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纪云禾看着卿瑶哭的梨花带雨,而长意又是一副铁石心肠不为所动的意思,想了下,便拍了拍长意的肩膀。
长意回头看她,她温声道:“长意,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同卿瑶少主说。”
长意有些担忧,但看着纪云禾胸有成竹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道:“那你有什么事就唤我,我就在门口。”
纪云禾点了点头,然后又瞅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宁清,也一并将他赶了出去。
直到不情不愿的宁清也跟着出去后,室内就只剩下她和卿瑶两个人,卿瑶眼含热泪,负气的瞪了她一眼,又撇过头去。
纪云禾叹了口气,一步两步向卿瑶走近,卿瑶见她如此,也不闪躲,同时不甘示弱的平视着她。
纪云禾站在卿瑶身前,沉默了片刻。
卿瑶虽一脸倔强,面上虽逞着能,但心头仍是忐忑不安,不知道对方要使出什么花招对付自己,可却已经想好,总不能姑姑的内丹被抢,还要让自己离开尊主身边吧?那是万万不可能!
“卿瑶少主,我现在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请你好好照顾长意。”纪云禾突然刻意压低嗓音,道。
卿瑶:“???”
纪云禾叹了口气,道:“长意让我留下你姑姑的内丹,一方面我确实受到过卿舒亲自传功,至于她与林沧澜想做什么,具体的事我也说不太清,总之是林沧澜的意思,卿舒对林沧澜如何,我想你应该明白她对他的感情吧?”
卿瑶听了纪云禾的话,回忆起儿时姑姑不惜与爹爹大吵一架,甚至自愿脱离狐族,也要跟在林沧澜身边,做一个卑微的仙侍,加之刚才长意言之凿凿,心里不免开始有些动摇了。
卿瑶看着纪云禾,直言道:“姑姑的内丹,我可以不追讨,但是你刚才说,要我好好照顾尊主……怎么,你现在不是回到他的身边了吗?为何又这般……托付于我?”
纪云禾面露伤感之色,道:“除却刚才我说的那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因为我的身子不好,所以刚才长意才不顾你的感受,一定要将你姑姑的内丹留给我,可如今还有另外一件事,让我身处漩涡之中,我怕会牵连长意,所以我想请你暗中保护长意,待到发生不可逆之事时,请你将他立即带回北渊,就不要再回来了。”
卿瑶听纪云禾言辞恳切,大有托孤之意,又见她虽姿容绝美,却消瘦憔悴,便不知不觉中将刚才对方强占卿舒妖丹一事,所产生的愤怒情绪淡化了许多,就点了点头,可又忧虑道:“若真的如此,到时你不走,恐怕尊主也不会离去。”
纪云禾面色黯然,却语气坚决道:“我会让他离开的,只是拜托你,到时候一定要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卿瑶不知为何,只觉得初见纪云禾时,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就这么三下五除二的被对方化解了,而且又生出同情与惺惺相惜之意,遂主动上前一步,握住了纪云禾的手,真诚道:
“你也不用想的这么悲观伤感,尊主他聪明过人,他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我……也会帮助你的。”
纪云禾叹了口气,拍了拍卿瑶的手背,感动的说:“不敢麻烦少主,只希望到时候少主可以护长意周全,我则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这么严重!”卿瑶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心中却有一丝窃喜在弥漫。
纪云禾点了点头,道:“长意刚才说让你返回北渊,我请你千万不要回去,就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帮衬他,直到我所担忧的事情到来,然后带他平安离去,你能做到吗?不会被长意发现吧?”
卿瑶给了一个让纪云禾安心的神色,道:“我在尊主身边几百年了,对他的气息很熟悉,我们狐族的嗅觉一向很灵敏,这才是我虽在千里之外的北渊,还能一路寻来这里的原因了。”
纪云禾哦了一声,那边门被人推开,长意冷峻的面孔出现在两人跟前,只见他冰唇微启,问道:“说好了吗?还要如此小声,到底怕被我听去了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了相谈甚欢的两人,和她俩交握的手,眉心就是不可遏制一抖——刚才险些一触即发,怎么短短一功夫,又能和平共处了?
