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容鸢躲躲藏藏地挤进了东十字街的乔装店。
店主妆无艳已经对这种鬼鬼祟祟的人见怪不怪了，她斜我一眼，随口道：“按脸收费，不接官客。先给钱再化妆，跑单的会被我雇人追杀到跳汴河，客官想化什么？”
我把面具掀起一角，小声说：“是我是我！我就是帮你追杀跑单人的那个！”
妆无艳把我的面具揭掉，惊讶道：“哟，少侠！你这脸怎么了，血痂都是哪儿来的？你终于是被人打了吗？”
我：“这什么话！什么叫终于被人打了！”
妆无艳：“你总干那种化装成别人去偷鸡摸狗的事儿，这不迟早挨打吗？”
容鸢在旁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那不叫偷鸡摸狗，我是去做正义的事儿去了！”我脸微微涨红，“不和你掰扯这个，我要易容，我要去干件大事！”
于是我把接下来我们要去摧毁鬼樊楼的计划给妆无艳说了。
妆无艳听了之后，二话没讲，直接把她的化妆箱整个掀开：“只要你把鬼樊楼毁了，帮我找到我妹妹，我承包你这辈子的妆。你想化成谁就化成谁，化成樊楼周蔷我都不带二话。”
我：“还能化成周蔷？”
妆无艳：“当然可以，但是怎么扮演她就是你的事了哈，我们不包表演售后。”
我精神大振，从衣服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剡藤纸，排出九张，“啪”地拍在妆无艳的梳妆台上：
“太好了！我早就准备好了新的脸，有男有女，全是我严选的美女帅哥！女性有包容厚重大地之母，有圆脸酒窝甜心妹宝，也有清冷书香神仙姐姐。男性的选择也有很多，有混血感浓颜末代皇帝，有顶级建模薄唇总裁，也有痞帅港风不良少年……”
容鸢看傻了，妆无艳则是双眼放光：“俺娘嘞，少侠你都是在哪儿找来的人中龙凤，天仙神君也不过如此啊！他们都在哪儿呢，请务必让我见见真人！”
我：“真人是见不到了，这都是一千年以后的人。”
妆无艳拿着剡藤纸正对比着，闻言怀疑地看我一眼：“少侠不想说？”
我：“是啊，因为在一千年以后，世界早已没有我……”
妆无艳：“你怎么唱起来了！”
容鸢尴尬地在旁边找补：“少侠……少侠比较喜欢歌唱……歌唱可以锻炼呼吸吐纳，也能表情达意……”
妆无艳：“你不用替她隐瞒，她偶尔会发癔症，开封父老乡亲都知道。”
我：“等等，我是精神病这件事连开封人都知道了吗？！”
妆无艳：“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你总是在大街上乱飞乱撞，拿着你心上人送的纸鸢大呼小叫，钻进别人家里翻箱子捉耗子……”
容鸢沉默地看向我，我闭嘴，微笑。
最后，妆无艳比划比划，挑了最符合我骨相的清俊威仪天家郎君。
哈哈，我要用脸霸凌樊楼噜！
有了这张脸，我也能上“开封必吃榜”！
赵光义，我来窃取你的开封必吃榜第一了！
妆无艳画得也很愉快，她边画边“咯咯”偷笑，画完之后，乔装店里的其他两个伙计都挤进来围观，啧啧赞叹。
“哇，这脸……”
“没得说没得说，天君下凡呐！”
“那天潢贵胄也不过如此吧？”
我在妆无艳换眼影的间隙补充了一句：“天潢贵胄也很好看的，虽然官家已经被岁月摧残，但是开封府尹长得那是相当漂亮！下次我领晋王来给你们看看——哎呦！无艳你怎么拿粉刷子怼我？好好好，咱家不接官客不接官客……”
乔装完毕，妆无艳当然没要我们的钱。
她还依依不舍拽着我的袖子，笑眯眯地问：“少侠，以后你要是有机会，麻烦给我供些稿，就供这些你编的……呃……一千年以后的仙君仙子的漂亮脸蛋，行吗？当然，稿费不会缺你的！”
我当然满口答应：“行！行！”
果然，刚一离开乔装店，我这张顶级面孔就迎来了开封居民惨无人道的围观。
好在东十字街和樊楼的距离不算太远，我和容鸢加足马力，一路狂奔，甩掉了众多瓜果鲜花和手帕，终于顺利冲进了樊楼。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就是硬实力。路边几乎所有人看我们都眼神发直，就连樊楼门口招待的姑娘也这样。
容鸢拿出一封信，开口说要找周楼主的时候，那个阅人无数的醉花阴姐姐还沉浸在我的容貌中没反应过来。
“哦，哦，好的，我去禀报……”
我摇摇纸扇，笑着说：“有劳姑娘。”
那个醉花阴姐姐露出了非常不符合她阅历的羞涩笑容。
我们被引入樊楼的包厢坐下，奉上茶水。
在等待周蔷进屋的这一刻钟内，至少进出过十个人，都是想来看看我长什么样的醉花阴姐姐。
