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湍急的河流像一条昏黄色的腰带扎在群峰之间,整个沉玉谷地区呈环形,以灵濛山为中心就像枚一圈套一圈的玉环。北部翘英庄所在的山脉隔河与轻策庄相望,顺着东边河口过了古茶树坡出去便是归离集所在的大片平原。赤璋城垣位于灵濛山以南,药蝶谷与悬练山一线再往东刚好抵着绝云间的奥藏山、琥牢山以及光华林。

而赤璋城垣的南部则与绝云间的南天门呈掎角之势摁住草之国须弥的无郁稠林,继续向南便是岩之国璃月重点布防的矿区,同时也是抵御地下古国的前线。

从这个地图分布就可以看出璃月西面的局势更为严峻,须得仙家亲自镇守。

如今沉玉谷干脆整个并入璃月版图,蔚蓝的大海成为实际意义上的地理缓冲带。岩之国、水之国、草之国因为这片古老的海洋达成平衡,彼此间约定不可互相攻伐。

鲤生和沐溪家所在的村子选择从赤璋城垣北部竖立着第二块巨型玉玦的河滩处渡河,并不遥远的河流下游有一片宽广的滩涂,顺着河水洇渡能节省大量体力,也相对的安全许多。过河后这些山民们将沿着滩涂向东,绕过高耸的灵濛山主峰直接抵达翘英庄。

无论河道宽窄还是水势流速这里都是最适合的,再向上水深,再向下几乎看不清楚河对岸的山岩。

村老们活到这把岁数,再没有今天这般诚心诚意的祈求神明给大家留条活路,如果人祭有用他们甚至愿意头一个把自己这身老骨头投进河水。

不过那种野蛮的祭祀方式早几百年就叫停了,沉玉谷中鲤君、药君和山主这三位仙人都是极好的,只可惜大战之后有两位踪迹杳然,老人们只能尝试依靠依稀的记忆燃起篝火跳起傩舞以此呼唤神明。

村长是个干巴瘦的老头子,带领队伍迁徙的却是位年长女士。她曾多次跟随商队在翘英庄、遗珑埠,以及宝玦口三地往返,是村子里最熟悉道路的人,这场肃穆的仪式也由她主持。

烧了一天一夜的篝火熄灭了,本地特有的敬神祭礼也随之结束。山民们沉默的走在向导身后,等待命运降临。

河水依旧混黄,完全没有清澈舒缓下来的意思。人类虔诚的期待也只是期待而已,想要让山石让路江河驯服,最终靠得还是自己的双手。

黑黝黝的大小少年一哄而散各回各家,父母尚在的自然贴着爸妈,父母不在的也有亲族庇佑,再不济还能去找村老求助。他们只把方才的模仿当做一场玩闹,这会儿一个个绷紧小脸亦步亦趋跟着大包小包的成年人。

这地方和宝玦口其实是有些像的,鲤君以玉玦上下设限镇伏水患。从前每年沉玉谷的仙人都要在赤望台行“投珑”之仪保持水土,如今鲤君下落不明,今后这水恐怕也只能任其流淌。

“动身吧,再看这水也不会凭空分开条路给咱们。”向导手里抱着副龟甲,她沿着河走,每到一个自己认为合适的地方就停下将龟甲抛入水中。

据说这副龟甲颇有灵性,山君和甘雨跟在村老庇护的孩童队伍里瞧热闹,每次龟甲被水流卷回岸边,那位婆婆就捧着它继续朝前走。如此试了三五回,终于在玉玦脚下更靠东的浅滩上看到龟甲被河水带着去往斜对面的河岸。

“就是这里了,整队——下水!”

向导一声令下,山民们自发将老弱病残并牲畜围在中间,其他人守在四周,即可借力又能关照不方便的村人。山君和甘雨也被推过去,紧挨着一头耳朵又长又大的黑色小毛驴。这驴白嘴白蹄白肚皮,背上扛着三个小包裹,刚好也就再帮着拖一拖竹筏,其余的多一点点都不行。

打头的是村中青壮,向导坐在一头水牛宽阔的后背上,指挥年轻人下水试探。有些牲畜不愿下水,左右山民用事先就准备好的竹篾戳它屁股,于是这些家畜才迈开沉重的步伐拖着木筏竹筏以及躺在上面的伤员病患走向河面。

这副场景在山君看来简直不可思议,水于她而言就像是摇篮与空气一样。可是山民却带着赴死般的决心靠近河流,“水”对他们来说竟是格外危险的存在,危险到如临大敌般需要反复卜筮,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你们两个小丫头,等会儿可千万扶紧了。”走在最外面的是个高大健壮的陌生女子,中年左右,皮肤黝黑手掌宽大。她看了眼甘雨和山君,也不问她们是从哪儿来的,只管把扎好的竹筏又紧了紧,确认它不会被河水冲走。

遇上这样的大灾之年村中人口锐减,现下也别管是哪儿来的孩子了,只要养熟了就是村里人,现生现养还得三五年才晓事呢,白得两个娃还不好?

