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谁也没想到就在北戎使臣进京的第二天，皇宫里竟报了丧钟。一时之间，全京城哗然，丧钟只有三种可能，一是新皇，二是太后，最后一种便是那重病了许久的先皇。
虽然大家都知道北堂墨染登基是理所当然，但毕竟是抢了自己侄子的位置，虽说是因为北堂弈病重，可北堂弈自回京后一直都闭门不出，全程都有太后照顾，到底是不是真的病重，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回丧钟一响，倒是侧面印证了北堂弈病重的事实，毕竟北堂墨染登基了登了，再杀北堂弈就没有那么必要了。就当个身体不好的皇子养在宫里，不但没有人会去质疑，甚至还有人觉着他有容人之量。
“所以先皇病重是真的了？”
“肯定是真的，皇上要是想要那个位置，哪里还需要等那么多年，看来是真的不行了，这才不得已登基。”
“就是，皇上向来仁厚，对待先皇也一直教导有方，不到万不得已他哪里会想要那个位置？”
“你又知道了？可能当初不想要，后来想要了呢？”
“我当然知道了！你看看现在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就知道皇上有多在乎那个男皇后！如若他还是王爷，这方面谁会去管他？也没有子嗣烦扰，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带着他的王妃游山玩水浪迹天涯去了。”
“说起这个也是运气，先皇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是皇上大婚结束后，北戎使臣进京才去。一来不用守孝，二来也不会有人说娶男皇后不吉利，这世间，就跟人掐算好了似的。”
京都皇宫。
“你倒是终于愿意让我那可怜的孙儿发丧了？”皇太后贺贞端坐位首，看着下面假惺惺的一对儿，就觉得恶心。
“本来大婚完就想要发丧的，但也不能让人说我的允儿不详不是？”
“呵，你还在意别人说什么吗？我以为你已经不要脸到不在意列祖列宗，更不会在意那些悠悠众口。”
“你……”蓝允最讨厌有人骂他的染哥哥，想回嘴却被北堂墨染按住了手背。
他朝他使了个眼色，蓝允气呼呼的坐下，不再吭声。
“太后，朕今日来这里不是来跟你争论这些，今日过来，只是想叫人领走先帝的尸体，让他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你还知道入土为安！！！”贺贞一下子摔碎了自己面前的茶碗，指着北堂墨染的鼻子大骂道：“你将他带回来的时候不知道入土为安？你将他连人带棺木放到冰窖时不知道入土为安？现在知道入土为安了？北堂墨染，我自认我对不起你，可亦儿呢？亦儿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将你视作兄长，视作老师，他嘴上不说，却打心眼里崇拜你，你就这么对他！”
“他的死还不都因为你给染哥哥下毒！”蓝允见北堂墨染脸色铁青没有说话，他忍无可忍回嘴道。
“你还有脸开口！”她抄起手边的茶壶就要往蓝允身上扔，蓝允要还手，北堂墨染想也不想的将人护在身后，滚烫的开水烫在他手臂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染哥哥！！！！”蓝允吓得赶紧去掀他衣服，北堂墨染却阻止了他，将他拉到身后。
“我今日衣服穿的厚，水放久了并不烫，无事。”蓝允看看他，又着急的看看他的伤口，见他满脸从容不像是装的，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不用在本宫这里演戏，本宫看着都恶心！要不是你这个妖精将我的亦儿带出皇宫，我的亦儿一点事都不会有！都怪你！”
“够了！”北堂墨染大吼一声，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你永远都是在怪别人！北堂弈的死我的确有责任，但真要揪其因果，也是你害人太多，我的母妃，北堂棠的母妃，还有我和北堂弈身上的蛊毒，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出自你的手笔！这些年，你到底想过没有？为何那么多人都恨你？包括先帝，包括我三哥就算是死在外地也不肯回京，父皇讨厌你，我哥讨厌你，我也讨厌你！”