她们找的借口也是各种各样，有说来送水果的，有说来给我们点香的，有说来拉窗帘的，甚至有人走进来之后直勾勾地盯着我看，过了半天象征性地举起扇子给我们扇了几下，说是来降低房间温度。
我很有职业素养地保持了帅哥的温柔浅笑，一一报以深情的目光，礼貌的感谢。
醉花阴姐姐们出门的脚步都发飘。
容鸢在一边无语地围观了我的全程表演，当周蔷进屋的时候，她警告地踩了我一脚，我马上老实地板起脸，假装哑巴，让容鸢出面和周蔷交涉。
周蔷进门的时候，先闻到的是她身上的香气。
美人是一种氛围，也是一种移动的景观。美人的存在是非常强烈令人难以忽视的，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只要她出现，没有人能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
周蔷的美就是这样直观的美。
我开始慎重地重新开始考虑让赵大哥来竞争花信风头把交椅的可行性了。
赵大哥，你打周蔷的话，建议还是穿上更香艳的衣服，或者让你弟弟穿一样的轻纱舞裙来帮你拉票吧。
绝对不是因为我想看赵光义穿舞花间的深V衣服哦！
“容将军做的好大事，听闻近几日开封府衙在一力追索你，这是哪里惹到赵家了？”
周蔷在我们对面坐下，也不寒暄，只是微微笑着打趣起了容鸢。
容鸢低声道：“五牙大舰尚在，我只是毁掉了油料库而已，有违公子所托，实在惭愧。”
周蔷轻轻摇头，带动身上的细小饰品发出“叮当”的响动：“能对船造成损伤就足以拖延一些时日，更何况，容将军所做的应该不止于此。”
说到这儿，周蔷笑意盈盈地问：“听说，容将军绑架了洛神的养女，近日来在开封颇有侠名的那位金叶子少侠？”
容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用了极大的力气忍耐住看向我的冲动，说：“……我也是因为形势所迫。她已是赵宋鹰犬，竟然一路摸到了下层油料库。若不是飞鸢相助，只怕我也无法从她手里逃生。”
周蔷脸上的笑容未变，她睫毛颤了颤，慢条斯理道：“容将军也是心慈手软，直接除掉此人其实也无妨。你怕是不知道吧？小洛少侠已经被赵光义笼络住，这二人都已经到了同宿一府的地步了。”
我身体前倾，好奇地问：“同宿一府？他们都发展到这步了？那他们会结婚吗？”
容鸢和周蔷同时看向我。
容鸢眼里满是“你别乱说话啊！”的惊恐，而周蔷则是露出些许兴味。
“结婚？赵氏最擅长过河拆桥，晋王怎么可能娶一个乡下来的粗野女子……失礼了，方才竟然忘了询问郎君身份。敢问这位郎君是？”
我展开折扇，微笑道：“在下赵四，曾与鸢师姐同在墨山道求学，后入文津馆。听闻鸢师姐与南烛公子有往来，我对南烛公子早有钦慕之情，所以想和鸢师姐一同南下，前去南唐，领略江南风采。”
周蔷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原来是容将军在信中特意介绍的俊杰，赵公子若能南下共襄大业，实为幸事。”
为了给我的假身份提供证据，瞒过樊楼这帮情报贩子，我和容鸢特意把冯继升的经历剽窃了过来。反正小冯现在已经回到了墨山道，樊楼也没有办法查证。
我摇摇纸扇，哈哈笑道：“好说好说！我早就向往江南文华风流，听说樊楼也常召开诗会，更有花信风擅长诗文。不才正有几篇拙作，可否请周楼主一览，指点一二？”
周蔷自然答应：“指点谈不上，若赵四公子不弃，肯借我一观佳作，自然从命。”
我掏出一本小册，双手递给了周蔷。
周蔷翻开第一页后，先是被我的字丑得一颤。
“赵四公子的字颇有童趣，古朴天真，一派自然……”
我没有因为她的评价动摇，自信地等待她读完第一首。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周蔷只读了这几句，就猛然抬头，眼波流转间，我从她脸上看出了发掘到稀世珍宝的亮光。
“如此才情，怎能埋没市井之中呢？我这就为公子的诗文谱曲，令樊楼唱演，定让赵四公子扬名！”
我笑盈盈地拱手：“赵四在此谢过楼主了。”
周蔷为我续上一盏茶，轻声问：“不知赵公子可有字？或是别号？樊楼好替公子宣扬一二。”
我说：“我童年所在之处多山，如今背井离乡，颇为怀念故土，就叫我本山居士吧。”
周蔷：本山居士祖籍何处？
小洛：山水有情，天辽地宁
周蔷：合着还是契丹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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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