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初春的北方依旧寒冷，没有小草嫰芽，没有春日暖阳，在这里只有呼啸的，从北戎一路席卷而来的冷风，就算是这个时候，那刮在脸上的风依旧像是冰刃一般，割的人生疼。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却没有半分暖意，此时的晋州城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安静的犹如无人之境。
街道冷冷清清，除了几家粮油铺子外无一家开门。
能躲在家里的几乎不会出来，而在路上徘徊的不是难民就是无处可去的乞丐。
“咳咳，咳咳！”有人咳嗽出声，周围人吓得退避三舍，更甚者，有人拿起一旁的石头朝那个咳嗽吐血的人头上砸去，嘴里神经质的念叨着：“滚开，他染病了！快打死他，快！”
人们的神经已然紧绷到了极点，在那人的驱使下，竟无一人反驳，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也默默的拿起身旁的木棍和石头。
那人还在叫嚣：“不能再让他咳下去，会传染的，让他闭嘴，不能再让他咳下去！”
“杀了他！”不知谁说了一声，那咳嗽的男人赶紧求饶道：“我不是瘟疫，只是昨日风大得了风寒，不是瘟疫！”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
“真的不是！你们别过来！别过来！”男人的惨叫声在街尾响起，北堂墨染握剑的手已然青筋毕现，他拔出玲珑，正欲上前，几个官兵却先一步出现在了巷子口。
“你们在做什么？”
“官老爷，官老爷救命！”那刚才叫嚣着要杀人的男人看到官兵的到来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哭泣的跪倒在他们面前：“官老爷，救救我们吧。那是个病患！呜呜呜，救救我们吧，我已经几日没有吃过饭，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瘟疫……要是再没地方可去，我们迟早会染上瘟疫或者冻死在这里的！”
领头的官兵只看了他一眼，抬腿，直接将人踹飞。
“给老子滚开！”他那一脚是运足了力气，踹在那人身上，直接要了他半条命，他就这样趴在地上，有进气无出气的趴在那里，剩下的所有人都这样习以为常的看着，甚至没有一人上前查看一下此人的死活。
“将人带去窑里。”为首官兵整了整自己嘴上的白布，生怕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身边的手下也是无法，用力裹紧手上的白布后来到地上的两人面前，两人拖一个，直接将两人拖了出去。
“我没病！我只是风寒！我没病！”
“我没有病！”
两人做着最后的挣扎，却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窑洞便是这些患病者最终的归宿。时间一到，火起，将里面的人统统烧成灰烬。
蓝允和北堂墨染站在远处的一道屋顶之上，将刚才之事尽数收入眼底。
“一场瘟疫，毁了一整座城。”
蓝允站在寒风里，白色的狐裘大氅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寒风似是也欺软怕硬一般，绕过他，拼了命往那些平民的破衣里钻去。
“天灾乃天道降罪，本避无可避。”
“是，可在他们眼里，就算是最末等的官员都是他们的救星。苟以国家身赴死，岂因祸福避趋之。”北堂墨染站在他的身前，将那些吹向蓝允的寒风尽数挡去：“今日我为你挡风雪，并非想要任何回报，只是我站在这里，你也好，百姓也好，是我的责任。懂吗？”
“愚昧！无聊！”蓝允呸他一口，将浑身是伤的北堂墨染拉到自己身后：“我不需要你这个病号为我遮风，更无需你为我挡雨。”
他指间在两人身边一点，青白的光晕笼罩在两人的周围，有了这么一个保护罩，直接将外头的风霜雨雪尽数挡去。
“我用不着你护着。”他握住北堂墨染的手，十指交错，这一刻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的开口道：“我不要你护着，我不懂你们人类的这些家国大义。但如若是你想要的，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起守护好了。”
北堂墨染噗嗤一笑，将他的小兔子紧紧抱在怀里：“我知你嘴硬心软，却是最懂我的。”
蓝允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颈间清幽淡雅的梅香，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既然来了，要不就把晋州收了吧？”他忽然抬头，晶亮的眸子看着北堂墨染，好似回收晋州就跟吃饭一样的简单。
“还不行。”北堂墨染低头，双唇蹭蹭那双太过明亮又扑闪扑闪的眼睛，笑道：“我还想确认一些事。”
“真麻烦~”蓝允被他蹭的发痒，眨巴着眼望向别处。
几个衣着单薄的孩子正围绕着垃圾堆找寻吃食，而其中一个小孩脸色憋得通红，躲在角落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个人是病了吧？”蓝允和北堂墨染站在大街上，因着有保护罩的遮蔽，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俩。
“嗯，在这里，病就意味着死，不敢发出声音，万一被人听到，大致就跟刚才那人的下场一样。”
“天灾面前，都是蝼蚁。”蓝允抬起手，那小孩不明所以的望向空中，就在刚才，他好似被什么人摸了下额头，暖暖的，像记忆里母亲的手心。
“如若只是天灾，那也就算了。”北堂墨染叹了一口气站在这个小孩面前，趁着他不注意时，悄悄将两个红糖滋粑塞入小孩的破裤兜里。