从步下浅滩到竹筏木筏浮起就花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紧接着男女老幼纷纷爬上这简易的“渡船”,暗自祈祷缥缈的神明能赐下好运,让他们全村平安抵达对岸。

山君被陌生妇人掐着腰举到竹筏上坐好,河水浸润着竹筏的四周,就像是海潮拍打孤岛。甘雨紧跟着坐在她身后,额外还有几个笑起来牙齿格外白皙明显的女孩子爬上来,小毛驴眼巴巴的看着两脚兽幼崽,冷不丁屁股上又挨了一戳,啊嗯啊嗯叫唤着紧贴竹筏四蹄离地游动。

开路的人顺着水流追着龟甲向前洇,后面的人前后呼应照看同乡。这个时候还能放松下来好奇来回转着脑袋看的就只有孩子们了,鲤生年龄大算是半个劳力在前面帮忙,沐溪也没闲着,左手右手搂着好几个比他型号更小些的黑蛋不让他们爬到竹筏边沿去玩水。

山君混在小孩儿堆里,支棱着脖子仔细感知此地水脉——沉玉谷的水基本上和没主差不多,水系的权能正处于放任自留状态,就像这条环绕整个山谷的河流,它想怎么流就怎么流。甘雨坐在后面护着她,强压着心中的不安,无比期望这段旅程能无风无浪顺利结束。

“到江心了,坐稳!”向导的示警从前到后口口相传,大人们连拍带打摁住顽皮的幼崽,怀里抱着他们手里紧紧抓住竹筏木筏上一切能够抓握的地方。

水流突然变急,山君清楚地感知到水下存在一个很大的漩涡。正因这漩涡的存在河水往水底转了一圈才出来,好处是减缓了流速,坏处是一不小心人畜就会跟着一块被卷入河底。

对她来说跟着漩涡下潜就跟玩儿似的,惊险刺激坐个滑梯一样,但凡人以及所有不能在水下呼吸的物种都只会遭遇不幸溺毙其中,连尸骨都寻不到。

一时间除了哗哗的水响和牲畜游动时发出的漕淬声,阖村再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动静。开路的青壮咬紧牙关集中精神向前闯,紧跟其后的山民也在竹筏上划水助力,护住左右不叫亲友邻里掉队。

这支迁徙的队伍由几十户残缺不全的村民组成,甚至称不上规模,但这份悲壮并不亚于任何场面。

越朝江心去,水面上的风浪越大。竹筏起起伏伏,人能勉强压住恐惧安静等待但动物不能。一些力气逐渐不够的牲畜开始在水中挣扎,想要靠近岸边,想要让自己别往下沉。它们这一乱动,山民们的队伍一下子就像湖面上的浮萍那样被荡开。

动物的嘶鸣声先响起来,然后是人的惊呼与呜咽。

竹筏打着旋的渗水,原地转上十个八个圈也不朝前走上半步,还有些运气不好的人坐在筏子上被水流带向江心漩涡。

哭声顿时大作,就算向导在前面扯直了嗓子破着音的喊也起不到作用,山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亲友邻里被河水一点一点卷走,这恐怕是他们生前最后一次对望,下一次再见谁也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模样。

甘雨一惊,她想起身去将飘远的人带到岸边,山君的动作比她快。小家伙抬起白胖的小短手,风声、水声,还有鸟鸣与虫泣一下子全部停止。

云吟·御水

“欸?”

飘向漩涡的山民发现水体突然安静下来,那股无法抗拒仿佛命运的巨力戛然而止,就像上天开了个玩笑,只是吓了吓就仁慈的决定放大家一条生路。震惊归震惊他们慌忙抓住这个机会拼命驱赶牲畜划着木筏竹筏朝岸边挣扎,哪怕五六岁的孩子也支着竹棍划拉,人人鼓着眼睛张着嘴,死死盯着那副已经被河水冲上浅滩的龟甲。向导晃过神,高举手臂唱响山君听不懂的婉转歌谣,引领村人朝她所在的方向前进。

终于有神灵听到了他们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无需太多,只要一个机会,人类总能自行拼出条生路。

以山君为圆心所有人身边的河水都变得温顺柔和,小小的孩子轻飘飘的踩在水面上,玲珑的小水龙环绕在她身边嬉戏。月白色的巨兽扬起罡风连人带兽全部吹向河岸,那风实在是太大了,吹得人睁不开眼,风声止息,河水重流,山民勉强用胳膊挡着看了一眼,居然已经来到灵濛山下的滩涂上。

向导被青壮们扶着摇摇晃晃从牛背上下来,她顾不得滩涂泥泞湿滑,双膝落在泥水中向前弯折身体,整个人匍匐着哽咽:“我等必世世代代将您的恩德铭记于心,薪火不断,传承不绝!”

他们居然真的全部活着渡过了这条奔腾咆哮的大河,甚至连同牲畜和财产都得以保全,这种好事放在之前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精疲力竭的山民们紧跟向导跪倒在滩涂上,朝着赤璋城垣的方向虔诚叩首。至今他们仍不清楚究竟是祭祀的哪个环节吸引了神灵的关注,不过神灵仙人来自何处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数。而且就算不知道神灵的名讳,但也可以肯定她们不喜欢吃竹鼠,也不喜欢拿藤果和葛藤虫,今后祭祀的时候这些东西统统不许出现!

错别字啥的晚点改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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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帝君你棉袄漏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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