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几个人除了林惊蛰,最后都是抬出去的。
裁判宣布轮到下一场后,林惊蛰刚走到出口的位置,刚巧与准备入场的一个道长擦肩而过。
这个道长正是王也。
她那场王也看了全程,因为最后那刀,杀气太重,他和裁判一样都差点出了手。
当然最后只是虚惊一场,王也路过时,忍不住多瞟了她一眼,见她明明看不见,偏偏步子沉稳,除了走的慢一些,简直不像个瞎子。
轻声感叹道:“一个两个都这么拼。”
他有点心累。
林惊蛰似有所感,朝着他那边转过头,想要看清他的模样,便下意识睁开了眼,露出一双异瞳。
王也正巧和眼神对撞,见到她那对眼睛,心中一跳,觉得很不对劲,可再想细看的时候,林惊蛰已经闭上了眼。
她转过身,步伐稳重的离开了会场。
王也望着她的背影,紧皱着眉头,想起林惊蛰的姓氏,心想,刚刚是不是看到了往生眼?
可是往生眼持有者怎么会来参加罗天大醮?
而且……林惊蛰好像只有一只往生眼。
他心觉不对,决定下场后算一算林惊蛰的来历。
……
林惊蛰离开会场后,时间还早,她长途跋涉,一直没休息过,实在是累了,便打算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结果问了问天师府的小师傅,他们表示客房都还没有收拾好,况且林惊蛰得等到全部人选都选出来,继续抽签,才能回去休息。
这就没办法了,幸好会场观众席上面有凳子,几个排成一排,还能当床使,林惊蛰躺在上面,睡得很香,中途好像有个人坐到她身边,但林惊蛰非但没有醒,反而睡得更香。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了熟悉的笑声。
王震球坐在林惊蛰身边,饶有兴致地望着场中张楚岚使计把和同场的傻孩子坑的找不到地埋,张楚岚挨了骂还学着女孩子转了个圈圈。
笑道:“上哪来的这么个不要脸的家伙。”
“球儿,我觉得你说这种话还是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资格说。”噗玲星人吐槽道,“我看唐门打算把那块牌子放到天荒地老。”
王震球笑了笑,说:“能跟唐门这种传承千年的名门天荒地老不挺光荣的吗?”
噗玲星人满头黑线,心道,跟他这么久了还是搞不清他的脑回路。
“行了,全性的事情如何了。”
“公司已经跟天师府这边的人交接了,证明了事实,到时候可能会派华东这边的兄弟出手。”
“哦?”王震球眼睛忽然闪闪发光,十分感兴趣地说,“这么大的事,那我岂不是能见到华东的临时工了。”
“你最好别,公司的临时工都是保密的,”噗玲星人有点无语,“你也不想暴露身份吧。”
“啊,那倒是无所谓,”王震球笑道,“如果暴露了干脆就辞职,省的惊蛰有机会跑来跑去。”
重点果然是后面那个吗?
“求求你,关心一下你上司的身心健康吧,那么大年纪的人了,现在还在公司替你莫名其妙的休假写工作报告呢。”
啊,是有点担心呢。
他这般没心没肺地想着。
不过……
王震球指了指他,脸色正经地纠正他:“我这不是莫名其妙哦,惊蛰丢了,我觉得是个相当正当理由。”
“可林惊蛰是跟全性的人一起丢的,她毕竟是全性的人,你就不担心她在这件事上有所牵扯吗?”
如果她真在这件事上有所牵扯,那她和王震球的立场就完全对立,以前因为林惊蛰主动投案的事模糊处理她全性出身的事,就再遮掩不住了。
届时,王震球再跟她纠缠下去,就会被打为全性的人。
甲申之乱时三十六个人的例子还摆在眼前。
不仅林惊蛰,王震球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王震球却满不在乎,他靠在椅背上,偏过头就能看到蜷成一团的林惊蛰,他伸出手轻轻戳了戳林惊蛰的脸,也不知道林惊蛰梦到什么,轻蹙着眉头,一把抓住王震球捣乱的手,将其盖在自己脸上,遮住了眼前的天光。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王震球笑道,“惊蛰在这里,她若是喊我了,我还能不应吗?”