“可怕的不是天灾，是**。”
他再次站起身，望向远处高大的府衙：“吕乐山的死更让我确定一件事，这次的瘟疫，并非天灾，而是**。”
“那些人该死！”蓝允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座高大肃穆的府衙：“我帮你灭了他们！”
北堂墨染摇摇头：“小孩子别总是喊打喊杀的，你修仙，别无缘无故的沾上这许多因果。”
“无妨的。”
“本王的事，本王会想办法解决。”他回首，趁着蓝允没注意，飞身一跃，稳稳的跳到了他的肩膀之上。
“你做什么啊！”
“回家吧，我累了！”北堂墨染趴在他肩上，手指轻柔的在蓝允的耳朵上搓揉着：“将耳朵变出来好不好，摸着没有你的兔耳舒服。”
“回家就回家，揉我耳朵做什么？你真把我当坐骑了吗？”
“哪能呢？”
嘴上嫌弃着，两只兔耳却缓缓的落于北堂墨染的掌心，他掌心的温度暖暖的，揉的他的耳朵很是舒服。
“允儿，我累了，想睡觉。”
蓝允扯了下嘴角，叹了口气，嫌弃道：“睡吧睡吧，我背你回去。”
“嗯，到了叫我。”
北堂墨染趴在他的肩膀上，指间轻柔的攥着他的耳朵尖，竟真的就这样缓缓的闭上了眼。
蓝允背着他飞在回城的路上，偶尔回头，看着自己的耳朵还被他拽在手里，嘴角偷偷勾起，露出一抹羞怯的笑意。
兔子的耳朵最是脆弱，这个傻子，真当是人都能揉他的耳朵吗？
他背着北堂墨染飞回府里，北堂弈等人早已吃过晚饭等在原地，见他背着北堂墨染从天而降，不管看几次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王爷他怎么了？”苏寻仙率先上前，北堂墨染是要强的性格，虽说笑闹时有可能让蓝允背着，但绝不会这样毫无防备的睡在他的肩膀上。
“失血过多，晕了。”蓝允说出自己的猜测，尽管北堂墨染一直表现的跟没事人一样，蓝允也没想过拆穿他，可那逐渐苍白的脸色还是让蓝允有了这个猜测。
苏寻仙伸出手，握住北堂墨染的脉搏，几分钟后点点头，道：“失血过多，现在伤口怎么样？”
蓝允背着他回房，将他小心的放倒在了床上：“给他止了血，你再看看包扎有没有问题。”
苏寻仙上前，扯开北堂墨染的里衣，看着那被包成粽子的右臂，不知该同情还是该笑。
“包的太多压到伤口了。”他叹了口气拿过剪子给他重新包扎，蓝允就站在旁边，探头探脑的，苏寻仙好笑的摇着头解释道：“包扎在于松紧有度，太紧会血液不通，太松又不能让伤口愈合，这样薄薄的包上几层就可以了。也幸亏发现的早，就你刚才那个包法，王爷伤口没包上，手都因为血液不通要废了。”
“这么严重？”蓝允不可置信的眨眨眼，蹲在他身边，学着苏寻仙的手法，小心翼翼的为北堂墨染包扎起来。
“自然，学医本就不是容易的事。王爷一直想让你学医，你天赋也不错，如若有这一门手艺，日后在王爷身边，也能对他有个照应。”
“真的？他想要我学医？为何从来没跟我说过？”蓝允的手轻柔的缠过北堂墨染的肩膀，每每碰到肩膀上那道最深的伤口时他便会不自觉的皱眉，蓝允心疼不已，却只能硬着头皮让自己的动作更加缓慢轻柔，看的苏寻仙都看不下去了，想要从他手里接过，却被他挡了回去。
“你没感觉到吗？那许是我多事了。以为他在外给你立神医的人设是想让你学医。”
“学的，他让我学我便学！”蓝允抬眸望向苏寻仙：“等我学会了，就能一直留在他身边，我要学。”
“很好，给我斟茶？”
“为何？”
“师傅茶啊，怎么？难道在整个东启，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医师吗？”
蓝允有一瞬间的犹豫，其实姐姐的医术更加高明，可是……他的眼神流连在昏迷的北堂墨染身上，如若被姐姐知道他的心思，会不会把他带走，不让他再见北堂墨染一面？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他跪地磕头，苏寻仙得意极了，要是北堂墨染醒来知道自己把他的王妃收了做徒弟，会不会又被重新气晕过去？想想都……美妙极了！
等包扎完，蓝允跟着苏寻仙一起去了大堂，北堂弈等人刚才没有跟去，现在都集中在大堂里商议接下来要做的事。
北堂弈拿着从吕乐山那里弄来的地图为难道：“强攻晋州也不是那么容易，我们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马，也不知跟青天教合作的到底是谁。”
“晋州还有瘟疫，咱们的人进去，搞不好染了病，进去容易出来难，被人包了饺子就更麻烦了。”沈傲风也跟着说道。
“最好的办法是有人混进城里，探一探消息，如果可以再抓几名患者出来，让苏医师看看，到底有没有办法能解除瘟疫。”
苏寻仙点点头：“只听说是咳喘类的瘟疫，却不知具体是哪种，我的确需要几个人用来做实验。”
“好，就这么办吧。”蓝允起身，众人目光一致的抬头望去，他云淡风轻的拍拍自己的袖口，看了眼远处还没完全落下的霞光。
“月中之前我赶回来，你们找几个能隔离的地方。”
“你一个人去？”北堂弈起身，着急道：“这样不行，万一被皇叔知道了……”
“无碍，他醒来前我一定能赶回来。”
“要不还是等皇叔醒来再从长计议？倒也不必那么着急。”
“你们不急，我急。”
北堂弈不解的望着腾空而起的蓝允：“你急什么啊？”
蓝允身边青白光芒愈盛，临走时丢下一句：“急着回去成亲！”后便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北堂墨染：我这是不是就叫躺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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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急着回去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