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胆子不小,刚才避开了那些个蠢货的视线,潜了进来,还差一点就发现我了呢。”朱厌缓缓从画中飞了出来,黑烟缭绕间,慢慢的飞到宁清,围着他的周身绕了一圈,才慢吞吞的停在了他的身侧。
宁清盯着倒在脚边的林昊青,森然道:“我一进门就看到他了,只是不点破,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也让他看看我在做什么,算是,”
他微微一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冷汗涔涔的林昊青,看着他苍白濡湿的面孔,方缓缓接着道:“……算是让他死个瞑目吧。”
林昊青听到宁清的话,登时如同五雷轰顶——他是见纪云禾回来以后,就被宁清以结界囚禁在了她自己的庭院,他几次三番想去查看,却发现结界方圆一里内,机关重重,压根近不得身,他这才蛰伏了几天,发觉宁清这几日很少回仙师府,才费尽心机潜了进来,打算趁宁清不在,想着可以在他房间里窥得出一丝半点秘密,却没想到竟然发现了这么一个震惊的事实!
“哈哈哈!我觉得这具身体很好。”朱厌粗嘎的笑说着,黑烟般的身体猛的向着林昊青一窜,堪堪的停在了他的眼前。
林昊青凝视着眼前的黑烟,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好几颗流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顿时感到眼睛一阵蜇疼,他下意识的合拢了眼皮,那团黑烟突然又说话了:“你的记忆我会全部吸纳,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会消失,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林昊青听罢,也顾不上眼睛的疼痛,迅速睁开眼,却只看到一团黑色的烟雾嗖的钻进了他的双眼,他的头颅不由自主的向后一仰。
“云禾……”
在黑暗来临的一瞬间,这是他最后说出的两个字。
宁清听的直皱眉头,就又见林昊青向后仰着的头,慢慢的向前,慢慢的垂了下来。
如瀑布般的长发将林昊青的面孔严严实实的遮盖起来,宁清静静的等待着,手心里已经濡湿一片。
当林昊青重新抬起脸时,宁清非常清晰的看到他的一双眼睛里,缠满了黑色的丝络,又在下一秒,黑丝尽数涌入他的眼眸深处,扎根深埋。
过了一会儿,“林昊青”轻勾唇角,好整以暇的站了起身,优雅的一抖袍袖,掸到黑色衣袍上的浮灰,左右揽顾,满意的点了点头。
“朱厌。”宁清感觉到自己一向平稳的心脏,渐渐的开始剧烈搏动起来。
他隐在袍袖中的手,略松了松,又猛的紧握成拳。
朱厌打眼瞧了下宁清的神色,突然轻笑一声,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阴阳怪气道:“怕什么,这不也合了你的心意了么,”
朱厌说着话,又放下手,负于身后,越过宁清,背对着他,微微挑了下眉角,展开双臂,看着自己的身体,接着道:“放心吧,我得了这么个新鲜玩意,先玩几天,至于你的金屋藏娇……哈哈,我且允你快活几日吧!”
