伙都是一样讨人嫌。”宇智波神奈半瞌着眼皮吐槽。
“……”
这话说的倒是一点都没错。
宿傩的事情姑且放到一边,天使口中的另外一个参与「死灭洄游」的泳者,他不得不在意。
“「天灾」。”
目前天使也无法知晓她的踪迹,但无法让人不在意。
“据说是四百年前杀了宿傩的泳者。”虎杖悠仁说。
因为无从得知对方的消息,是否和羂索签订契约,是否受肉,甚至关于对方的来历,这些都无从知晓。
能与宿傩匹敌的泳者,立场过于暧昧,行事风格过于恣睢,不得不让人忌惮。
如果对方受肉的事情得到证实,现代咒术师面临的压力将会是第二个诅咒之王。
不得不让人在意。
话一落音,宿傩裹着嘲讽的笑意在脑海中响起。
虎杖悠仁表示一点都不想理会这个这时不时就抽风的千年老妖,干脆利落地当做没听到。
坐在窗台上的宇智波神奈慢吞吞地爬了下来,单手立起来,托着腮撑着脑袋,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虎杖悠仁,眼瞳里闪烁着猫科动物一样的狡黠来,“那你怎么想?”
“能好好谈谈的话,我愿意和「天灾」好好谈谈。”男孩琥珀色的眼瞳熠熠生辉,“只要对方不是宿傩这种王八蛋,我不认为完全没有交谈的可能。”
五条悟不在的情况下,直面能与宿傩匹敌的「天灾」,咒术师这一方没有任何胜算。
宇智波神奈歪着脑袋看着虎杖悠仁半晌,又像是打了一会儿瞌睡,老半天才慢悠悠地开口。
“你想的没错。”宇智波神奈的手搭上窗框,霜雪一样细腻的眼睫在清冷的月华里白得发亮,“所以我现在在这里和你聊天。”
如果是四百年前的她,也许会感兴趣,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完全没有兴趣。
扶上窗框的手眼瞅着就要拉上窗户,一头雾水的虎杖悠仁眼疾手快地按住了窗户。
“……等下?”
为什么每一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却又不是那么懂了呢?
一脸迷茫的虎杖悠仁豆豆眼懵逼。
宇智波神奈放下扶在窗框上的手,拍了拍虎杖悠仁粉毛脑袋,语气和蔼地开口,“早点睡。”
窗户在门前哐当一声合上,虎杖悠仁一脸懵逼地站在被露水打湿的草丛中央。
宇智波什么在窗户的另一端打了个哈欠,刚合上没多久的窗户又传来笃笃的敲击声。
宇智波神奈拽开窗户,发现敲她窗户的人还是虎杖悠仁。
“奈奈,我……”
本着不懂就要问原则的虎杖悠仁开口。
“「契阔」。”
漆黑的咒文爬上少年稚气的脸孔,诅咒骤然响起的声音伴随凉风卷起潮湿的夜露拍打在窗帘上,野蛮的力道拽着她的身体往前倾,腹部直接压在冰冷的窗台上,隔得她不舒服。
尖利的指甲陷进肩膀的皮肉里,血丝渗了出来,铁锈的气味猝不及防地钻进鼻腔里。
獠牙刺破颈脖柔软的皮肤,熟悉的腥甜液体涌进了口腔,淌落的血液在地板上炸出猩红色的花朵。
“满意了吗?”宇智波神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尊不会动的雕像,任由流水一样血液顺着脖子往下淌。
“还可以。”
不再是少年的嗓音,而是一个千年老妖怪的声音。
“怎么不直接告诉小鬼,你就是杀了我的「天灾」?”
