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意觉察到纪云禾的注视,微微侧身,回眸看她,又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深深叹息道:
“我当年离开父王后,突然想到,你或许在那个时空,已经降生也未可知,于是我怀揣着这最后的希望来到了万花谷,可当时你并未降生,一直到五百年后,你方才姗姗来迟。”
纪云禾突然想到,那个一开始在时空里存在的她,并不是现在的她,而是原主,这时长意又接着道:
“你当时来的的时候,就已经是七八岁的模样,我才晓得你并不是一开始就在万花谷降生,而且我发现,你似乎……和我认识的那个你不一样。”
纪云禾缄口不语,好在长意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又道:“你不在的这几百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我总归不算太寂寞,看了一出大戏,也终于知道,”
长意说着,又扭头看向一脸冷若冰霜的宁清,道:“原来汝儿就是宁清,回想起我们一起在钱陵城的经历,这真可谓是造化弄人。”
宁清回以长意的,依旧是没有温度的眼神。
“没想到你这么沉得住气,一边等着她,一边还不忘拓展自己的势力。”宁清冷嘲热讽道。
长意却丝毫不在意,嘴上回答宁清,眼睛却深深的凝向纪云禾,道:“我总不能一直当个无用的望妻石,若我真的一千五百年间碌碌无为,那我即使等到了她,也羞于出现在她的眼前。”
“所以,”长意复看向宁清,道:“我要带她回北渊,谁也阻止不了我。”
宁清仿佛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失笑出声道:“你要带她回那个长年冰雪覆盖的北渊?你是怕她不被寒霜冻死的太快了,要再给她增加点助力吗?”
长意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向纪云禾,问道:“云禾,你的寒霜……”他没有说完,心中已是了然,顿时忧愁与焦虑锁上了他的眉头,他又看向宁清,眼中怒火已经快要喷薄而出:
“你是罪魁祸首,你快把解药交出来!”
宁清面无表情,并没有立即回复他。
纪云禾明白,宁清不会说自己对寒霜毫无办法,而且自己也是受害者,于是她扭头,对长意耳语了几句,将其中的事由快速的告诉与他听。
长意听罢,心头弥漫过深深的绝望,他无比心痛的看着纪云禾,道:“没想到,你回来了这里,又要重新受到寒霜的折磨……这么多年,我一直沉浸在自己不稳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竟然疏忽了这么重要的一点,云禾,我……是我太没用了!”
“不不,长意,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已经够难的了,又怎能做到面面俱到呢?”纪云禾看长意陷在深深的自责中,连忙劝慰,那边宁清却又凉薄的开口道了:
“你不用自责,你自责也没用,我不想与你兜圈子,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的话,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将朱厌除掉——这样云禾的寒霜,便会不药而愈。”
纪云禾听了,却是皱眉道:“不是我灭咱们自己志气,长他人的威风,因为朱厌是上古凶兽,你都拿他没办法,难道只加上长意,就能够将它制服?不可能吧,如果这么简单,这一千多年的时间,你什么高手找不到?不也照样臣服它之下吗?”
宁清听罢,也不气恼,反而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不过这回不一样了,现在朱厌已经进了一个人的身体里,三个月内,它的法力无法全部施展出来——一千多年了,它的防备心很重,是我每日与他叙说做人的好处,它才渐渐的开始向往成做人,前些时日,在因缘际会下,万花谷的林昊青偷偷潜入我的房中,妄图偷窥我的秘密,也不晓得为何,朱厌竟然看上了他的皮囊,已经与他融为一体,所以,我们的机会到了。”
林昊青!怎么会!
纪云禾大大的吃了一惊,怎么这个世界的情节,完全脱离原著?这这这,这该让她如何是好?真的要听宁清的话,杀了林昊青,牺牲他一个,解脱所有人?
“林昊青。”长意沉吟着,突然抿住了唇,轻轻瞟了纪云禾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宁清走向长意,纪云禾只感觉有种看不到的压力在层层迫近,她看着宁清走到长意身侧,紧紧的盯着长意的眼睛。
两个男人视线交汇,在这无声的沉默中,竟神奇的达成了一致。
纪云禾心头不忍,可正如宁清所言,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还得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错过,让狡猾的朱厌察觉,将再也没有同样的机缘了。
可林昊青……这样对他,着实太不公平,虽然自己是穿越而来,与林昊青没有过多的感情,但知道他从头到尾是个好人,如此作为禁锢朱厌的承器,被无情的毁去,那么她这一生,还能过的安稳?
就在纪云禾万分纠结的时候,一个身影在不远处的棕榈树下一晃而过,身法之快,令人咋舌,而三个人均因心事重重,而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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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师府,顺德仙姬的卧房。
顺德脸上依旧缠满了纱布,右臂也被绷带勒着,吊在脖颈上,一身的伤病,完全没有当初那个惊艳三界的模样了。
此时她正侧耳倾听着一个人的低语,只见那人恭敬的半跪于她的身前,从头到脚都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与顺德语毕,便规规矩矩的用膝盖往后退行一步,低头不语。
顺德听完了黑衣人的汇报,纱布中一双眼睛,有无数的神色涌动,嫉妒,不甘,委屈,愤恨,困惑等等,如一根根的铁丝,一点点的将她的眼眸绞缠,她胸膛不住的起伏,却又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幸亏当年让你蛰伏在师父身边,你们鼠仙是没什么用,也没什么存在感,所以这些年,你在师父身边的一众影卫里,是最没存在感,最像空气的一个,不过,现在这好处,却又体现出来了,”顺德说罢,瞥向黑衣人,眼中显出挣扎之色,又在顷刻间,像是下定了决心,恨声道:
“风逆,你,去将林昊青唤来。”
被顺德唤作风逆的黑衣人,霍然抬头,眸中流露出惊恐之色,道:“仙姬,你明知道如今的林昊青,已经今非昔比了!您为何还敢……”
“笨蛋,你岂不知,富贵险中求,现在师父有了纪云禾,明显是要弃了我,现在还有那个什么凶兽朱厌可以钳制他,我怎么可能放过这最后的机会!万一让师父设计成功,伏杀了朱厌,恐怕下一个,就是我了!”
风逆仍旧想做最后挣扎,道:“仙姬,你是仙师最喜爱的弟子,他怎么可能会杀你?”
顺德发出一声冷笑,在软榻上微微坐直了身体,道:“虽然你并没有在师父身上窥探到他所有的秘密,不过你也说了,看他对待纪云禾的态度,还不惜化为小儿,以求哄她开心,”
她说着,用另一只没有缠绷带的手,抚上了自己缠着厚厚绷带的脸,心中绝望又苦涩,声音嘶哑的继续说道:
“我可以由此联想,我的脸,大约像极了他的一位故人,所以他才对我千般宠,万般爱,但自从我的脸受伤,他就对我瞬间变脸,我若还要恃着之前的宠爱而骄纵,那我也就白在仙姬这个位子上,待了这么多年了。”
顺德眸中突然迸发出狠戾之色,看的一旁的风逆暗暗心惊。
“我要绝地反击,我要让纪云禾那个贱人付出她该有的惨痛代价,我要师父,永远顺从于我,我要让他,看着他所珍视的一切,在我手里一点一点的被捏的粉碎,最后灰飞烟灭,半点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