卿瑶连忙松开了纪云禾的手,温顺的笑着与长意道:“尊主,是卿瑶不好,不应该不听你的话,擅自离开北渊,我现在就回去了。”
卿瑶说罢,不管一脸狐疑的长意,就对纪云禾投以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一个旋身,化为一道银光消失不见。
“云禾,你是怎么让她心甘情愿放弃了卿舒的妖丹,又跟你握手言和的?”宁清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纪云禾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刚才她与卿瑶所说的话,虽然有很大的一方面是转移她对卿舒妖丹的执着劲,还有……她也确确实实担心万一出现不测,长意可以有人伴在身边,不至于让这条一根筋的大尾巴鱼,再做了傻事。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妖风肆虐,方才还晴朗无云的天空,登时黄沙漫天,风卷起地上的尘埃猛烈的扑向几人所在的房子,携起石榴花枝用力的抽打着窗牖,窗子便啪了一声被剐开了。
纪云禾被这突如其来钻入房间的沙尘迷了眼睛,恍恍惚惚觉得有一只手拽住她的肩头,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可遏的向上腾空而起,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当她稍微恢复神智的时候,一眼就发现自己脚踩着稀薄的云朵,立于高空之上,底下的城镇房屋都浓缩成一点一点的,她张了张嘴,凛冽的天风便一股脑的灌了进去,惹的她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别乱动。”此时三个幽幽的字眼,从她脑后传来,带着熟悉却又陌生的阴森感,她垂眸微扫,就看到一只手正死死的钳箍在她的肩膀上,她一动,那只手便立刻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让她差点痛的喊出声来。
“朱厌。”纪云禾绝望道。
“哼,我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纪云禾听着朱厌近在耳畔的索命魔音,察觉到他正一点一点的凑到她的耳后,她可以感觉到他呼吸时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上,就好像一条巨蟒正盘旋在她的身体上,昂着头冲着她的耳朵尖嘶嘶的吐着信子。
纪云禾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放过我?你以前说,想拿我威胁宁清,可刚才宁清明明也在,你却,咳咳,你却抓了我就跑,你,你到底图什么!”
这段话算是问到朱厌心坎上去了,只见他微微一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朱厌一向遵从本心,我现在只想抓你,就只抓你喽。”
纪云禾反驳道:“错了,这不是你的本心,这是林昊青的思想!我与兄长从小一起长大,他的感情一向都是隐忍不发的,你与他融为一体,却肆意探寻他的秘密,让他做出平日里他不齿又不愿的事情,你竟还说遵循自己的本心?”
纪云禾用力将头扭向朱厌,看着他面露困惑之色,心头一动,便又再接再厉道:“那么,你到底是谁?如果是朱厌,当然不会对我这个小女子感兴趣,更不稀罕抓我,若是林昊青,是我兄长,他就更不会如现在这般让我受罪伤害我!”
朱厌只觉得有些头痛,他的面孔渐渐浮现起双影之像,身体里另一个灵魂正在努力挣扎,马上就要破壳而出。
“所以,你是谁,是朱厌,还是林昊青!”纪云禾还在用力的喊着,朱厌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撕裂般的疼,他大声吼纪云禾道:“闭嘴!闭嘴!”
他吼叫的同时,头又是一阵剧痛,他搭在纪云禾肩膀上的手下意识松开,去用力按自己的头颅,而纪云禾瞅准时机,一个俯身向下方飞去。
纪云禾这回是卯足了所有的灵力,疯狂向人间奔逃而去,突然间,她只觉得腹中一疼,好像岔气了一样,有两股真气脱离了丹田,开始在她的五脏六腑横冲直撞起来,她脸色一白,便再也掌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所幸她目前已经离地面不高了,这么摔下去也没太觉得疼,伏在地上歇息片刻,觉得腹中翻江倒海的疼缓解了一些,便抬起头,看向自己所在的环境。
现在已是夜色低垂,她打量四周,发现此处竟然是一处断崖,断崖口延伸向夜幕中的高高悬挂的一轮明月,就像一个伤痕累累的人,向天空伸出的一只断掌,祈求月神可以施舍最后的一丝怜悯。
纪云禾突然发现这处断崖,竟有种诡异的熟悉,这种感觉,让她顿时惊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