“讨厌？哈哈哈，本宫活了一辈子，竟然就换来讨厌二字？”贺贞大笑着走向北堂墨染：“是啊，你们都讨厌我，你们该讨厌我……北堂墨染，我自问除了你母妃和蛊毒的事对不起你，这么多年对你的忍让和愧疚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讨厌？你最没资格说这两字，没有我贺贞，你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都不会有人知道，你有今日的地位，也有我贺贞的一半功劳！哈哈哈哈哈！”
“是，所以你到现在还能好好的活着！”北堂墨染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的冷是蓝允从来没见过的，眼中的伤更令他心疼。
贺贞笑过了，眼泪也浸湿了衣襟，她这才缓缓开口道：“要带亦儿走也可以，有条件。”
“说！”
“我要嫣然进宫陪我。”
“可以，只要她安守本分，安稳呆在翊坤宫不乱跑，自是没有人会去赶她。”
“也是，毕竟她跟亦儿有婚约，也算是半个未亡人吧。”
北堂墨染走出宫殿，脸色依旧很差。蓝允看着他的背影，悄悄上前，将自己的手塞入了北堂墨染的手心。
“无事。”他朝蓝允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蓝允嘟起嘴，不满道：“不想笑就别笑，那个女人活该。”
“允儿。”北堂墨染深吸了一口气，将脸埋入他颈间：“朕小时候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母后的。当初在朕最艰难的时候，只有她会对着朕笑，她将亲手做的糕点端到朕的面前，朕想都没想就吃了。在朕生病的时候她没日没夜的照顾，还亲自给朕喂药，朕曾一度觉得她与朕的亲生母妃不相上下。所以在朕知道自己身中剧毒后，其实心里很明白是谁做的。允儿，为什么，为什么只要跟朕有关的都会离朕而去？父皇，兄长，母妃，母后，甚至于亦儿和北堂棠？真的一定要是孤家寡人才能坐上这个位置吗？朕一点也不想要，位置越高，就越孤独，朕真的很讨厌孤独！”
“你不是还有我吗？”蓝允一下一下的抚着北堂墨染的背，都说他冷情，却不知他是因为伤怕了才表现的冷情，其实这人心最是柔软，只要对他一点点的好，他便能百倍千倍的还给你。
“对，我还有允儿。”北堂墨染没有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失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缓缓掀开刚才被烫到的那条手臂，手臂上被烫伤的红痕和水泡很是严重，但他一点都感觉不到，或者说，没有痛感的他，根本连个正常人都已经算不上了。
“允儿，不要离开我。”他将蓝允紧紧的抱在怀里，这是他这辈子最温暖的所在，他的恐慌没有人能懂，那种知道哪一天会死却还要坚持的恐慌，身体各种问题出现的恐慌，还有不知道哪一天被蓝允发现的恐慌没有人能懂。
他没有时间了……
亦儿，对不起，如若不是因为没有时间，他会先为他准备丧礼。可是皇室规定，先皇驾崩必是要守孝三年，这三年里绝对不可能大张旗鼓的举办婚礼。三年……他哪里有三年可以等？更不可能让他的允儿潦草的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三年，所以，亦儿，对不起，有什么怨就等我几年，等我安排好一切，等我的允儿再大一些，便去地下向你赔罪。
“染哥哥，你到底怎么了？”蓝允总觉得北堂墨染今日的情绪很不对劲，他又开口问道：“是不是手疼？我带你去苏寻仙那里可好？”
“嗯，”他轻哼一声，语气里还带着委屈的撒娇道：“允儿，我手好疼，真的好疼。”
“对对对，手疼才好，刚才也不知道谁逞能，一会儿说衣服厚，一会儿又说水不烫？”
“我也要面子的嘛……”他可怜兮兮的抱着蓝允：“别去找苏寻仙了，他最近在接手谢渊的事已经很忙，小伤而已，你给我包扎一下就好。”
“也好，我乾坤袋里有烫伤膏，回去给你包扎一下，苏寻仙教过我的。”
“嗯，我家允儿最好。”
“还知道撒娇？”蓝允咬牙捏住他的脸颊：“那个茶水本来就泼不到我身上，你逞什么能？”
“唔，我又不是故意的，本能而已。”北堂墨染拉着他的手：“允儿莫凶我，亲亲就不疼了。”
“那亲亲。”蓝允知他是故意占便宜，也没想过拒绝他，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还疼吗？”
“还有一点点。”
他又在北堂墨染的另一边脸上亲了一口：“这样呢？”
“不疼了，朕的允儿就是厉害。”
“闭嘴吧，全云翔大陆论不要脸，你数第二都没人敢认第一。”
“嘻嘻，朕就当允儿是在夸我了。”
“对对对，夸你不要脸呢！”
三年后。