朱厌说完,一阵黑风骤然从他躯体内涌出,站在他身侧的宁清瞬间只觉得面孔被风剌的剐疼,他想抬手挡面,可胳膊刚抬起来,黑风就已经狠狠的刮向房间,顷刻间,门框被袭开,摔打在墙面上,发出剧烈的抨击声。
宁清看着朱厌消失的方向,出了很久的神,紧抿的唇突然一动,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道:“你自己心甘情愿进了牢笼,可就不能怪我了。”
宁清说罢,唇角浮现出释然的冷笑,一拂袖转身,向挂着画轴的内室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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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禾这段时间只觉得浑身乏力,想起前些日犯的那次寒霜,也不知是否因为在一千五百年前从未发作的缘故,所以这次只犯了一回,纵然在第一时间服了解药,虽表面看着没事,但到了第二天突然觉得昏昏沉沉,一直就是嗜睡,醒了也是头昏目眩,难受极了。
她有时候也强撑着精神,由洛洛陪着出了房间看看外面的动静,却发现自己屋子果然被一个结界罩的死死的,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纪云禾想起自己既然回来了,那么法力应该也恢复了,而且之前在十方阵,吸收了那个幻影青姬的仙力,便想着使出来,看看能不能破了这个结界,却没承想一运功,却发现身体里有两种力量在互相冲击,每次都是疼的她脸色惨白,浑身冒汗,只得停下来。
这两股力量,她可以感觉出来很是强大,可她每次施法,这两股力量就互相打架,好像都想出来,或者都想占据她身体的主力,她感觉疲惫不堪,遂不敢再动一丁点法力。
纪云禾把这种诡异的状态,归结为大约是因为寒霜之毒的禁制,才导致她法力紊乱,又有可能是因为林沧澜之前传了不属于她自己的功力,所以才会这个样子,总之不管如何,她明白,要摆脱现在的状态,必须有一个功力高深的人,替她疏导一翻,打通所有经络,估计就可以让这两种灵力汇合如一,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拧麻花似的在她身体里打架了。
而且她心里日日记挂着长意,虽然有汝儿和洛洛陪在身边,虽然可以寥慰下沮丧沉重的心情,但是好景不长,她的嗜睡越来越严重,睡一天都是短的,有时三天三夜不醒,也是常事。
纪云禾这回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睁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万花谷卧房里那片朦胧的紫色,而是清爽木质房梁,床边是洁白的纱幔,又能听到窗外隐隐传来风拂池水,水波轻击塘壁发出的细微的哗哗声。
纪云禾愣了一下,猛地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一撩被子下了床,连鞋子都忘了穿,怔怔的打量着四周,又猛的扑到窗前,低头看着窗下墙根处,被池水冲刷出来的乳白色的水沫。
她心头狂喜,跑到门边,哗啦一声打开门,就向着前方狂奔而去,直到一掀门帘,看到了熟悉的店面,客人们座无虚席,店小二挥汗如雨的忙活着端着各类的冰饮,只埋怨自己老娘不给自己多生一双手。
店铺正前方的山水画墙壁上,一幅幅绘声绘色的幻象,在永不疲累的循环播放着。
纪云禾眼含热泪,光着脚,穿过正在欢喜的吃着冰饮,和正聚精会神在看幻象的客人们,又走到店门前。
耀眼的阳光尽情的洒落在她的脸上,她身上洁白的睡袍,在阳光笼罩下发出炫亮的白光,她缓缓闭上眼睛,鼻间充盈着属于钱陵城车水马龙的热烈的气息,熟悉的仿佛是在梦里。
“我原本以为,自己是有史以来最悲催的穿剧女主,看来,老天还是很关照我的……长意,长意!!”纪云禾激动的说罢,又猛的回过了头。
突然,她发现身后店铺内的忙碌似乎定格了须臾,她眨了下眼睛后,又恢复了热热闹闹的场面。
怎么回事,刚才那是自己的错觉吗?
纪云禾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她皱了皱眉,后知后觉的抬了下脚。
光洁的脚面,不染一丝尘埃,她从卧室跑到店铺门口,甚至还踩到了街面上,一双脚竟然还是干干净净?
她愣了一下,又走回店铺内,站在一个正在吃冰饮的客人跟前。
眼前的客人是个女子,正双手捧着蛋筒盛的冰淇淋,开心的吃着,而且压根就没注意到纪云禾在盯着她瞧。
纪云禾想到了什么,心头砰砰直跳,一伸手,将她手中的冰淇淋给抢了过来,而她却还保持着手捧冰淇淋的姿势,脸上仍带着愉悦的笑容,做着吞吃的动作。
纪云禾呼吸有些急促,她看了眼手中的冰淇淋,猛的递到了唇边刚张开口,手中陡然一空,冰淇淋竟然凭空消失了。
她又看向那个女子,只见冰淇淋又重新回到对方的手中,好似刚才她压根就没有将冰淇淋夺过来。
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纪云禾只觉得心头被锤头重重一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