毕竟,他已对林惊蛰发过誓,不好再骗她。
“球儿啊,”噗玲星人跟个棒打鸳鸯的法海似的,老神在在,教训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混球儿,“你陷得太深了。”
一听这话王震球被逗得哈哈大笑,嘲笑他:“还劝我离惊蛰远点,你这满口的台词不还是跟她看电视剧学的。”
噗玲星人一噎,老脸一红,怼道:“一码归一码。”
他咳了咳维持自己本不存在的高大威猛的形象,神情严肃地跟王震球说:“反正你要想好。”
王震球笑眯眯地凝视着他,看了许久,看的他背后发凉,直到王震球反手给他一掌,把他拍到地上,回道:“好了,台词说完了,就可以动动脑子了。”
哈?
“已知惊蛰是全性的人,这次活动全性上下几乎就没有不知道的,应该是有人专门在传达消息,惊蛰若是参与了这件事,在那天以后就跟着他们走了,但是她却凭着寒山寺的推荐信一个人出现在了龙虎山,”说到这,他顿了顿,酒红色的眼睛泛着冷光,“还莫名其妙失明了。”
“这件事她或许知情,但一定没有掺和。”
“而有寒山寺的推荐信,说明在她失踪前她就已经决定去罗天大醮了,全性的事只是意外,至于惊蛰为什么失明了还要执意参加罗天大醮,”王震球低头看着林惊蛰如玉的面庞,想起她卧室里藏在枕头底下的照片,轻声道,“或许是为了廖景春。”
“罗天大醮跟廖景春有什么关系?”
“你应该换个问法,廖景春跟八奇技有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
廖景春只是个普通的术士跟八奇技能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王震球家里虽有一大堆八奇技的资料,但都跟廖景春这个人扯不上什么关系,“估计知情者除了武当山的人,其他的都死了。”
“什么?!”
“廖景春死那年,除了武当,术字门和全性里精通术法的人都死了,”王震球挑了挑眉,戏谑道,“你说巧不巧?”
“林惊蛰知道吗?”
王震球想起今年林惊蛰生日说的那些话,和陡然变化的情绪,猜到:“估计知道一些,但不全。”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非要来龙虎山了。”
“既然只是为了廖景春的事,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消失?”
王震球神色莫测:“林家那事她不也莫名其妙消失了?”
对林惊蛰来说,她自己并不重要。
所以,连带自己喜欢的、厌恶的都不重要。
喜欢的事,她可以面不改色的说不喜欢。
讨厌的事,她可以忍着恶心说服自己接受。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随时可以抛弃自己的人。
更可以随时抛弃自己喜欢的人的人。
不管时空如何变幻,林惊蛰仿佛也永远学不会辞旧迎新,她无法与过去告别,在过往和未来的道路上,她或许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过去。
她似乎永远地被廖景春的死困在了过去。
王震球是个聪明人,对此一清二楚,只不过平时不愿去想,也懒得去听林惊蛰口是心非的谎言。
他们之间永远横亘着林惊蛰的过去和无法抹掉对对方的忐忑与疑心,对方在自己眼中越美好这种感觉越强烈,只有靠的越近,近只能感受而看不到对方时,才能放心下来,肆意将这些心情宣泄出来。
疑心与不安、忐忑与独占欲。
与林惊蛰面对这种情景,恨不得杀掉对方,就此解脱的心情不同,王震球有着强烈的好胜心和独占欲,恨不得把对方直接锁在身边,宣布此后的胜利。
林惊蛰想得没错,他俩之间就是一场游戏。
但也不仅是一场游戏。
因为,这一回游戏的参与者不想让游戏结束,想把随性而短暂的游戏变成永恒的游戏,这种无法结束的可怕事物。
既然是游戏,那便必然没有和局,王震球玩游戏是认真的,在这场他打算无限期延长游戏里,他想要永远都是赢家。
他垂下头,将额头抵在林惊蛰的额头上,柔软的金发洒下来,就如同烈日里无法拒绝的太阳,将坠入阴暗幽潭无法抽身的林惊蛰强行包裹其中,让林惊蛰再也无法遮住眼睛视而不见。
“林惊蛰,”他说,“誓言不能只约束我一个人。”
在这场没有终局的游戏里……
他要一直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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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