北堂墨染在他的正德殿正式召见了北戎使臣纳塔，这是他这几年第二次见北堂墨染。上一次进京，北堂墨染以先皇驾崩为理由匆忙与他见过之后便再没露面，在等待数月后，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留下妹妹云若，先行返回北戎。
“参见东皇。”纳塔上殿并未跪下，只是单手抱胸简单行了一礼。
“使臣客气。”北堂墨染抬手，纳塔行完礼直起身，将身边的礼物盒打开，里面是一枚巴掌大小的夜明珠，珠子晶莹剔透，周围还笼罩着淡淡的仙灵之气。懂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应该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灵物。
“此乃我北戎王在一处灵谷里找到的仙物，听说东皇对这些仙灵之物很有研究，所以此次进京，首领特意要小人带来进献给东皇，作为东皇大寿和小妹大婚的新婚贺礼。”
“就这？”北堂墨染还没开口，身边的蓝允倒先行开口了：“这么点儿东西都拿得出手，也不怕让人笑话。”他挥挥手，也不知道早有预料还是怎么的，随手便从怀里掏出一枚跟脸差不多大的夜明珠，抱在怀里把玩：“这种东西我们东启都是当球踢着玩的。”
纳塔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亏他还一路上把这粒珠子当宝贝似的护着，结果东启竟然已经富庶到了这种地步，拿灵球踢着玩？
“这位是……”他一开口，刚才还在偷笑的沈傲风立刻回道：“他你都不认识？这可是我们的皇后娘娘。”
“皇，皇后？”纳塔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看上去都不知道有没有成年的男子，虽说已经知道北堂墨染娶了个男皇后，也想象过那个男皇后长的样子，总觉得该是那种雌雄莫辨特别魅惑的，不然也不能把他迷的疯成这样。可出乎意料的，坐在上首的男人不但没有一点儿媚态，反而清俊冷然，甚至有着一种类似于这几日他捧在手里的那枚珠子似的仙灵之气。
都传言北堂墨染的皇后是仙人，不会是真的吧？
“很奇怪吗？”他随意的靠在旁边的凤椅上，手里拿过一个梨子啃了一口，吭哧吭哧的声音，令众官员纷纷低头，敢在大殿上吃东西的，除了皇后，没第二个人。
纳塔望向北堂墨染，三年匆匆而过，北堂墨染却跟被定格了时间一般，除了比上一次见面气质更成熟稳重了些，与三年前几乎一模一样，依旧风华无限，相比与皇后，他这个皇帝倒是长得更艳丽些。
“皇后，唔知您对这桩婚事不满，可毕竟小妹已经入宫三年，名节有损，要不是因着要为先皇守孝，她早该有个名分。”
“那又怎么样？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妾，一个小妾还谈什么大婚，滑天下之大稽。”
“皇上，小妹等您多年，皇后这样说话简直是侮辱我纳塔，侮辱我北戎！”
他愤恨的望向北堂墨染，希望他为自己训斥蓝允，抬头间却见北堂墨染正小心翼翼拿出帕子为他擦去吃梨沾到的水渍，蓝允拍掉他的手，北堂墨染也不生气，还讨好的拿起另一个梨子给他削皮，哪里有半分皇帝的架子。
“啊？你跟我说话啊？”见众人都很安静，北堂墨染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这次会面的主角，将手里的梨偷偷递给蓝允，“咔嚓”一声，蓝允这次啃的尤为用力，北堂墨染硬着头皮在他的瞪视下开口道：“本来就是妾，用大婚二字的确不妥，使臣大老远赶来也是累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等过几日朕办个家宴，使臣再进宫来看望你妹妹就是了。散了吧，朕的允儿昨日没睡好，已经到他午休的时间了。”
蓝允轻哼一声，纳塔不敢置信的望向周围的官员竟然真的准备退下，而北堂墨染也已经起身，这可是两国会面，还什么都没谈呢，怎的朝会就这样结束了？
“皇上，本使节还有话未说，您……”
北堂墨染刚弯腰将人抱起，对着他摆摆手道：“皇后累了，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娶肯定不能是真娶，不然染染小命不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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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