诅咒之王的鼻息和嗓音一同钻进了耳道。
“当老师的人是五条悟。”宇智波神奈抬起手,想要一巴掌拍开凑过来的粉毛脑袋,“我没有给人解答疑难的爱好。”
话一落音,却被人抓住了手腕,动作僵在了半空中,光看这俩人的姿势,宇智波神奈妥妥处于被压制的一方。
“真是稀奇。”苍蓝色的猫儿眼眯了起来,柔软的嘴唇向上扬起,小姑娘的笑容像极了开在月光里的罂粟,“你居然会忌惮起人来。”
特地用「契阔」从虎杖悠仁的身体里跑出来,可不是忌惮天使的能力么。
“你说天使如果知道我在这小鬼身体里,将会如何?”仗着少年身高优势的诅咒之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四只猩红的眼眸慢慢地转动,眯起。
“当然是一块送走你们。”宇智波神奈毫不犹疑地告诉他。
“那小鬼可不会有赴死的胆量。”诅咒之王毫不掩饰对虎杖悠仁的轻视。
“你要是没说这话,我不敢保证。”宇智波神奈面不改色地开口。
活人对于「死亡」的恐惧是天然的,即便是虎杖悠仁这种不要命的也不能全然免除对「死亡」的恐惧,从他接受五条悟入学高专的邀请就看得出来,他不想死,起码不想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当然,让虎杖悠仁这种人心甘情愿赴死的理由也可以很简单,那便是当他本身的存在违背自身的信念和认知的时候。
涉谷事变发生过后,「不想死」的念头被铺天盖地的罪孽感淹没,过往的认知被诅咒的暴戾和残暴颠覆,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同时,也让虎杖悠仁开始赞同自己的「死亡」,渴望自己的「死亡」。
再被宿傩这个狗东西这么一刺激,天时地利人和,找个合适的时机,当场就能死给这狗东西看。
“他不怕你。”宇智波神奈的语气揶揄。
过往的事情留给宇智波神奈的经验里,和宿傩接触过的人无非就是敬畏和恐惧,恐惧他的残忍和乖张,折服他的强大。
虎杖悠仁偏偏是个头铁的,明知道自身和宿傩的差距,却偏想着拉他一块死,以他的脑回路,只要他一死,便可以带走宿傩半数以上的力量,怎么想都不亏。
宿傩没有接话,猩红色的眼珠静静地看着她,大半张晦暗不明的面庞淹没在阴影里。
“好了,一分钟到了。”宇智波神奈说。
宿傩占据虎杖悠仁身体的这一分钟,重新拿回身体控制权的虎杖悠仁不会记得有关于这一分钟的任何事情。
瞳孔里的猩红色一点点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的琥珀色,意识从灵魂深处满满浮上表面。
意识再度清明起来的时候,银白色的月光猝不及防闯进了视野,面前的景象怎么想都不对劲。
掌心下的皮肤柔软细腻,女孩的身体软绵,沐浴露的香气猝不及防钻进了鼻腔里,发丝氤氲着朦胧的月光。
“果然是到了容易冲动的年纪么。”宇智波神奈保持着和宿傩对视的姿势,表情人畜无害地看着虎杖悠仁,软乎乎的脸庞柔软得像只猫儿。
滚烫的热意从脖子一路窜上天灵盖,无言的羞耻和愧疚在大脑里翻滚,反应过来虎杖悠仁火急火燎地撒开爪子,像只兔子一样跳的老远。
午夜的风里裹着露水浓重的寒气,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刺目的猩红在大脑一闪而逝。
记忆像是断了片,空出来的那一块怎么也无法回忆出来,像是一块硬生生被摘掉的拼图。
虎杖悠仁蓦地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宇智波神奈。
灌入室内的风掀开洁白的窗帘,女孩圆润白皙的肩膀暴露在月光里,衣料说不上是整齐,但也干净,颈脖纤细的吊带贴着皮肤从肩关满满地滑了下来。
大脑宕机的虎杖悠仁直接僵在了原地,反应过来之后,直接面对面给宇智波神奈来了个姿势标准的土下座。
“对不起——”
枝梢葱茏的叶片浸泡在月光里摇曳,婆娑的声响像是起伏的海浪。
道完歉的虎杖悠仁逃也似的跑出教师公寓,活似屁股后边着了火。
宇智波神奈慢吞吞地关上了窗户,转身掀开被褥躺进了被窝。
虎虎:你害我!!(指大爷)
以及被咬了之后在寻思怎么报复回去的奈奈:好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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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