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璃月港,又是一年海灯节。
春城**无价,照星桥火树银花。
每年此时,璃月港都是这般景象。
人类制造出来的海灯和烟火,会将月色和星辰的光芒都映衬的黯然失色。
有些仙人爱静,会嫌这璃月港喧闹,平日也就算了,这海灯节是万万不会来璃月港的。
但钟离不会。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曾是人的神明,理应见证人的兴衰。
他爱极了这海灯和烟花,就像他爱极了璃月。
钟离放下手中的方杯,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水,嘴角弯起清浅的弧度。
这些孩子真是,干什么费这么多心思。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论是酒还是茶,都没什么分别啊。
半年之前,七神同双子攻上天空岛,天理虽说措手不及,但双方还是拼了个两败俱伤。
那天山河崩裂,苍穹破碎,璃月人都以为世界末日到了。
但天上出现的熟悉身影,瞬间安抚好了璃月人。
白袍的神明像永远屹立不倒的山石一样,用鎏金的玉璋护住了整个璃月。
战争结束之后,七神从天空坠落,提瓦特人忙各自接住坠落的神明。
接住岩神的,是速度最快的魈。
岩神的兜帽在战争时早已滑落,于是璃月人看见的,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容。
……
…………
钟离!钟离先生!
璃月人集体僵成了石块,好像钟离在落地的一瞬间,使用了有尘无伤的天动万象一样。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胡桃。
这个被钟离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脸上还留着灰扑扑的烟尘和血迹。
胡桃叉着腰,道:“哎呀呀,早知道我家客卿是仙人,倒没想到是众仙之祖啊。”
说着眼眸滴溜溜一转,对着魈道:“我说魈上仙,看你这样子,怕不是早就知道了?”
魈一向不擅交际,更不知该如何回胡桃的话。
关键时刻,凝光整理好了思绪,恢复了璃月天权星的气度,三言两语给魈解了围:“胡堂主,我看帝君受伤不轻,当务之急还是要给帝君治疗。”
其余璃月人自动给白先生让出了路。
白术顶着璃月人炽热的目光给钟离把了脉,然后满脸凝重:“帝君伤得不轻,怕是难以治愈。”
一句话,让璃月港炸了锅。
闲云心直嘴快,第一个问道:“白先生这是何意?无论医治帝君需要何种天材地宝,本仙都会去寻来。”
白术为难道:“帝君本源受损,除非找到与帝君同源之物,否则回天乏术。”
璃月港瞬间一片寂静。
岩王帝君的本源,乃是独一无二的天星,这天底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凝光悄悄咬紧了牙,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白术还是摇了摇头。
璃月人面如死灰。
好不容易得知神明依旧存在的消息,如今却说神明要再次离他们而去。
这叫璃月人如何接受。
帝君啊。
我们,我们还未曾好好报答过您。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一位身材高大,戴着金丝眼镜,头生双角的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男人身着长衫,端的是君子如玉的气质。只是风尘仆仆,不知是从哪里匆匆赶来。
化为人形的削月迟疑着问男子道:“龙王?”
若陀转向削月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若陀挤到钟离身边,伸出手想探一探他的脉,却收到了一道传讯。
只一个“独”字。
这是以往岩王帝君初建璃月时,只有两人知道的暗号。
璃月初建,周围的魔神或真或假都来祝贺。
有时岩君烦了他们这些虚与委蛇,就会给若陀偷偷传一个“独”字。
若陀就会配合岩君演一出戏,将他们通通忽悠走。
若陀虽不知钟离要做什么,但还是毫不犹豫地配合着。他抱起钟离,对周围人道:“我有一法,也许能救摩拉克斯,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璃月人像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一样,眼里又燃起了希望的光。
凝光将若陀带到一间勉强在战争中屹立的房屋前,打开门让两人进去。
门一关上,钟离竟奇迹般地睁开了眼。
灿金的眸子注视着若陀,眼下一道朱色描红。
荒地生星,灿若烈阳。
若陀不由得又想起两人的初见,在伏龙树下千年,他也只能用与摩拉克斯渡过的曾经,来慰藉漫长又孤寂的黑暗。
两人离上次见面其实并没有过去很久,只是上次有旅行者在,很多话不方便说。
若陀也觉得,还会有下次再见。
两人的生命都无比漫长,会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好好坐在一起,喝一壶许久之前埋下的桂花酒。
若陀看着钟离的眼睛,叹了口气,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啊。”
钟离竟是笑着,自顾自说着不相关的话,气息有些不足:“能再次与你这样说话,我很欢喜。”
若陀让钟离依靠在床榻上,拿了枕头垫在钟离腰背后,回道:“天理陨落,衪加之于众生的磨损自然消失。我们的日子还会很长,摩拉克斯。”
钟离咳出一口血来,依旧笑着看着若陀,道:“若陀,我没有时间了。”
若陀动作一顿,压下心头不好的预感,追问道:“什么意思,你单独把我叫来,不是已经有解决办法了吗?”
