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ted Date: 14th July 2022
艾玛叩了叩那扇木门。出于某些原因，如今清楚里面的人为何方神圣，她反而感受到了更大威胁。但凡她胆子更小一些，或者是具有更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她在经过这条特定的走廊的那一刻，没准儿便会二话不说，立马掉头夹着尾巴逃走。
但是外面的墙壁上绘有一副鲜活生动的动物们弹奏着各式各样的乐器的画，在其正中心挂着一个展示着演出的时间表，以及其他一些‘当前最受大众瞩目的音乐人’照片的布告栏。在这些人当中，她看到了不同年龄段的人——一名九岁的小提琴天才儿童、一名年老的职员吹着单簧管，而最后，是一张普通的纳特的照片，照片里的他一边面带微笑，一边用钢琴弹奏某首曲子。
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正是那个艾玛巴不得进入的房间，而照片背后的故事深深吸引着她。
门终于打开了，随即显示的是一个隐藏在颇有现代风格的眼镜后面的严峻目光。
“啊，” 李老师发出声。她的语调作为她表现出诧异情绪的唯一指标，她脸部的其他部位则是毫无表情，而艾玛着实感到钦佩不已，怎么会有人可以看上去如此淡定和冷漠呢？“艾玛，是这个名字吗？纳特有跟你一起来吗？”
“没有，” 她摇头说：“他说他上课迟到了。”
“那么你来这里有何贵干呢？” 李老师一只手放在她翘起的臀部上，奇怪的是，她这一动作让艾玛想起今早的吉尔妲。不走运的则是，她眼下正是当时的安娜，而她忍住内心的冲动，不让自己对这个空前的节奏变化发出哪怕一点点的抱怨声。
“我想要知道你刚才想告诉我的关于纳特的事情是什么。” 她朝着外面的布告栏大致指了个方向。“直觉告诉我他是这间学校里的其中一个优等的音乐家，而我认为你就是‘当前最受大众瞩目的音乐人’的负责人。”
“那你进来吧，” 李老师把门打开得更大，并招手示意她进去，“我时刻准备着与学生的家人商讨他们的学习进度。当然…” 那名老师透过眼镜框凝视着她，而艾玛浑身一僵，当下便知晓她自己正在被对方进行评价。“…我的商讨对象通常是他们的父母监护人，不过，鉴于当前的情况，我认为纳特让我别无选择。”
她从贴着墙壁的其中一架电子琴那里抬走一个凳子，并将其放置在一个小桌子的旁边。凳子的表面光滑且经过抛光。艾玛心中好奇到，这里是不是就是她平常举办这些她所谓的‘商讨会’的地方？
“请坐下。”
艾玛的目光捕捉到音乐老师的裙子在她本人坐下，端庄地并拢着双腿且挺直后背时，优雅地潇洒舞动。她赶忙照做，并在占据对面的座位之际，觉得自己的打扮稍微有点朴素，她也竭尽全力效仿那个专业的举止。
她很确信自己将会需要紧抓住每次机会去增强自己的自信心。
“首先，” 李老师不费多余的口舌，直接进入主题：“告诉我，你对于纳特的音乐水平的了解有多少。他之前有为你们的家人表演过吗？请问你了解他作为一名钢琴家的潜能吗？还是说，他如同执意向他其余的家庭成员隐瞒我的提议那样，对你隐瞒了他的潜能？”
艾玛抿起嘴唇，恐惧之情有如巨石往下朝她的喉咙深处滚动，最后‘咚’的一声，着陆在她的心头，让她感到无比沉重。若要问这些问题，她并不算是提问的最佳人选——靠，她今天早上才得知纳特会弹钢琴嘞，而且还是在纯属偶然的情况下！
尽管如此，她绞尽脑汁地去思考如今与她生活了数个星期时间的家人——她的家人——之间的互动，并谨慎地张口说：“纳特为我们弹钢琴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认为他每当一有机会，都会尽他最大的努力，让我们聆听他的音乐，而这些机会… 以前并不常有。现在，他在家也不怎么弹奏，因为我们没有钢琴，但我相信大家都知道他的音乐有多美妙！”
“我明白了。” 李老师一脸沉思的表情，过了没多久，她便站起身来，从房间后面的供给柜取出了一个音箱。“你熟悉贝多芬第23号钢琴奏鸣曲《热情》吗？”
她摁下一个按钮，一段盛气凌人且饱含热情的旋律即刻开始播放，所有的音符仿佛受到风暴约束般的如涡旋状汇聚到一起，不停扭转与融合，形成了一段偶然、有结构的旋律，让她听了便心脏满怀期待地紧紧收缩一下。她瞪大双眼——她以前从未听过像这样的音乐。亚历克斯热爱跟他的朋友们在酒吧表演。他们的歌曲欢乐快活——即便往往都尽是些庄严的曲子——但是，它们意在将人们联系在一起，高举着双手，手里拿着一桶桶的啤酒与麦芽酒。