钟离轻轻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如蝴蝶般无力地落下,又强撑着抬起:“大概还有半年,我要走了,若陀。”
若陀昔年培养出来的温文尔雅在一瞬间破碎,双目通红,他几乎又成了许多年前刚刚来到地上的盲龙,良久才有些茫然地问道:“那你把我单独叫来是为了什么,摩拉克斯,你要怎样才能好起来?”
钟离笑着抬起手,摩挲着床榻旁的木桌:“我唤你来,是想让你帮忙将我体内的伤势压制,如此在他们眼中,我便是好了。”
看着钟离温和的笑,若陀只觉无比残忍:“摩拉克斯,这种办法只瞒得了一时,不会长久的。待到术法效果消退,伤势便会加倍,那时又该如何!”
钟离轻轻叹了口气,稍歪着头看着若陀,理所当然道:“那时,我就该走了啊。”
若陀几乎要听不清钟离在说什么,只哑着嗓子道:“摩拉克斯,你不能这样。”
钟离轻声道:“若陀,万物皆有尽时,我怎么就不能有了呢。你就当做我去远行便好。”
若陀不依不饶:“但远行是会回来的。”
钟离又笑了,道:“你又钻牛角尖了。若陀,帮帮我,我想最后再看一看璃月。”
若陀总是拒绝不了摩拉克斯,但他还是最后问了一句:“为什么是我,摩拉克斯。”
让我亲眼见证你的死亡,这太残忍了。
钟离眼中满是歉意,轻声道:“抱歉,若陀。”
后来,钟离再次跟着若陀出来后,浑身的伤就都不见了,一天还是逛逛街,听听说书,偶尔给人做做古董珠玉品鉴,像个健全人。
但胡桃这些孩子们还是觉得不对,却又找不出钟离的纰漏,去问若陀,也只会得到一个“摩拉克斯能有什么事”的回答。
于是胡桃单方面禁了钟离的酒,限了茶,每天偷偷观察自家客卿。
得到的结论是,钟离没有任何异常。
就如当时所见一样,若陀龙王将钟离治好了。
今天是璃月港重建后的第一个海灯节,旅行者也带着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来到了璃月。
胡桃悄悄找到旅行者,说要给钟离一个惊喜,让他看看崭新的璃月。
旅行者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胡桃,拿着本子想今晚菜式的香菱,还有一旁出谋划策的行秋重云,心里急开了锅。
一月前,旅行者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就收到了岩龙蜥传来的信。
那只岩龙蜥不知受了谁的命令,一路打着转蹦来,差点让刚刚养好伤的旅行者再次回炉。
打开信,旅行者吓得揪掉了派蒙的斗篷。
什么叫摩拉克斯不行了!快救命!
不是,不是我刚刚听说璃月的岩神恢复良好,还受邀要去参加海灯节。
生活不能这样开玩笑啊!
了解完来龙去脉后,旅行者一边控诉某位不爱惜自己的岩神,一边任劳任怨地查资料。
好说歹说,最终还是找到了解决办法。
旅行者如坐针毡地听着胡桃她们闹腾,回头一看,同样面如死灰的还有若陀龙王,心里终于平衡了许多。
刚松了口气,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旅行者你说实话,你这次来璃月是不是为了钟离。”
我来璃月是不是为了钟离?
当然是啊!
要不是收到信说钟离先生快不行了,我至于这么火急火燎吗!
旅行者几乎要拍案而起。
然后收获了满堂寂静。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完蛋!
旅行者看准窗户,就要夺窗而逃,被若陀提溜住了后颈的衣领。
然后就和若陀一起,接受了三堂会审。
待到钟离过来时,旅行者已经把来龙去脉全交代清楚了。
胡桃红着眼,努力装作严厉的模样,道:“客卿,你自己说说你到底打算瞒多久?”
钟离在一进来就收到了若陀和旅行者提示的眼神,叹了口气,道:“胡堂主,抱歉,本来你们可以开开心心地离开我的。”
胡桃几乎要流下泪来。
你连一个真相都不愿意给我们吗?
钟离,客卿……
帝君……
你又温柔……
又好残忍。
旅行者见情况不对,清了清嗓子,默默举起了手,道:“其实,有一个办法。”
然后收获了所有人的目光。
旅行者咽了口唾沫,道:“将钟离先生送到另外一个世界休养,也许能修好先生的本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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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