然而，这首曲子却力图传达某些事情。是深切的向往与渴望。一股蠢蠢欲动的黑暗意图挣脱枷锁，从原来自由的灵魂的深处迸发而出。
艾玛所有的沉着镇定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一只手‘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您是在跟我说，纳特能够弹奏这首曲子？”
“不是能够，” 李老师表示，看上去简直是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同时示意向那个音箱，“此刻播放着的这首曲子的演奏者正是他。这是我从他近来的练习中录制下来的。你或许没法听出来他的失误，而他的确是有犯了一些错误，但我想你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吧？你听到他的演奏了吗？”
“我确实是听到了，” 她悄声道，心中肃然起敬。“正如你所说，就算我努力去听，我大概也无法听出他的任何失误，可是… 这个演奏绝对是出类拔萃。这是我从未听过的音乐… 这就好像… 好像…！” 她想方设法搜寻正确的用词，内心对于『全部的描述似乎都在躲着她，且迷失在了纳特透过这个录音带为她演奏的滂沱旋律当中』这一点愈发感到挫败。
“你无以言表了。” 李老师勾起嘴角微笑着说，即便她的视线并未落在艾玛身上。实际上，她的视线瞄准的是那个收音机，眼里炯炯有神。“我亲眼见过许多人在纳特弹奏出声的那一瞬间便惊得说不出话。他从不进行毫无意义的演奏，而他也透过他的演奏，对听众们明确地表态。我仅仅是希望世人能倾听他要说的话。”
“您这是什么意思？‘世人’？”
“你是叫艾玛，是吗？” 李老师又一次站起来，这一回是为了取回夹在一叠透明文件夹和散乱的乐谱之间的一个资料夹。“我可不乐意放弃我的学生，而且纳特过去这个月一直在考验我的耐心。能与对此事感兴趣的家人面见实在是太好了。截止日期已迫在眉睫，所以你来得正是时候。”
“这是什么？”
“邀请函。” 她将资料夹传递给艾玛，指着里面的信封。“我给我的一位友人寄了一些纳特演奏的录音带，那位友人在一个国际知名的管弦乐团里担任指挥家。他们听了之后非常欣赏他的才能，于是便邀请他过去，在他们的钢琴师的悉心指导下学习。”
“这不是很棒嘛！” 艾玛惊叹道，满怀敬畏地盯着那个尚未拆封的信件。“为什么纳特要瞒着这件事呢？”
“他们的本馆位于第一百三十四区，离这里相当远。” 李老师的神情软化，就那么一丢丢而已，但该变化却足以让艾玛晓得她内心其实是极其关心她的学生的。“虽然纳特让我发誓这件事一个字都别跟诺曼提起… 但是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做出『别跟‘艾玛’说』的承诺呢。”
“我明白了。” 她咬起了下唇。“现在我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我反倒觉得自己窥探了不该窥探的事情…”
“你们是一家人，对不对？据我所知，诺曼是他的法定监护人。麻烦你跟他商量这件事——” 李老师继而直视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她脸上那副严肃的表情变得更为阴沉了。“——还有纳特也一样。”
“要是我们拒绝这个机会呢…？”
仿佛心知肚明她自己不戴眼镜的样子显得更可怕，李老师拿下她的眼镜说：“那我也只能把我的立场坚持到底了。”
To be continued
气场强大的李老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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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ter 4 (Part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